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易心中暗恨,二十裏外,都快退到邙山了,這明顯是不相信自已與丁原嘛。人人隻許領兵三千入城,這就是叫所有人在城中都不能形成大威脅。
隻可惜何苗早逝,太後又剛遭從前的親信宦官背叛,二兄皆亡,所以也并不信任自已。不然的話,自已在朝中與宮中如何會沒有半的地位可言。
太後的诏令已下,韓易也無法子,唯有策馬前去接下召令,又令文醜與楚護領兵退出城外,與四萬北軍一起,一道至邙山立寨。
第二日清晨,才見皇帝在諸大臣與近萬士卒們的護衛下,從北門而入,又繞道皇宮正南門而入。原守衛北城的數千守卒,在城門校尉的帶領下,強行重新接管了城門守衛,對韓易一軍毫不客氣。這讓韓易發現,自已在雒陽城中的确沒有什麽特殊的。這讓在西河郡呼風喚雨近年時間的韓易十分不滿。
倒是丁原,雖然沒有完全掌控全城的城防,倒是因在京師守關多年,識人不少。如今好歹又是執金吾,因此被他人所看重,每日到他人府中聚宴,其樂融融。
本來韓易是要殺吳匡與董旻爲何苗報仇的,但吳匡于第二日一早就死在了大街之上,董旻又躲進了其兄董卓的城西大營之中,一時也無可奈何。韓易不樂,隻能隐伏下來,冷眼旁觀京中的一切事物。
又兩日,韓易将兒子何赟接到了營中,改名韓斌,重新收爲庶子。何氏沒了何苗的支撐,加上又爲何苗生有幼子,府内府外都需韓易的護佑,所以對韓易沒有奈何,默認了韓斌的認祖歸宗。
這日,鮑鴻來到了韓易營中拜會,韓易有舊友來訪,自然高興,将鮑鴻迎進了營中飲酒閑談。
鮑鴻拜道:“多謝明遠的大力扶助,鴻這才僥幸的逃過了殺身之禍。”
韓易笑道:“我早說過鮑兄,以錢财與他人相交,可不是好事。你貪污軍費來結好袁術,事發之後,袁術可有救你之時。”
鮑鴻慚愧的歎道:“本想以千金買通讨汝南葛坡賊之事,好獲取一些繳獲藏私。不想那黃琬盡然如此的不通情,硬說我是貪污了軍費。繳獲能與軍費相同嗎?袁公路見我貪污軍費來結好于他,猜知我早已是家産敗盡了,更是對我不聞不問,不念半分的舊情,我是徹底的失望了。幸好還有明遠的相助啊。”
韓易問道:“不知鮑兄近來可有什麽打算?”
鮑鴻笑道:“雒陽物貴,久居大不易。我又手無餘錢,準備賣去房舍,到明遠這裏讨一份職務。”
韓易一怔,遲疑的說道:“鮑兄曾是西園八校之一,比起我也不差多少,我怎敢用鮑兄爲吏?”
鮑鴻搖頭笑道:“什麽西園八校,若憑自已的本事,我做一介司馬都算是勉強了,更别說是西園八校這支精銳了。明遠你才是真正的大才啊,區區數年間,就從一介白身做到了鷹揚将軍、護匈奴中郎将,更領西河太守的文武雙職。這才是我輩寒士的楷模啊。”
韓易想了想後,這才說道:“這樣吧,西河還缺一郡都尉之職,車騎将軍已亡,朝庭不定會派人前往掣肘于我。他人去不如鮑兄去,我想法使些錢财,爲鮑兄買通此職如何?”
鮑鴻眼中精光連閃,感激的說道:“多謝明遠,不,是多謝鷹揚将軍了。”
韓易笑辭道:“鮑兄當初不以我貧賤,與我兄弟相交,今日我豈敢在鮑兄面前稱大。”
鮑鴻多次謙禮,韓易隻是不許,最終鮑鴻隻得作罷。又喝了數杯酒,鮑鴻突然問道:“此次雒陽變亂,大将軍與車騎将軍都亡,宮中的宦官亦亡。可說京中的權力空出了極多,明遠對此沒有半分興趣麽?”
韓易奇怪的望向鮑鴻,不解的問道:“我這官職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鷹揚将軍乃是加封,不過是雜号将軍,實職是護匈奴中郎将,西河太守,在外還算是高官,在雒陽城卻是不值一提。這雒洛的權力之争,我能插得上手嗎?”
