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翼澤關。
盯着系統界面顯示的“68000點殺戮值”,乾元很是有一種暴發戶的感覺,光是乙檔召喚就能進行三次。
可惜,距離甲檔的十萬點還有不小差距。
乾元抑制住強烈的召喚沖動,畢竟除了召喚,領地接下來的發展也要用到很多殺戮值,看上去不少,可也要節約着花。
到底如何分配,還是回到縣城再考慮吧。
就在乾元思籌怎麽剁手時,忠叔敲門走了進來,在下首坐下,欲言又止。
乾元泡了一壺靈霧茶,笑道:“忠叔,咱們之間還需要客套嗎?有什麽話,不妨直說。”他發現,今晚的忠叔有些反常。
忠叔喝了口熱茶,似乎在組織語言,“殿下,這輪春季戰役,其他地方什麽情況目前還不清楚,但是在青丘府,可是兩個極端啊。”
乾元明白忠叔的意思。
青丘府戰場,翼澤縣僅憑一縣之力,不僅擋住虎魔軍進犯,還先後共計殲滅近六千妖軍,斬殺虎魔将,戰績輝煌。
相比之下,青丘府衙的表現就隻能稱得上是慘敗了。
南關、英水、白壁三縣被打得千倉百孔不說,就連青丘府都差點淪陷,很是狼狽,最後靠一場“不得已”的反擊戰,才維持住一點顔面。
孰優孰劣,一目了然。
乾元同樣飲了一口茶,悠悠說道:“這并不能改變什麽。”
“所以要主動争取啊。”忠叔顯得有些激動,“以殿下這次立的戰功,完全可以更進一步,将封地擴展至整個青丘府。”
乾元沒說話。
忠叔道:“翼澤縣這潭水還是太淺了,就算折騰出花來,天花闆在那,也就那樣了,并不能真正改變什麽。殿下是潛龍,豈能長久困于淺灘。”
乾元笑笑。
忠叔見殿下遲遲不表态,急了,“不說這些虛的,那就說點實際的。這次虎魔軍在殿下手上栽了個大跟頭,以妖族睚眦必報的性格,等他們恢複元氣,是一定會展開報複的。”
“等到那時,就算傾盡全縣之力,榨幹翼澤縣最後一點戰争潛能,難道還能對抗一個妖族萬人隊嗎?而以青丘府的尿性,一旦翼澤縣遭遇襲擊,他們八成會選擇作壁上觀。”
“殿下就算不爲自個兒考慮,也該爲翼澤縣十幾萬百姓的安危考慮,既然選擇了冒頭,那就沒有回頭路了。”
乾元終于動容,他承認,他被忠叔後一點給說服了。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古往今來,枭雄權臣之路都是荊棘遍布,不進則退。既然選擇參與進來,就不可能說退就退,因爲很可能已經沒了退路。
這就像一個戲水者。
一開始隻在小溪流中,溪水不僅流淌緩慢,而且隻到膝蓋,赤腳就能逆流而上,一點阻力都沒有,可以随意進退。
可如果這位戲水者追求刺激與挑戰,走進了瀑布上遊的湍流之中,那就隻能一直往上走,不能後退。
因爲後面就是萬丈深淵,退一步就得粉身碎骨。
翼澤縣這次表現的太惹眼了,人心就是如此複雜,等到戰争的創傷慢慢平複,其他人不會感激翼澤縣的功勞,而隻會嫉妒與忌憚。
對乾元處處戒備。
真要那樣,就算乾元有系統幫助,也難有什麽大的作爲。
系統的力量不是無限的,它隻是提供了某種可能,具體能走到哪一步,除了乾元本人的努力,也跟時運、大勢相關。
大勢不成,徒呼奈何。
龍困淺灘,就算再怎麽掙紮,也無法翻江倒海。
如果乾元能借此戰功,一舉入主青丘府,那情況就大不一樣了,府跟縣之間有着天壤之别,完全不在一個層級上。
不說有重新奪嫡的能力,最起碼,有了真正的自保之力。
就算依舊是一顆棋子,那也是一顆舉足輕重的棋子,而不是那種可以随意擺弄,随時都可棄子的那種。
問題是,可能嗎?
大乾法度森嚴,賞罰分明,按乾元的戰功,擢升一級似乎也在情理之中,可那是最理性的情況。
在神都,有的是人不願意乾元冒頭,同樣是賞,隻需随便換一個由頭,就能讓乾元的算盤落空。
無論是大乾,還是禹餘天的其他王國,鬥争規則都是類似的,既崇尚法度,又迷信武力,最完美的就是兩者兼備。
這就立于不敗之地。
如此,你就可以跟身份尊貴卻實力稍弱的人講法度,束縛其手腳;跟身份低微卻實力稍強的人講武力,以力壓人。
就像乾元。
雖然貴爲皇子,卻在一個邊遠縣城縷遭刁難。
說到底,并不是說張李兩家真有多強,而且乾元被遠在神都的那些敵人用法度束縛住手腳,不能做師出無名之事罷了。
否則。
乾元又何須忍氣吞聲,直至抓住兩家犯罪證據,用法度配合實力,一舉将兩家覆滅,徹底樹立威信。
忠叔提議:“殿下何不跟長孫大人寫信,請長孫大人在神都代爲斡旋?”
乾元苦笑。
年初舅舅的那封回信到底講了什麽,乾元并沒跟忠叔講,從信中,他已經隐隐嗅到舅舅的失勢與放手。
斡旋什麽的,怕是空想。
更重要的是
乾元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我想,還是什麽都不做吧。”
“爲什麽?”
忠叔不解,眼中閃過一絲失望,“難道,殿下真的甘心一輩子呆在翼澤?”
乾元擺手道:“忠叔,我知道你是爲我好,分析的也很透徹,可是你忽略了一個事實。”
“什麽事實?”
“事實就是,這江山還是父皇的江山。如果父皇願意成全我,那麽無需我去求,自然就能得到。可如果父皇不給,那是求也求不來的。”
說這話時,乾元也是心緒複雜,他至今也無法确認,那位便宜父皇對他到底是個什麽态度。要說親近,又不回奏章,若說疏遠,又賜下九天玄火。
實在猜不透。
“這……”
忠叔徹底怔住,他這才發現,殿下才是真正的睿智,看問題高瞻遠矚。
“是我孟浪了。”忠叔歉意說道。
乾元笑了笑,“不,忠叔你今晚能來,能說出這番話,我很開心。”
忠叔若有所思。
兩人的談話就這麽無疾而終,想着遠在萬裏之遙的神都,試圖揣摩那位執掌大乾命運的大帝,都有些入神。
在乾帝面前,兩人終歸還是太弱小了。
夜色寂寥,付與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