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目光從人參果樹上收回，唐洛看向黃泉，他和人參果樹散發出來的氣息，有幾分相似。
跟人參果樹上誕生的取經人，也有幾分相似。
琉璃涅槃大手印消散，黃泉的腦袋落入到唐洛手掌中。
“度魂。”他嘴巴微動，施展了度魂。
一瞬間，凄厲的鬼嘯之聲充斥了整片空間。
無形的氣浪向四面八方湧出，人參果樹搖曳起來。
禦空源猛地收手，退後了好幾步，剛才那一瞬間，她差生被人參果樹反噬吸收。
飛猿十三的身子再度膨脹起來，異化成爲了五米高的巨人，身上布滿了黑色的紋路，手中的利刃變成了小玩具。
但他并沒有完全失去理智，反而牢牢記得禦空源的命令，繼續猛攻天河盡。
就算有着不死之身，天河盡的情況也岌岌可危。
禦空源深吸了一口氣，不管不顧，繼續吸收人參果樹的力量，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她的雙眼已經變成了赤紅之色。
“……變成了，這個樣子啊。”天空中，唐洛看着眼前的神魂，輕聲說道。
眼前的神魂，是一團諸多魂魄聚合之物，不斷變幻着形狀，一會兒是人形，一會兒是獸形。
更多的時候，則像是一條川流不息的大河，隻是河中湧動的不是河水，而是無窮無盡的冤魂，恰似一條黃泉。
亡者的河流。
散發着滔天的兇戾氣息，狂亂、暴虐，但在其中，有一個神魂驟然蘇醒，瞬間占據着主導地位。
那個神魂的模樣，正是沙悟淨。
唐洛松手退後一步，這變幻不定，諸多魂魄聚合形成的“黃泉”一閃而逝，消失在了視線當中。
唐洛沒有去追，漂浮在半空中，等待着什麽。
片刻之後，那一座高塔開始震動起來，一隻巨大的手掌穿透了高塔的牆壁，手掌握拳，還可以看到一個“度世真經”被捏在手中。
随着手掌收攏，這“度世真經”沒有被捏死，而是慢慢融入到了其中。
下一秒，整個高塔轟然破碎，化作了一堆廢墟，露出裏面高大無比的巨人。
幹瘦鐵青的身子，赤紅色，火焰一般躍動的長發，簡單的黑袍，遮住了下半身，赤·裸着上半身。
幹癟的胸膛之上，懸挂着由頭骨組成的“佛珠”。
雙眼瞪圓，像是銅鈴一般，兩道赤紅色的光束如同探照燈一樣，從雙眼中射出來。
光束經過的地方，附近，空氣都被扭曲。
甚至可以聽到大量生靈死前凄厲的哀鳴之聲。
“三師兄？”敖玉烈懸浮在半空中，開口說道。
沙悟淨龐大的身軀緩緩轉頭。
敖玉烈心生警兆，身子猛地爬高，赤紅目光掃過他原本所在的地方，詭異的腐蝕之聲傳來。
“還沒有清醒嗎？”敖玉烈在心裏暗道，遠離了眼前的沙悟淨。
沙悟淨龐大的身子不斷地活動着，腦袋轉動，看向四周，似乎在确認自己所在的環境。
當赤紅色的“目光”落在唐洛身上的時候，頓時一動不動。
凝視片刻後，他雙手猛地抓住腦袋，發出了痛苦無比的咆哮之聲。
嘴巴張開，露出滿口尖利的牙齒，可見的波紋散發出去，卷起狂風。
大量的碎石、血肉、白骨在風中狂舞。
整個山體都在震動，崩碎。
上面建立起來的建築已經徹底倒塌、損壞，唯有人參果樹牢牢紮根在屍山之上，除了樹葉發出的“沙沙”聲之外，紋絲不動。
沙悟淨龐大的身軀開始慢慢縮小，縮小，最後縮小到五米的高度，他半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息着。
唐洛走到他的面前，擡頭看着他問道：“想起來了多少？”
沙悟淨雙手慢慢放下，低頭看向唐洛，開口道：“師父……”
“都想起來了？”唐洛問道。
“嗯。”沙悟淨點點頭，重新站起，笑着說道，“都想起來了。”
話音剛落，猛地一拳轟向唐洛。
唐洛退後一步，避開了沙悟淨的拳頭。
那一拳沒有落地，但“地面”上依然出現了一個大坑，無數的血肉、白骨紛飛。
“師父，成爲度世真經！跟我一起救世吧！”狂亂之聲響徹雲霄，沙悟淨随手一抓，那些漫天飛舞的碎骨、血肉在他手中彙聚，凝聚成降妖真寶杖的樣子，伴随着真正的腥風血雨，掃向唐洛。
唐洛再退：“看來也不是全部都想起來了……”
“不！”沙悟淨狂态顯露，“師父，我真的全部都想起來了。所以，我才想要讓你成爲度世真經，隻有這樣，才能救世。”
