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一,晴。
這是個打仗的好天氣,對峙了幾天,青丘國妖軍率先發起攻擊。
嗚~~~~
牛角号角吹奏起悠遠、雄渾的進攻号,在群山之間回蕩穿梭,釋放出橫掃天下,踐踏蒼生的無匹力量。
轟!
轟!
轟!
伴着蒼涼的号角聲,大地開始震動,山川開始顫抖,塵土飛揚。
如山崩,
似地裂。
四頭房子大的猙獰巨獸,踩着柱子粗細的強壯四肢,并排行走在砂礫遍地的血色峽谷,每走一步,都能讓大地抖上一抖。
石子在地面伴着煙塵起舞。
鳥頭,鼈尾,龜殼。
這是旋龜,也叫玄龜,乃上古異獸,以身軀龐大,防禦驚人而著稱。
龜族一般都性情溫順,旋龜亦如此,從不會主動攻擊敵人,一旦被馴服,就任勞任怨,直至死亡。
隻是這些大個子食量驚人,一頓就要吃上千斤肉,而且是無肉不歡,一旦沒吃飽,哪怕是半飽,都會直接罷工。
尋常人家,還真養不起。
妖族最擅長馴化各種上古異獸,他們把旋龜改造成戰争武器,在龜殼之上築起一座由精鐵打造的箭塔。
箭塔重達數十噸,就算以旋龜之能,馱着它也是十分費盡,每走一步,長滿老繭的腳掌都會在堅硬的地面留下一個巨大的,足有數十厘米深的腳印。
這便是妖族引以爲傲的旋龜戰車。
跟在旋龜戰車後面的,就是一隊隊妖族戰士,以狗妖、狼妖、牛妖、豬妖、猴妖等常見小妖爲主,同時還混雜着各種五花八門的妖怪。
比如由蟒蛇進化而來的蛇妖,人首蛇身,六手無足,三角眼冰冷而無情,吐着長長尖尖的舌頭,是妖族最厲害的弓箭手;
再比如盤旋在峽谷上方的鷹妖,視力極佳,可看清楚幾千米外地面的一隻野兔,秒殺望遠鏡,是再合适不過的偵查兵。
妖軍之中,有力氣大的,有速度快的,有皮膜堅韌的;有眼睛銳利的,有耳朵靈敏的;有毒的,無毒的;爬的,走的,飛的,遊的
把這些妖怪聚合到一起,足以讓任何敵人膽寒。
狹窄的血色峽谷,被妖族大軍填充的滿滿當當,旌旗林立,刀槍如林,他們嘶吼着,舞動着各色兵器,猶如群魔亂舞。
雖然才兩千之數,卻制造出一種遮天蔽日的效果,就像一股末日黑潮,緩慢而堅定地向翼澤關湧來,勢要席卷、吞噬一切。
一時間,
萬獸奔騰,妖氣縱橫。
不知從何時起,原本喧嚣的山林早已變得寂寂無聲,連蟲鳴都聽不到。
陽光照射下,在大地,在崖壁,在樹梢,投下一個個或大或小的猙獰投影,組成一幅鬼魅而絢麗的水墨畫卷。
在他們面前,就是傲然聳立的翼澤關。
雖然是諸關隘中最小的一座,翼澤關依舊不失爲一座千古雄關,屹立于此上千年,有被突破過,卻從未真正被摧毀過。
赳赳雄關,沉默地見證着大乾曆史。
城牆用最堅硬的黑曜石砌築而成,外面再鑲嵌一層鑄鐵,輔以特殊陣法,融爲一體,不論是刀兵,還是術法,都無法在城牆上留下哪怕一個印子。
經曆了上千年的戰火洗禮,再堅硬的城牆,在歲月洗禮下也變得斑駁起來,留下一個個或大或小的坑窪。
那是戰争的勳章。
除了城牆,城門更是以精鐵鑄造而成,堅不可摧,而在城牆之上,則是一座連一座的箭塔、碉堡,簡潔而實用。
一關,值一城。
當年爲了修築翼澤關,朝廷耗費錢财無數不說,更是曆時十年才真正完工,也唯有這樣的鐵血雄關,才能抵擋住妖族年複一年的進犯。
這些關隘,就是大乾的鋼鐵防線。
陽光照射下,略顯斑駁的古老牆壁反射出耀眼的白光,走在最前面的旋龜,在強光刺激下,下意識合上厚厚的眼簾。
這也是關隘防禦手段之一。
城牆之上,五百城防營将士早已各就各位,嚴陣以待,一個個身披全身玄甲,手持戰刀,背挂強弓,目光堅定。
仔細看,有些士兵攥着戰刀的手,比往日緊了一些。
誰都知道,今天将是一場血戰。
周青依舊穿着他那身标志性的銀色铠甲,持槍立在城樓中間,雄姿英發,目光如電,猶如一尊蓄勢待發的戰神。
