五月二十,晴。
一大早,青丘府就忙碌起來。
衙役們把從府衙到南城門的整條街都清理出來,過往行人隻能走在街道兩側路牙子上,每隔不到百米,就有一名衙役站崗值哨。
南城門外,等着一群人。
隊伍左邊,是以李忠、曹叡、唐四方、趙承等人爲首的府衙大小官吏,按官職大小,規規矩矩地列隊等候。
右邊則是青丘府本地士紳豪族代表。
站在最前面的,赫然正是剛辭去知府一職的馮家家主馮去疾,大家原本以爲這樣的場合馮去疾不會來,偏生他就來了。
真是老狐狸。
馮去疾身邊還有兩位重量級人物,分别是唐家家主,也就是府尉唐四方的父親唐玄鏡;以及趙承叔父,趙家家主趙萬明。
青丘府有頭有臉的,基本都到場了。
一群人站在城門附近,規規矩矩的,很是讓人側目,好在附近有衙役維持秩序,不至于讓來往商販破壞氣氛。
這一等,就是一個半時辰。
好在大家要麽是武者,要麽是修士,身體素質都是耿耿的,要不然站這麽久,還真有些扛不住。
連接城門的官道盡頭,傳來哒哒的馬蹄聲。
走在最前面的是二十名騎着紫瞳魔虎的玄甲護衛,威風凜凜,不怒自威,最前面一位騎士還扛着一杆金色藩王大旗。
乾元車架居中,六匹純白龍馬拉車。
再往後又是八十名玄甲護衛,如衆星拱月一般拱衛着郡王車架,刀槍林立,旌旗招展,後面還跟着一溜長長的隊伍,正是藩王舊府中人以及行禮。
隊伍在距離城門五十米處停了下來。
玄甲護衛在城門兩側整齊列隊,以許褚爲首,舉刀劍于前,皆神情肅殺,車架緩緩從列隊中間穿過,來到等候人群面前。
有人唱諾:“青丘郡王駕到!!!”
“恭迎王爺!”
在場文武官吏、士紳豪族,莫不彎腰俯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大禮。
乾元身穿一襲藏青長袍,下了馬車,望了不遠處的城門一眼,又看向行禮的黑壓壓的人群,不由想起去年抵達翼澤縣的清冷情景。
當真是天壤之别。
乾元從沒這麽直觀地體會到力量的魔力,沉聲道:“諸位請起!”
“多謝王爺!”
刷的一下,大家都站直了身子,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乾元,目光中有探究的,有忌憚的,有輕蔑的,也有善意的,甚至是谄媚的,都隐藏的很深。
通判趙承的表情最是複雜。
年前,趙承剛被乾元擺了一道,兩人又有翼澤縣的“淵源”,原本趙承以爲再無打交道的機會,不曾想才過去半年,乾元又成了他的上司。
乾元對着人群中的忠叔微微點了點頭,又掃了馮去疾一眼,道:“有賴父皇隆恩,着本王就藩青丘府,日後還需仰仗諸位輔佐。這裏不是說話之地,今晚,本王将在王府設宴,到時再好好叙舊,還請諸位務必賞臉。”
“多謝王爺!”
大家再次行了一禮。
“恭迎王爺回府!!!”
随着唱諾,乾元再次登上車架,穿過戒備森嚴的南門,第二次進入青丘府,街道兩側的繁華熱鬧,自然不是翼澤縣所能比拟的。
熱鬧的人群中,不時爆發出歡呼之聲。
青丘府地處帝國西南邊境,常年受到妖族威脅、進犯,偏生帝國軍隊又不争氣,勝少敗多,讓青丘百姓很是痛苦不堪。
乾元率部取得大捷,無疑非常提振人心。
兼且府衙不遺餘力的赈災,以及忠叔有意的宣傳,乾元還沒抵達青丘府,就已經在民間有了一些威望。
這可不是簡單的敬畏所能比拟的。
進城之後,士紳豪族代表就此散去,等到晚宴時再聚首,屆時想必會很精彩。李忠、曹叡等官吏,則是跟在車架後面。
車架在府衙門口停下。
那些沒資格前往城門恭迎的衙役、胥吏們,早早在府衙門前列隊等候,黑壓壓一片,眼見車架抵達,齊齊高呼:“恭迎王爺!”
這架勢,不知讓多少人沉醉其中。
乾元下了車架,在忠叔引領下,進了府衙,在正堂主位坐下,其餘官吏按品級一一就坐。
這便算是第一次坐衙了。
不出意外的話,也可能是最後一次。
坐定之後,忠叔開始給乾元介紹在場官吏,說實話,除了趙承、唐四方等人有所耳聞,基本都是第一次見面,每一張面孔都陌生的很。
乾元隻能麻木地一一點頭。
介紹完畢,又按規矩寒暄了一堆客套話,就在大家以爲見面儀式就此告一段落時,乾元卻出人意料地出聲了。
“本王既然就藩青丘府,就對境内百姓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斷容不下衙門之中有什麽害群之馬。”
“……”
大家面面相觑,實在不知道,王爺爲何就說這,難道是要借機立威?又或者在申明什麽。
乾元沒理會大家的疑慮,表情越發嚴肅,冷冷道:“現在,本王就下達第一條敕令,來人。”
“在!”守在門外的衙役走了進來。
“通判趙承,品行不端,爲官不廉,着,立即革去趙承通判一職。摘了他的烏紗帽,押入大牢,聽候發落!”
誰也沒想到,乾元屁股還沒坐熱,就拿趙承開刀。
這一手可着實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連奉命進來的衙役都有些發愣,趙承可是他的頂頭上司,就這麽被拿下了?
趙承更是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似乎還沒緩過神來。
“怎麽?難道要本王親自動手嗎?”乾元冷冷看了那衙役一眼,後者立即打了個哆嗦,再不敢怠慢,悄悄對趙承說了句:“大人,小的得罪了。”
跟着就摘了趙承的烏紗帽,捆拿了!
“王爺,我乃朝廷命官,沒有證據,你不能拿我!”趙承終于回過神來,看向乾元的目光,有敬畏,更有怒火。
這簡直是奇恥大辱!
乾元冷冷一笑,根本不屑回答趙承,“拿下去!”
“遵命!”
衙役再不管,把趙承強行押下去。
趙承倒也沒反抗,因爲一反抗,那就沒罪也有罪了,看向乾元的目光很是陰冷,同時也有些疑惑。
隻是爲什麽,乾元如此笃定?
蓦地,趙承想到去年年底寫的那封信,臉色刷的一下蒼白無比,再沒了一絲血色,心中滿是苦澀。
這真是,作孽啊!
趙承知道,他的仕途徹底完了,就是家族也保不了他。就像一隻鬥敗的公雞,垂頭喪氣地被衙役押下去,整個人失魂落魄。
堂上氣氛很是詭異,甚至一度冷場,一位正六品通判就這麽被拿下了?
這讓堂下一衆官吏毛骨悚然的同時,又不可避免地生出一絲兔死狐悲之感,看向堂上乾元的目光,滿是敬畏。
這位主,來者不善啊!
青丘府自不是翼澤縣,可乾元,也不再是之前的乾元。
處置趙承,乾元大可以采取更溫和一些的手段,他之所以這麽做,就是要給青丘府官場,給那些士紳豪族們,傳遞一個再明顯不過的信号。
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