鮑鴻哼哼一笑,說道:“那就看明遠你如何做想了。”
韓易停酒不喝,望着鮑鴻細聞詳情。鮑鴻飲了一杯酒後,又閉目思想了一會,這才說道:“明遠可知本朝世族真正的發起之時,是在前漢宣帝之時。到了王莽時代,不到百年時間,世族就成了皇家的尾大不掉之勢。明遠若是讀史,定然會知曉此故。”
韓易面上一囧,自已還真沒有時間好生的讀書,不知世族發家之因呢。鮑鴻搖搖頭笑道:“要說的話,那就要牽扯到世族與皇權的數百年之争了,我可盡量的長話短說。本朝光武皇帝是因山東世族所擁立,在即位後,曾經想要丈量天下田畝,清察戶籍,但卻遭至天下世族的抵制,最後不了了之。”
“光武皇帝幹不成的事,後人就更幹不成了。之後的皇帝知世族勢大,于是想出了用宦官來掌握大權,對抗世族的辦法。宦官的權利來自皇帝,所行所爲完全不顧忌什麽。所以才能與世族鬥了個不相上下。然而本朝的皇帝多早逝,于是有太後聽政,這就給了外戚的機會,讓外戚也有了掌握權力的機會。”
“可說宦官與外戚都是附屬于皇權才能生長的,其中缺一不可。然而現如今卻一并消亡了,皇帝卻又年幼,那朝中大權便徹底的落入到了世族之手。實際上,就是落入到袁氏之手。這袁氏故吏遍及天下,真讓他們掌控了朝權,隻怕數年後就連皇帝都是他家的了。”
韓易歎道:“世事如此,我們又有什麽法子呢?”
鮑鴻沉冷的說道:“有,自然是有,那便是投靠皇帝,成爲宦官與外戚一般對抗世族的存在。”
“嘶……”韓易不禁倒抽一口冷氣,自已雖有爲寒士出頭的心思,可對抗世族,自已有這能力麽?
鮑鴻低聲說道:“近日,我聽到一個傳聞,袁氏意欲行廢立之舉,廢皇帝劉辨,立陳留王劉協……”
韓易又是一驚,問道:“傳聞當真?”
鮑鴻頭,說道:“這是袁公路府中的一個與我親近的下人偷偷告知我的,聽說袁氏已正在實施中。”
韓易驚問道:“鮑兄可知其具體之細節?”
鮑鴻頭道:“聽說是先以袁氏故吏董卓,偷偷拉攏南北二軍與西園軍中的校尉、司馬,再由董卓以兵勢相逼,看看朝中的忠誠者是誰?再設法一一的除去。再由袁氏故吏掌握朝權,最終行廢立之事,威震天下。”
韓易沉重的說道:“若是袁氏,隻怕會能成功吧。”
鮑鴻捂嘴笑道:“呵呵呵,隻可惜袁氏忘記了一事,那就是在他們把人當做棋子時,這棋子會不會甘心的任其擺布。”
韓易驚道:“鮑兄是說董卓自已也有異心了?”
鮑鴻笑道:“在左馮翊我與董卓打過交道,董卓此人雖生性粗魯、兇狠、殘暴,但其氣度深遠,志向遠大,可不是區區一個何進可以比拟的,又豈會甘心成爲袁氏的棋子。在袁氏助其撐控雒陽軍權之後,便是董卓發難之時。”
韓易将鮑鴻方才所說的消息一一歸納,良久才問道:“袁氏欲行廢立之事,來增強袁氏的威名。但董卓不是猶柔寡斷的何進,在手握雒陽的兵權之後,必會壓制袁氏,自行廢立之舉,成爲最後的成功者。”
鮑鴻拍手笑道:“正是如此。”
韓易問道:“那我們又該如何去應對?”
鮑鴻指着韓易笑道:“明遠你還真是當局者迷啊。貴嶽丈丁原丁建陽手握三萬未去的并州郡兵,又以執金吾的身份執掌北軍五萬大軍。加上明遠你的一萬大軍,這九萬大軍便是對抗袁氏與董卓的最大依仗啊。”
韓易恍然說道:“原來如此,難怪嶽丈大人在這幾日間常于朝中大員的府邸中聚宴。想是他們也隐隐的有所察覺了。”
鮑鴻笑道:“正是,袁氏想獨攬朝權,其他世族又如何肯甘心,有所舉動也是再所難免的。隻是在我看來,丁建陽此人有些渾渾噩噩,隻怕他們的期盼會有所落空啊。”
韓易沉吟道:“我與嶽丈雖貴爲翁婿,但隻是義翁婿,隻怕他現在得意的緊,不會聽我的啊。”
鮑鴻說道:“所以我說,就看明遠你是怎麽作想的了?”
韓易心中還是有所不明之處,鮑鴻不禁有些恨鐵不成鋼之念,說道:“明遠自爲官以來,一直是投在何車騎麾下,在何車騎逝後,又立即派兵護佑何車騎府中上下人等。在世人的眼中,明遠你就是何車騎最爲嫡系的部下。你若一意護衛何氏,誰人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