站在他身邊的,正是一身紅甲的狂刀張放,嘴裏叼着一根旱煙。
雖然加入軍隊,更是貴爲副營正,這位山賊首領仍舊不改一些山賊習性,平時吊兒郎當,一點都沒有爲将者的自覺。
要狂刀學周青那般一闆一眼,比殺了他還難受。
望着出現在地平線上的妖族大軍,周青臉色凝重,低聲說道“一下就出動四頭旋龜戰車,果然是來者不善啊。”
“那玩意兒很厲害?”狂刀卻是沒見過。
“很厲害。”周青想了一下,補充道“非常厲害。據我所知,就是在妖國,旋龜戰車也是極其稀有的存在,一個關隘甚至都分不到一頭。”
現在卻出現四頭。
就是以狂刀的狂,也不覺緊了緊手中的戰刀。
這一仗,确實不好打。
說話間,妖族大軍已經緩緩向關隘逼來,還沒靠近,一股裹挾着煞氣、殺氣、妖氣以及狂躁之氣的滾滾熱浪,就迎面撲來。
換做普通人,怕是立即就腿軟了。
“弓箭手準備!”周青面無表情地下令。
站在他身後的旗手聽了,立即揮動手中黃色小旗,來回三次。
各處箭塔中,剛才還坐在地上的弓箭手,收到旗語,立即起身,拿起放在手邊的鐵箭,搭在弓上,目光如電,死死盯着遠處的妖族大軍。
連呼吸都變得緩慢起來。
近了!
五百米
四百米
三百米
嗖!嗖!嗖!!
利箭破空而去,化作黑色流光,瞬間織就一張鐵幕箭雨,越過最前面的旋龜戰車,向後方的妖族大軍當頭罩去。
叮叮當當!
大部分箭矢都被盾牌擋住,隻有少量箭矢穿過盾牌縫隙,射中倒黴的妖怪,噗嗤一下,透體而入,鮮血潺潺流出。
如果不幸射中腦袋,直接就一命嗚呼。
嗷~~~~~
妖怪是強悍的,鮮血反而激起了他們的兇性,怒吼着,使命用戰刀敲打盾牌,腳下不減,就那麽踩着同伴的屍體,繼續前進。
沒有憐憫,沒有恐懼。
有的隻是熱血與殺戮,震天嘶吼似乎要将箭雨震散。
這是何等氣概?!
轟!
四頭旋龜在關隘前牢牢立住,赤紅的鳥腦袋縮進龜殼之中,四隻巨足就像四根木樁,深深嵌入腳下的大地,隻留下四座磐石一般的戰争堡壘。
箭矢射中龜殼上,發出叮叮當當的脆響,跟着就無力滑落。
嗖!嗖!嗖!!
龜殼之上,箭塔之中,盤踞在此的蛇族弓箭手展開反擊,以箭雨壓制人族箭雨。雙方隔空對射,如金屬洪流,來回穿梭。
不斷有人倒下,立即就有新人接替。
嘎吱,嘎吱……
就在妖族展開反擊的同時,旋龜戰車又有了新變化,從箭塔内部伸出一架架梯子,直接架到對面城牆之上。
梯子由精鐵打造,砍都砍不斷。
吼!!!
妖族後方響起一聲震耳欲聾的吼叫,似乎是某種信号。
一瞬間,跟着後方的妖怪迅速動了起來,就像提前演練好的一樣,分成四股洪流,爬上龜殼,登上箭塔,再順着攻城梯,向翼澤關城頭殺來。
整個動作一氣呵成,如行雲流水。
小妖就不說了,本來就是四肢着地,極爲敏捷、矯健。
已經直立行走的大妖卻一點也不賴,同樣四肢着地,兵器或咬在嘴裏,或是背在身上,隐藏在小妖群中,迅速向敵人靠近。
這才是旋龜戰車真正的可怕之處。
一輛戰車,兼具運輸車、箭塔、攻城車等各種功能。
不用周青下令,隐藏在城頭箭樓的弓箭手自動将攻擊目标轉移到梯子上的妖怪,箭雨傾盆,如雨如電。
沒了盾牌防護,不斷有妖怪中箭,像下餃子一樣,從高空摔下,發出無助而凄涼的嘶吼。
精鐵打造的攻城梯,瞬間被鮮血染紅。
妖怪們卻是無所畏懼,前赴後繼,源源不斷地登上攻城梯,密密麻麻,殺之不絕。爲了清出通道,直接把同伴屍體一腳踢開。
過程中,還不斷發出攝人心魂的吼叫。
前後不到十分鍾,陸續就有妖怪登上了城頭,跟鎮守在此的人類戰士展開貼身肉搏,場面血腥而激烈。
“他奶奶的!”
狂刀下意識舔了舔嘴唇,吐掉嘴裏的旱煙,提刀,殺進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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