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易訝異的問道:“車騎将軍開幕了?”
蘇顧笑道:“那是當然的,開幕已有一年的時間了,召攬、征召了數十名各地的博學之士,不比何大将軍幕府差多少。加上前兩月皇帝陛下又令何大将軍将南軍交給主公統率。此時主公的威勢并不比何大将軍小多少。”
韓易聽了暗暗皺眉,雖然南、北二軍的精銳盡出,剩下的十餘萬衆不是烏合也差不多了,根本不能出城浪戰,隻能守守城池。可畢竟是五、六萬人的兵權啊,就這般從何進的手中奪了過來,何進不忌恨才怪。
皇帝這是有意挑起大将軍府與車騎将軍府之間的争鬥麽?何苗的性子可鬥不過何進啊。
也不知何苗這一年所召攬的博學之士如何,能不能比得上何進幕府的人。等明日一早到何苗府中拜見後,再看吧。
蘇顧也正要拜謝,韓易突然思及何氏,于是問道。不想蘇顧吱吱唔唔說不清楚,有慌張的走了。叫韓易心中立生不好之意。
第二日一早,就有親衛回來禀告,說韓易爲何氏所購的宅邸已空。聽鄰居說何氏已然在半年前嫁人了,那處宅邸已經轉讓他人。
韓易聽了頓時火冒三丈,自已雖然與何氏沒有婚約之束,但自已與她有一夜之歡,更曾生下一個兒子,還給了她三百金,讓她在雒陽城生活,不想她轉年就嫁人了。嫁人也就罷了,卻把自已的兒子同時帶走又是何意?自已從前是贅婿也就罷了,今日已是鷹揚将軍,護匈奴中郎将,領西河太守事,食邑四千八百石的姬石鄉侯了,豈容他如此對待?
韓易一時也無心出門,立即再派出親衛,四處察找他改嫁何人了。但一直到下午未時末,還未探到消息。韓易隻得準備去找蘇顧問個明白了,此時的蘇顧應該就在車騎将軍府中。
在到了一定身份之後,拜見他人前需要先送上拜貼,在得到主人的同意時,才能上門拜會。不然就屬不速之客,說不定會有閉門不理的囧境。
蘇顧昨日前來,就是告知韓易,何苗将于明日的申時,邀請韓易過府晚宴。蘇顧身爲車騎将軍府的護衛大總管,現在應該與何苗在一處。韓易于是收拾停當,準備立即前往車騎将軍府拜見何苗。
韓易一路乘馬來到車騎将軍府前,但見車騎将軍府與前幾年大爲不同了。不但出入的車馬絡繹不絕,就是府邸也擴寬了幾倍。在雒陽城中,這擴寬府邸可比重新尋找住所要難的多,可見何苗的威勢果真大長。
當在府外等候召見的諸人,聽聞韓易是新任的鷹揚将軍後,立即也圍了過來打招呼,并讨好的送上名貼,這客氣的模樣直叫韓易很不适合。多少年來,自已一直是受人鄙視與疏離的,難得有人對自已這般的客氣與讨好。
韓易隻得也賠着小心,暫留府外,與衆人一一的叙話。頓時被衆人紛紛稱贊,說韓易能位尊而不傲,謹而有序,有禮賢下士之風。韓易一時恍然,原來在位卑時的客氣,那叫唯唯諾諾。在位尊時的客氣,卻叫禮賢下士。
不多時,就見蘇顧從府中走出,驅散了圍住韓易的賓客,把韓易迎入府中。于路蘇顧說道:“一群唯唯諾諾,隻知讨好的小人,韓兄何必理會他們。”
韓易無聲的歎道:“因爲前幾年,我也是他們中的一員,甚至還不如他們呢。易不敢輕易忘本啊。”
蘇顧一怔,又笑而搖頭,說道:“是啊,才幾年時間,蘇某就大爲變樣,卻是太不應該了。”
二人一時無話,韓易于是又問道:“昨夜我問你之事,你還未作答。今日尋了一日,也沒有尋到何氏,隻知她嫁人了,這是怎麽回事?”
蘇顧打着哈哈,說道:“此事,此事等拜見過主公之後,我再與你說吧。”
韓易眼見就到何苗的書房了,于是住口不言。韓易在拜見了何苗之後,發現何苗愈加的發胖,更像是個富家翁,而不是車騎将軍。
何苗笑盈盈的就韓易扶起,笑道:“明遠何故如此大禮,如今舉朝之中,唯有我兄與我,還有皇甫義真、董仲穎與你三人有将軍号,豈可如此卑下?”
