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遼淡然的應道:“韓司馬過譽了,在下隻是一介門下小吏,無權無責,如何關照得了韓司馬。韓司馬乃張使君所看重之愛将,更是威鎮鮮卑的一位名将,遼還想得到韓司馬的關照呢。”
韓易哈哈大笑,說道:“既然如此,那咱們就互相關照好啦!張賢吏若是不棄,日後可常來陰館縣走動走動。韓某不才,添爲地主,必會好好的款待張賢吏。”
張遼笑道:“說來某是雁門馬邑縣人氏,恰好是陰館鄰縣人。而韓司馬隻是暫時主政陰館縣,日後必有高升之時。算來某才是真正的地主吧。”
韓易哈哈大笑,說道:“原來張賢吏是馬邑人氏。巧,巧得很。咱們是越說越親近了,隻怕再說下去都要成一家人啦!幹脆咱們就别足下、賢吏、司馬的叫喚了,韓某身爲武人,不耐這些文人的虛禮。韓某癡長足下幾歲,足下若是有意,可稱呼我一聲兄長,我則稱足下一聲兄弟,如何?”
張遼遲疑了一陣,才拱手喚道:“這……既然韓司馬不棄,遼在此見過兄長。”
韓易大喜,上前握住張遼的手道:“好好好,易又多一兄弟了。張兄弟,這個,爲兄初次見面,别無他物相送,隻有在鮮卑地曾弄得一些好馬歸來,那馬是爲兄的日常乘騎,兄弟若是不棄,就收下算做兄長的見面禮了。”
張遼望見一側栓馬柱旁的七尺鮮卑極品良馬,心中不由一陣歡喜,身爲武人,有不愛馬的人麽?當下欲拒無聲,趕忙大禮拜道:“遼多謝兄長之贈。”
韓易笑道:“這算什麽,就是八尺高的鮮卑馬馬王,兄長也曾得到過八匹。除了贈出的五匹之外,還剩有三匹。因爲前段日子裏,一連數千裏地的奔波,爲兄恐它們傷了元氣,所以一直好生的飼養着,沒有乘騎。等改日養好了,爲兄再送你一匹。”
張遼又驚又喜的問道:“莫非張使君與張司馬所乘騎之鮮卑馬王,就是兄長所贈?”
韓易頭應道:“正是。”
張遼聞後,更是喜出望外,連連大禮拜謝,韓易拉着張遼的手道:“兄弟,若要使馬行千裏,還需多多了解所乘之馬的習性。你可上馬試乘一下,爲兄給你說說此馬的優劣來。”
張遼驚喜的問道:“此馬是千裏馬乎?”
韓易哈哈笑道:“千裏馬哪有那許多,就算肩高八尺的馬王,也不定是千裏馬。千裏馬除了本身擅長奔走以外,還需乘騎之人的愛護與配合。若是一味的催促與鞭打,就算再好的千裏馬,不兩日也成了一匹死馬。所以世上才有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之歎息了。”
張遼聽了連連頭,說道:“兄長之言是以。”正欲舉步下階,突然搖頭自嘲道:“兄長,試馬之事,還是等會再試吧,張使君在府中已經等了許久,兄長還是先拜見張使君後再說吧。”
韓易直拍腦袋,笑道:“怪我,怪我,我一見兄弟就心生結交之念,哪裏還記得有張使君召喚之事。罪過,罪過啊。”
張遼大笑,請韓易入府。刺史府正堂,一名四旬有餘的白面和熙男子正坐于正堂,望見張遼引領韓易入内,當即起身笑道:“明遠姗姗來遲,卻是叫我好等啊。”
此人正是并州刺史張懿,韓易連忙上前大禮拜見,說道:“使君有召,易敢不來,隻是前有陰館縣事未曾理清;後又于刺史府門,遇見一位少年英才,不免多攀談了一會。所以有所耽擱,還望使君恕罪。”
“少年英才?”張懿轉頭望了望正尴尬的張遼,不由大笑,說道:“明遠是想說文遠吧。文遠乃是我故友之後,本姓聶,爲前漢聶壹之後,爲避災禍,改随我姓張。我亦将其視同子侄,說來我張氏一族,除了稚叔之外,就屬文遠有大才了。隻可惜文遠一直不肯拜我爲義父,還想着回複舊姓……唉,不說了,不說了。明遠,來,坐下再談。”
韓易拱手拜謝,與十分尴尬的張遼一同在側坐下。張懿緩緩坐下後,笑問道:“我雖未與明遠相見,但稚叔回來後,一直對明遠贊不絕口。今日你又與文遠相交,這……是否是因我之故?”
