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府。
李家轟然倒下,張家子弟俨然以翼澤縣第一家族自居,每個人都神采奕奕,說話聲音都高了八度,整座府邸如烈火烹油,盡享繁華盛世。
偏廳,會客室。
再次拜見張懷仁,胡金生的心境已經截然不同,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兢兢業業,對張家也是忠心耿耿,說抛棄,就被抛棄。
這滋味,不好受啊。
張懷仁見了,悠悠說道:“怎麽,有情緒?”
“學生不敢。”胡金生惶恐。
“那位主野心勃勃,卻不知道這裏面的水有多深,你且放心,好戲還在後頭呢,你隻要按我說的做,此事成與不成,我都保你沒事。”
雖然剛被乾元壓了一手,可張懷仁添居縣丞九年,絕不是吃素的。
胡金生一喜,躬身一拜,“還請老師賜教。”
“你就做好本職工作,到時,我自有吩咐。”張懷仁卻是什麽也不肯透露。
“是!”
胡金生無奈,既然上了船,就不好下了。
…………
第二天上午,縣衙就貼出告示,宣布冬期治水一事,号召士紳百姓,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
整篇告示寫的是聲情并茂,極富煽動性。
至少面上,張懷仁很配合乾元的工作,告示中更是着重提及乾元心念百姓,捐款一千兩之事,把乾元捧得高高的。
告示一出,在城裏很快引起轟動。
以雷霆之威打掉李家,藩王府很是樹立了不小的威信,眼見王爺如此重視治水,那些嗅覺靈敏的士紳自然不敢怠慢。
僅一天時間,衙門就收到一萬五千兩捐款。
相比士紳,百姓對治水一事卻抱着懷疑态度,積極性不高,除了不堪徭役,官府幾次三番号召治水,每次都無疾而終。
治水款項最終肥了治水官吏,百姓擔心又會舊事重演。
不管怎麽樣,治水一事在張懷仁親自督辦之下,總算是熱熱鬧鬧啓動了,征調徭役的文書也将陸續發往各鄉鎮村落。
胡金生更是已經在編寫治水方案。
…………
藩王府。
将治水一事交給張懷仁跟胡金生負責之後,乾元暫時把此事按下,如果兩人膽敢陽奉陰違,正中他下懷。
乾元正愁沒機會治他們呢,想來張懷仁也不會這麽蠢。
忠叔辦事效率很高,不到一天時間,就把關于曹溫的情報整理好,放到了乾元案前,以供乾元決策之用。
說起曹溫,就不得不提曹家。
青丘府馮、趙、唐、曹合稱四大家族,現任青丘知府正是出自馮家,也是四大家族之首,再往下就是前任縣令趙承所在的趙家。
唐、曹兩家稍微弱一點,但也是龐然大物,跟他們比起來,在翼澤縣作威作福的張李兩家,最多算是小爆發戶吧。
四大家族的曆史,最短都在兩百年以上。
曹家雖強,怎奈曹溫出身偏房,又是庶出,曹家子弟衆多,而資源總是有限的,自然是緊着正房嫡系,家族能照顧的非常有限。
不然,曹溫也不至于在翼澤縣夾着尾巴做人。
古往今來,因爲嫡庶之别,不知生出多少事端,造就多少傳奇,越是庶出,心裏就越憋着一股勁,想要努力證明給世人看,他們并不比所謂的嫡子差。
如果本身再有點才華,那就更不甘心了。
曹溫就是這麽一個人,年輕時也抗争過,可除了落下一身傷疤,什麽也沒改變,倒是把身上的菱角給磨了個精光。
到了中年,曹溫開始恪守中庸之道,再也不想去争什麽了,把主要精力從官場鬥争轉移到個人修行上,做一名官場清修之士。
這并不罕見。
