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易不由松了一口氣,笑道:“吾寨已好,有請嶽丈大人随我入寨閑坐。”
丁原随韓易入寨後,在大帳中安坐,韓易命人奉上酒食,與嶽丈飲酒談話,問及朝中的變故。當得知何進僅僅隻爲除掉宮中的宦官,就引發了如此之多的事來,心中不由暗歎何進的無謀。
何進自任大将軍以來,給人的印象是一種謙謙君子一般的人物,從其麾下聚有無數的良臣猛将就可以知曉了。韓易這許多年來,幾乎不聞何進的半壞名聲。唯一讓人垢病的就是他是因何太後的裙帶關系,才能成爲大将軍的。可是大名如袁紹兄弟,還不照樣是因家世的原因才得世人的敬重。
宦官,世上的宦官有幾人是自願的?若不是迫不得已,無法生存下去,又有哪個男人願意割去那胯下的不文之物?若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人人衣食豐足,無憂無愁,誰人願意去做宦官了?難不成皇帝還敢強行閹割他人,逼使他人到宮中爲奴麽?
所以消滅宦官,不是斬殺一空就行的。今日殺了一批,明日将又來批。爲官者自已不好生的治理天下,使天下繁榮富強,卻把這天下的動亂之源一意的怪罪到宦官們頭上,這是爲官者最大的無恥與推脫之言。
韓易記得在汝南時,并不覺得宦官有何亂世的能力,反倒是當地的世豪之族與各地的縣令郡守們,他們對百姓們的壓榨與剝削才是真正的亂世之源。
就如韓易的家鄉召陵縣,召陵在龔彰的手中有戶一萬一千餘戶,田地二十五萬畝。而各家士豪就占據了全縣六成的收成,與四成多的佃戶人口。
他們時常隐瞞田地與人口,朝庭所收的田稅與丁口稅常常難以收繳。也經常被他們借用在縣中的職務之便,轉嫁至其他百姓的身上。并迫使其他百姓成爲他們的佃戶,減少朝庭的稅收,轉而擴張自家的勢力。
久而久之,朝庭無稅收,百姓高稅率,這天下不亂才怪。
能被皇帝信任,又有大權在手的宦官不超過百人,而爲惡的宦官又有幾許?就算有幾個惡貫滿盈的宦官,又能比得上遍及天下的世家豪族麽?
所以韓易對于斬殺宦官,就能治天下之亂,抱以一種不信的想法。隻是自已人微言輕,又無人理會,隻能将想法藏于心中。若是真的說出,反會遭至天下士人的讨伐,認爲這是宦官一黨。
酒過三旬,韓易突然想起呂布來,于是問道:“嶽丈大人,呂奉先與我相善,不知他最近如何了?可在嶽丈大人手中得用?”
丁原吱唔的說道:“得用,得用……”
韓易不疑有他,以呂布的武勇天下無雙,統禦騎卒更是再世的冠軍候。任憑誰人得之,隻怕都是視如臂膀,愛若心腹吧。
即然丁原沒有他念,韓易就這般與其相峙了下來。期間也命人去尋呂布前來飲酒,但呂布總是推脫,說在營中軍務繁重,無空前來赴約。韓易無奈,隻得由他去了。
楊理在雒陽城中,借着王越在宮中爲帝劍師的便利,隐隐給韓易傳來不少的消息。
說諸常侍小黃門都曾去何進那裏請罪,聽何進怎麽處置。何進對他們說:“天下紛紛擾擾,正是諸君爲害啊!如今董卓很快就要到了,諸君爲什麽不早日各就國呢?“
袁紹勸何進就在這時處決他們,一而再,再而三,何進不許。于是袁紹寫信告各州郡,假傳何進的意旨,使逮捕宦官親屬。
韓易在渡口得聞後,立即大疑。聽聞孝靈皇帝曾經與何太後不和,因爲何太後殺了陳留王親母王美人,孝靈皇帝幾乎都把何太後廢了。是宦官們多方解救,各人又拿出家财千萬作爲禮物,和悅孝靈皇帝。
可說宦官們對何氏的恩義極大,目的就是想将來依托何氏與漢帝繼續富貴下去。何進一直下不了決心,也正是宦官們往昔的恩義。而現在袁紹竟假借何進的命令,要殺滅宦官們的種族,這也太過分了。這不是要強迫宦官們首先對何進發難反擊嗎?