韓易拜道:“易領着二萬餘口,從漁陽犷平縣千裏逃亡至雁門郡内,本想求助于雁門太守,助我安民。然雁門太守無動于衷,隻說這是漁陽太守所管之事,讓易聽了好不寒心。而使君聞之,卻全然不顧什麽地域管轄之别,派人數百裏來援,又讓稚叔連連送糧送物,助我渡過兩月的難關。使君大恩,易豈有不記念之理。至于文遠一事,易就真的不知了,易卻與文遠一見如故。”
張懿笑道:“犷平縣民與并州之民同屬大漢之民,哪裏需要分什麽所轄不所轄的。身爲官員,又豈能閉戶自守,不問鄰裏之事。雁門太守對于此事的态度,可不算好。對了,這二萬餘口的安置,是否妥當了。”
“基本上妥當了,隻有少許之事,還需細細處理……”說着,韓易将陰館縣的縣事,大至的與張懿分說了一些,張懿聽得十分的用心,不時說給韓易一些建議,讓韓易頓覺思路一寬,原來還有如此理政之法。
許久,韓易将陰館縣事談完後,張懿沉默了片刻才說道:“今日召你前來,是有一事想交由你去辦。”
韓易拱手應道:“還請使君吩咐。”
張懿站起身來,于堂中踱了幾步,才說道:“至熹平六年,我大漢征讨鮮卑失敗以來,到光和四年檀石槐死去爲止,我大漢邊界日漸南移,更曾迫不得以,将并州的塑方、五原、雲中三郡全部棄之,定襄與上郡小部也被鮮卑人所占去。數郡中有不下三十萬之漢民,被鮮卑人所掠走,成爲鮮卑人之奴隸。”
“這是大漢之恥,是天下萬民之恥,也是我張懿之恥。所以當聽聞明遠你,以區區千騎犷平縣義勇,就縱橫東部鮮卑地數千裏,斬殺東部鮮卑人達數萬之衆時。我頓時歡心鼓舞,歡樂不已,深感漢之衛、霍總算是後繼有人了。所以對于明遠你的前來,我是持期盼之心的。”
“然我之努力,總算沒有白費,明遠你終于是來了。而随同前來的,還有二萬餘千裏遷徒而來的犷平縣民時,頓時讓我大感欣慰,知曉此事總算是所托有人了。”張懿笑問道:“明遠,你可知曉,我欲托你所辦理的,會是何事?”
韓易一愣,說道:“該不會是遷徒百姓之事吧?”
張懿大笑,說道:“正是遷徒百姓之事。”
韓易驚訝的問道:“哦?不知是遷徒哪裏的百姓?又要遷徒到哪裏去?”
張懿笑道:“是遷徒五原郡九原城的百姓,回到太原來。”
韓易更是疑惑不解了,張懿不是說五原郡已被鮮卑人所占去,好像成了河西鮮卑的和連部領地了。張懿望見韓易有些困惑不解,于是認真的解釋了起來。
原來在十年前,漢軍戰敗之後,塑方、五原、雲中三郡的百姓退之不及,大部皆被鮮卑人所掠去。然而五原的郡治九原城,卻因縣令的果決,堅守了下來,一直未被鮮卑人所攻破,這一堅守,就堅持了十年之久。
原本那九原縣令,是想不叫鮮卑人輕易的奪取了三郡之地,自由自在的在河套之地安然的放牧生活。同時也想爲将來的漢軍反攻鮮卑人時,在陰山之南,河套之地,爲大漢釘下一根堅固釘子。
然而十年過去了,大漢不但沒能反擊鮮卑,國内更是叛亂不斷。先是黃巾蛾賊之亂,再是西涼羌亂,南方又有區星與許昌賊亂,現在又有幽州二張與烏桓變亂。叛亂一波緊接一波,讓大漢幾乎沒有一絲的喘息之機。
加上去年時,九原縣令因爲精力焦悴,不幸逝去,九原縣縣民已然有堅持不下的迹象。然而三郡之地早入敵手多年,九原城四面皆敵,此時的九原縣民欲要退出,返回漢地,可謂勢如登天。隻要出了九原城,九原百姓必被鮮卑人吞得連骨渣都不剩餘。
然而就在張懿這刺史萬難之時,韓易的出現讓張懿看到了新的曙光,以韓易去年威震東部鮮卑的兇名,必叫河西鮮卑的和連不敢輕舉妄動。加上韓易又有千裏遷徒百姓的經驗,由韓易前往九原城接回九原百姓,将是大漢全境最好的一個人選。
韓易聽聞後,不由大爲感歎,說道:“不想大漢治下竟有九原縣令如此的大義之人。此人當是我輩縣令之楷模。”
張懿亦感歎道:“高元鴻義氣深重,确實是我輩之楷模。我能與之爲友,可謂天幸也。”
韓易問道:“高縣令是于去年逝去的,那此時的九原城是由何人爲主?”
張懿說道:“高元鴻雖逝,卻留下了兩員猛将,一名高順,一名呂布。特别是後者,有萬夫不當之勇,九原城能守得十年之久,皆此二人之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