因爲大乾文官必須是修士,但不是所有修士都熱衷于官場,他們不過是占着茅坑,隻享受氣運、俸祿之利,卻不履行做父母官的義務,把衙門政務通通甩給下面的胥吏,當甩手掌櫃,好不快活。
百姓把這類修士,戲稱爲清官。
如果哪個地方的主官是這樣的“清官”,那麽當地百姓就有罪受了,那些把持衙門權力的胥吏跟衙役,盤剝百姓的手段簡直刮地三尺。
加蓋印戳收“戳記費”,告狀預先登記收“挂号費”,幫助傳遞狀子收“傳呈費”,狀子遞上去官員數日不批,幫忙催批收“買批費”,狀子批下來又可收“出票費”,請求調解和息收可收“和息費”……
衙役傳喚當事人,收取“鞋襪費”、“舟車費”,勘察取證收取“踏勘費”,拘捕人犯到庭收取“解繩費”、“開鎖費”,保釋人犯收取“取保費”。
他們拿人錢财,替人消災,全然不把律法放在眼裏,肆意玩弄。
因爲那些“清官”往往出自大家族,隻要不出什麽驚天大案,他們就可高枕無憂,才不管百姓死活。
好在曹溫隻是一縣主簿,殺傷力較小。
但是負面影響也不是沒有,正因爲曹溫不理事,沒了制約,才讓張懷仁這位縣丞有機可乘,将觸手伸進各個部門。
就連前任縣令趙承,都要讓張懷仁三分。
所以說,“清官”害人。
結合兩次議事時的觀察,乾元卻是不信,曹溫真是什麽清修之士,八成是無可奈何之下的一種僞裝。
畢竟江山易改,禀性難移啊。
資料上記載,曹溫年輕時有幹勁,有想法,有擔當,很是爲百姓辦了幾件實事,是個不可多得的内政人才。
曹溫雖然出身偏房,名下也有一間商鋪,因爲規模小,位置偏,丹藥、符箓、陣盤、法器等等,什麽都賣,相當于雜貨鋪。
跟乾元的需求非常吻合。
“這個人,必須要拿下。”乾元打定主意,叫來忠叔,讓他安排見面事宜。
…………
當天晚上,曹溫悄悄造訪藩王府,一個時辰之後又悄悄離開。
“殿下,這代價有點大啊。”忠叔有些肉疼。
爲了拉攏曹溫,同時買下曹溫名下的那間商鋪,乾元不僅支付了三千靈石,還把之前繳獲的血紋鋼飛針給了曹溫,溢價近兩倍。
原本,那是乾元爲晉升壯魂期備下的法器。
“沒什麽。”
乾元倒是看得很淡,有複印機這個BUG一般的存在,隻要有市場,靈石就源源不斷,将來還愁買不到合适的法器?
對修士而言,做官隻是手段,提升修爲才是目的,如果乾元僅僅隻用靈石收購曹溫名下的商鋪,就算溢價兩倍,曹溫都未必會答應。
隻有血紋鋼針這樣的上品法器,才能打動曹溫。
代價,終究是值得的。
而且曹溫同意出售商鋪,可不是簡單的商業行爲,意味着他正式投入乾元麾下,随時準備爲乾元所用。
這對乾元徹底掌控翼澤縣,有着巨大意義。
否則,乾元又何必下血本。
…………
兩天之後,阿甯帶着曹溫交割的地契、商契以及其他文書,親自跑了一趟青丘府,完成商鋪交割以及更名。
又一天。
寶箓軒在青丘府低調開業,同樣推出“買十送二”大酬賓活動,本質上是通過低成本,跟其他符箓店打價格戰,搶占市場。
複印機的成本優勢是摧枯拉朽的,就算将價格降到其他商會的成本價,依舊有着巨大利潤,但是乾元不想早早揮動價格戰的屠刀。
一是不想太惹人矚目,二則也是悶聲發大财。
寶箓軒隻要在青丘府站穩腳跟,就可以以青丘府爲中心,輻射到周邊縣城,進一步拓展市場。
靈石自然是源源不斷。
而且有了寶箓軒這個橋頭堡,因爲驿站襲擊事件斷了的商路就能再次恢複,往後乾元需要采買什麽修行物資,都可以通過寶箓軒采購。
非常方便,也不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