“哦？”唐洛語氣微微提高。
“三師兄？”敖玉烈落到唐洛身邊，一臉震驚地看着沙悟淨。
此時此刻的沙悟淨，正是當初流沙河初見時候的狀态。
青面獠牙，赤紅長發，狂态顯現。
不過比起初見時壯碩，現在的沙悟淨，消瘦如幹屍一般。
可以看不見任何血肉的模樣，像是一張人皮披在完整的骨架上活動着。
但周身缭繞的氣息，危險程度令人顫栗。
敖玉烈感覺到，如此狀态下的三師兄，要比全盛時期的，恐怕還要強大幾分。
然而，這樣的三師兄卻“瘋”了，在想起了一切之後，不但向師父出手，更言明想要師父成爲度世真經。
強大而扭曲！
這該如何是好？
要知道，現在師父是重傷未愈的狀态。
敖玉烈無法保證，如今的唐洛，可以勝過眼前的散發着癫狂、暴虐、死絕氣息的沙悟淨。
沙悟淨目光落到敖玉烈身上，皺眉說道：“師弟，你怎麽弱成了這樣子？看來隻能當肥料了。”
“等等，等等！”敖玉烈伸出爾康手，“三師兄，你還記得我吧？”
“當然。”沙悟淨說道。
“我還請你吃過飯，你就要拿我做肥料？”敖玉烈語氣激烈。
多年兄弟情就這麽喂了狗嗎？
“西行路上，你不善言辭，每次表達内心的憤慨，哪次不是我默默地把食槽讓給你，讓你可以‘卧槽’的？”
敖玉烈希望喚醒沙悟淨，動不動就“度世真經”、“肥料”什麽的，三師兄你知道清楚自己在幹什麽嗎？
腦子壞掉了啊！
“哦。”沙悟淨應了一聲，“好，那在讓你成爲肥料之前，我也給你‘卧槽’的機會。”
“我看錯你了！”敖玉烈說道，老實人一黑化，簡直太可怕了。
六親不認啊這是。
“你以爲，自己是在救世？”唐洛看着沙悟淨說道。
“當然，唯有力量才是一切。師父，這是你教給我的，不是嗎？”沙悟淨笑了起來，笑容滲人，眼中的紅光消散。
眼眶中卻是一片黑色，隻有一個小小的紅點，盯着唐洛。
“取經可以變強，最強大的取經人，最強大的度世真經，就可以救世。”
“但是，廢物太多了！太多了！”
“還好，師父你來了，你來了，你就是最強的度世真經。我可以成爲你，成爲取經人，傳播度世真經，拯救世人。”
從暴虐到輕聲細語，隻需要半秒鍾。
頃刻間的感情變化，讓敖玉烈毛骨悚然。
他已經确信，眼前的三師兄，恐怕是真的瘋了。
“哦？”唐洛笑了起來，看着這個弟子，“是什麽給了你這樣的自信和勇氣？那人參果樹嗎？”
“是你啊，師父。”沙悟淨表情真摯，語氣和目光都帶着崇敬，那是發自内心的崇敬，“你一直‘告訴’我們，隻有強者才有資格決定自己，乃至他人的命運。”
“現在，是我比較強。”
當年沙悟淨放下幾乎損毀的降妖真寶杖，留下烙印和信息，拖着疲憊的重傷之軀，尋找那西方淨土。
他到達此處的時候，沒有尋找到通往其它世界的門扉，卻意外看見了人參果樹。
人參果樹的存在，庇護者附近生存的人類，“人”們圍繞着它，崇拜着它，逐漸傳出了淨土的傳說。
沒有道路，但有人參果樹。
沙悟淨重新燃起了希望，至少，他可以借助人參果恢複自己的重傷之軀。
然而，這個世界還算充裕的天地元氣是扭曲的，帶着惡意的，有毒之物。
紮根于這個世界，從幾乎瀕死狀态重新生長得枝繁葉茂的人參果樹，同樣是扭曲的。
那個時候沙悟淨跟敖玉烈一樣，體内早就潛藏了的大量的“毒”，不對，那是無法比拟的數量差距。
沒有發現這棵果樹是紮根于屍山之上，沙悟淨采下了果子，吞食，恢複着自己的傷勢。
異化、扭曲的大門，就這樣打開。
扭曲、清醒、分裂、煎熬、逃避、狂亂，沙悟淨甚至舍棄了自己已經徹底“堕落”的身軀，想要從魔海中脫離。
可魔早就紮根于神魂的深處。
誕生的黃泉，自我封印了記憶，卻對于取經，對于救世有着極端的狂熱。
那樣，才能夠拯救世界。
于是，取經人誕生、出現，走上取經的道路，度世真經誕生，傳播。
直到今天，救世的“希望”降臨在了眼前。
“師父你還剩下多少實力？”沙悟淨盯着唐洛，黑色的眼眶中，紅光大作。
“爲師隻剩一成功力。”唐洛說道。
“那就對了！”話音剛落，手中的“血肉真寶杖”當頭落下，沉悶的破空之聲從天而降，給人的感覺像是一道天幕落下。
唐洛伸手一握，破魔寒冰槍出現在手中，帶着漫天的寒意刺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