韓易叫道:“若無恩公的事事扶持,又豈有韓易的今日。韓易再爲将軍,也不過是恩公的門下故吏,是以不敢對恩公不敬。”
何苗哈哈大笑,擺擺手道:“你是知道我的,我最不喜這些繁文缛節了,你禮節太多,我卻對你有些不喜了。”
話雖如此,韓易卻能感覺到何苗對自已的大禮十分的受用。漢時人重德義,崇恩信。常有爲報恩而慨然赴死之事發生。在官場,門生故吏對老師與舉主更要感恩戴德。
對被舉薦人來說,舉主就是他們的恩人,不但平時對舉主感恩戴德、言聽計從,更視舉主如君父,并且甚至當舉主去世的時候,有些被舉薦人還會去官服喪,像兒子一樣的盡孝。
先帝時,跋扈将軍梁冀曾多次聘請過一個叫趙敦的人,趙敦每一次都拒絕了他,不肯應聘。盡管梁冀被士大夫們強烈的憎恨,然而在他身死族滅後,趙敦卻爲了報答他的知遇舉薦之恩,而不顧朝廷不準人去吊唁的禁命,獨往吊祭。
韓易得何苗之助良多,又是心懷忠義之人,又豈能對何苗有所不敬。
書房中另有一人,是何苗的車騎将軍府長史,可謂幕府的文臣之首。名喚樂隐,四十歲左右,乃是冀州安平國武邑人氏,與高覽同縣。韓易在與其對談一陣後,發現此人隻是一個博學多才的道德之士,非是縱橫卑阖的謀臣。韓易不禁對何苗與何進之争愈加的不看好起來。
正想着如何勸說何苗時,何苗突然問道:“明遠呐,這幾年讀書幾何啊?”
韓易一怔,立即應道:“易這幾年政事軍務繁多,一時……無空閑時……”
何苗指了指韓易,有些恨鐵不成鋼之意,說道:“若不讀書治典,終究隻是一名武夫,難得他人的看重與投效。你現在已是鷹揚将軍,護匈奴中郎将,兼領西河太守事的二千石高官了。我問你,麾下可有何名士良吏啊?治理政事是否順心啊?”
韓易聞言大汗,支唔的說道:“易麾下良将不少,文吏隻有兩名,平時……平時的政事還算可以……”
何苗搖搖頭道:“那是因爲犷平與陰館縣小,西河郡的漢民又十分稀少,南匈奴人多是粗鄙不文之輩,所以你還感覺不差。若是他日被朝庭調至内地郡縣時,在面對衆多的漢民與世家大族時,我看你什麽辦!”
韓易聞言猛醒,高祖時曾說,可以在馬上打天下,卻不可以在馬上治天下。如今南匈奴人已平,西河想回複成漢家的郡縣,非得以漢家的文治才行。若不然,數年之後,西河的漢民也将胡化了。
韓易欲要使南匈奴人徹底的溶入到大漢,必須讓他們習我華夏文化,服我華夏衣冠,守我華夏之天理,方可最後成功。看來是時候召些文人名士,到西河郡去幫助自已治理南匈奴了。
韓易拜謝何苗的指,告退出去,準備參加晚宴了。晚宴的應邀之人,多是何苗的部屬,少量的幾個朝庭大臣。韓易暗自旁觀,發現沒什麽大不了的人才,皆庸碌之輩,除了樂隐與其學生牽招之外,别無能入韓易之眼的。
韓易本想日後尋機勸說何苗,但又思及這是漢帝之意,并非何苗之本意。何苗就是不想與何進相鬥,何進隻怕也不會放過何苗。車騎将軍府與大将軍府之間的鬥争早已經開啓,又豈是自已區區一勸就能勸服的。
自已多得何苗之助,想必早被何進視同何苗的同黨,除非自已對何苗無情無義,不然終究難以脫離這個漩渦。韓易長歎一聲,暗道:也罷,也罷,縱然自已不擅政争,可爲報何苗之大恩,說不得也要盡在一份心力才行。
酒宴已畢,韓易拉着蘇顧的手再次問道:“何氏何在?”
這時蘇顧才不得不說道:“何氏已被主公納爲小妾了?”
“什麽?”韓易大驚。
蘇顧解釋後,韓易才知,兒子何赟在來雒陽城之後不久,就因水土不服,而大病了一場。當時蘇顧被派至河内郡公幹,何氏在尋找蘇顧不果之下,于是找到了何苗府中。何苗見其貌美,一時心動之下,便大力的相助。
終于在何赟病好之後,何氏也心許何苗,于是在半年前嫁給了何苗爲小妾。何赟也被何苗收爲義子,一時也頗爲疼愛。
韓易冷冷的問道:“車騎将軍是否知曉我與何氏的故事?”
蘇顧眉頭一皺,說道:“等我回來時,此事将成。蘇某并沒有挑明,但何氏說沒說,這個我就不知了。”
韓易不由松了口氣,以何氏的脾性,隻怕不會提到自已吧。也好,自已與何苗之間,終究不會因爲此事而生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