如此的以下淩上,迫使上級行事,更危害到上級的安危,這決非人臣之道。看來這袁紹暗中尚有他謀啊。韓易又想到一直被朝庭喝令不退反進的前将軍董卓,他似乎也是袁氏的故吏,難道他……
韓易當即下書一封,命人前去告知何苗,讓他注意袁氏是否有在暗中推波助瀾的意思。
何氏與宦官可說都是依附于漢帝而存在的兩大勢力,韓易身爲何苗的一黨,自然也算是漢帝的一黨。何進想棄外戚的身份,轉投到士人的陣營。但從袁氏的舉動上來看,隻怕以袁氏爲首的士人們,對何進可并無善心啊。
韓易正焦慮的等着何苗的回信,下午突然望見南面有紅光映天,卻不是夏時的烈日。正驚疑不定間,思想是雒陽偶然的大火,還是雒陽發生變亂了?
韓易緊急的召集成齊的一千胡騎出營,準備渡河到對岸去,觀楊理的信使通報後,再做決定。卻突然望見西北方向有一千胡騎進入到視野之中。不多時就有一騎哨探前來禀告,說是汪洋護送着馬雪兒來了。
韓易大怒,汪洋身爲西河的留守大将,怎能輕離西河?而馬雪兒臨盆再即,千裏迢迢的跑來這裏做什麽?
韓易匆匆的迎了上去,沉着臉喝問汪洋道:“誰允許你私離西河了?”
汪洋張張嘴,卻沒有說什麽。一乘小車之中的馬雪兒探頭出聲說道:“夫君,莫要責怪汪司馬,是妾身一意要來河内的,汪司馬攔我不住,隻能率兵一路的護送妾身前來了。”
韓易望了望馬雪兒大腹便便的樣子,強壓胸中的怒氣問道:“你有什麽理由不在西河安胎?跑到河内來做甚?”
馬雪兒面容變幻不斷,陰晴難測,最終說道:“自夫君走後,妾身夢見了公孫姐姐。”
韓易大疑,問道:“我怎麽從來都沒有夢見過她?她對你說什麽了?”
馬雪兒咬了咬牙,說道:“公孫姐姐說,她是在兵亂之時生産的,因而受驚而故。妾身想做韓氏的大婦,必須經曆兵亂時的生産。如果能夠有幸存活回來,便認同妾身爲韓氏的大婦……”
“胡說,荒唐。”韓易暴怒道:“璎兒豈是這等陰毒之婦人?你腦子裏成日在想些什麽?”
馬雪兒咬着下唇,一幅垂淚欲滴的樣子,倔強的說道:“妾身早已在夢中答應了公孫姐姐,而且妾身計算時日,正好就在這幾日間生産……”
韓易怒氣填膺,有火難發,于是說道:“随便你,但你不得居在我營中,可去你父親大營中居住。”說罷,轉身領人渡河而去了。
剛剛渡河,就見一騎遠遠的奔來,見到韓易,慌忙大叫,“鷹揚将軍,雒陽有變。大将軍入宮時被宦官所殺。袁氏乘機帶兵入宮,将宦官全部殺光。但太後與皇帝不見。”
韓易大驚,看來此場政争的最終勝利者,卻是一直暗藏于身後的袁氏一族啊。
一路聽信使解說,何太後爲保護宦官們,早把當權的十常侍等人趕出了皇宮。但十常侍們在得知家族全部被州郡擒拿後,頓時認爲自已已無活路了。于是借口離京前,願最後侍奉一次太後,又被召進了宮。
在中常侍張讓的指揮下,中常侍段珪等率領黨徒數十人,等候何進入宮時,将何進斬殺于嘉德殿前。何進部将聽說何進被殺,領兵入宮,以虎贲中郎将袁術爲首,攻打宮城,焚燒青瑣門。在王越與楊理等虎贲支援護衛青瑣門時,張讓等人遂挾持太後、漢帝與陳留王從複道中倉皇外逃。
而後袁紹與其叔父太傅袁隗佯稱奉诏,殺死宦官親黨許相、樊陵。然後列兵朱雀阙下,捕殺沒有來得及逃走的宦官趙忠等人。又命令關閉宮門,嚴禁出入,指揮士兵搜索宮中的宦官,不論老幼皆斬盡殺絕,死者有二千多人,有些不長胡須的人也被當成宦官殺掉。若非楊理的劍術極高,又脫下褲子當場自辨,不然也要亡于亂兵之中。
韓易心中大急,此次是袁氏得勝,不知他們會對何苗如何?若是何苗不免,自已這何氏一黨隻怕也有危險。還是速速尋到何太後與漢帝再說,隻有她們安穩,何苗便就安穩。何苗安穩,自已也當無妨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