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千餘烏桓突騎已經靠近了車陣的百步之外,最先的數列烏桓突騎朝着左右奔散開來,不斷的循環靠近車陣,又後退遠離。若從高處望去,那數列烏桓突騎就像是一個巨大的轉圈大輪,不斷的轉動着。
車臘解釋道:“那是北胡常用的車輪騎射法,就如同利刃一般,在以往的戰争中,就這般不斷的以箭矢收割我漢軍外圍步卒的性命。我漢軍步卒則多以步弓或是強弩與之對射,防止北胡的靠近。”
韓易望見烏桓突騎并未射箭,心中有些明悟,說道:“此是北胡借助馬匹之力,欲要引誘我漢軍膽怯射箭,待我漢軍弓手力疲之時,再行沖陣之策。”
車臘應道:“正是如此,我漢軍步卒經北胡的多次挑釁,很難壓下射箭還擊的沖動。即使是射箭還擊,北胡的陣列太散,馬匹的速度又快,漢軍需射上百箭方能射中一箭。而我漢軍步卒的陣列太密,北胡的神箭手又多,雖然馬弓比步弓強弩的射程近,但依然是我漢軍的傷亡更重。”
韓易點點頭,傷亡一重,心氣更燥,步卒的陣列隻要一散,必遭騎卒的順勢沖擊,如此,步卒也就離失敗不遠了。
遠遠的瞧見可鎖兒的馬尾大纛移至前陣,文醜抱拳突然叫道:“韓兄,我與顔良大哥叨擾你多時了,卻還未爲你幹些事情來表示感激之情。今日我便單騎出陣,于千軍之中爲韓兄擒下這烏桓的什麽鳥大人來,以示謝意好了。”
韓易一驚,忙勸道:“文兄,這烏桓突騎極擅騎射,易都曾經吃過他們的些許苦頭。文兄一人可萬不能逞強,待會還是由你來統領百騎出戰吧。”
文醜哈哈大笑,說道:“韓兄,你就在旁瞧好吧。若是對方是韓兄的千人密密軍陣,我文醜是有多遠跑多遠,隻是這千餘老少不一的散亂烏桓人,我文醜視他們如同草芥,進退自如也。”
說罷,不等韓易應下,便手提鐵槍,大步的朝着乘馬奔去,其一個翻身,便上得戰馬,打馬向着唯一的一處車陣出口奔去。韓易叫之不及,不由拍腿歎息道:“身爲一軍之将,應當事事小心謹慎,愛惜自身才是,怎能動不動的就單騎出陣,若是因大意而身死軍潰,豈不大謬。文兄從軍的時日已然不短了,怎還如此的不智。”
一旁的顔良含笑說道:“文醜兄弟天性豪勇,此去必然無失也。”
韓易心中不樂,認爲此時根本就沒有單騎沖陣的必要。隻見文醜飛馬沖出車陣,朝烏桓突騎群奔去。可鎖兒于馬尾大纛之下大手一揮,一側立即奔出了一騎來,朝着文醜迎了過來。
那騎遠遠的便取箭彎弓,在六十步外張弓開射。韓易望見那箭急速刁鑽,心下一屏,那騎烏桓人射術不弱啊。隻見文醜不閃不避,按槍取弓,右手前出一抓,來箭竟奇迹般落入到文醜厚實的大手中。文醜開聲大喝,反手一箭射出,那騎烏桓人在驚駭中忘記了閃避,被一箭射中前額,倒撞下馬來。
就是遠遠觀戰的韓易,也不禁吃了一驚,雖說自已也能勝得那騎烏桓射手,但決不敢像文醜這般空手接敵之箭,又反射來敵之法。
可鎖兒也是吃了一驚,大手連揮,從馬尾大纛之下又奔出了四騎烏桓人來。文醜勒住戰馬,立在場中,靜靜的看着四騎急馳而來。隻見四騎人馬中,在奔近至五十步時,立有三騎烏桓人挽弓急射,另一騎卻引弓不發,一直瞄着文醜。
文醜隻是将鐵槍在身前一撥,三箭立時落空。那三騎又連開了數箭,卻全都被文醜一一撥落。那三騎不由有些慌亂起來,不知是該繼續射箭,還是沖上前來與文醜短兵相接。
正在此時,文醜突然打馬前奔,再一次按槍取弓射箭,三箭連環,箭若流星,三騎應箭落馬。不想那騎一直引弓不發的烏桓人,一直等待着文醜的破綻。文醜按槍開弓,不能防備,正是他放箭之時。
不想文醜在放箭之後,一個镫裏藏身便避過了來箭,反手一箭又向那騎射去。那騎烏桓人十分的機敏,在不見了文醜之後,便也使了個镫裏藏身,躲過了文醜的箭射。
文醜翻身坐直了身子,見兩騎相距隻有二十步之遠,于是棄了長弓,重取鐵槍打馬朝着那騎烏桓人飛奔而去。那騎烏桓人坐直後,想要打馬拉開距離,卻是有些來不及了,隻得硬着頭皮取矛直刺奔來的文醜。
文醜鐵槍一個上挑,便将長矛挑開,又在雙馬交錯之時,反手一掃,就将那騎烏桓人掃落馬下,接着又直奔可鎖兒而去。可鎖兒大驚,但卻自持勇武,也不讓左右亂箭阻敵,反而領着五十騎直奔文醜而去,欲要生擒文醜。
文醜望見後大發神勇,沖入烏桓群騎之中,便以鐵槍亂刺亂砸。殺得十數人後,當面正遇可鎖兒,可鎖兒望見文醜那兇惡神勇的模樣不住心驚。在硬接得文醜一槍,差點沒摔下馬去,駭得轉身敗陣就走。
文醜乘勢在後追趕,可鎖兒走入陣中,文醜飛馬徑入中軍,往來沖突,并一槍掃倒可鎖兒的馬尾大纛。可鎖兒手下的兩名護纛勇士一齊迎戰,被文醜一槍一個刺于馬下,又望見可鎖兒直奔而去。口中更厲聲大叫:“還不快下馬受降,更待何時!”
可鎖兒此時弓箭盡落,長矛堕地,聞得文醜的暴喝聲,駭得翻身落馬,後又伏于地上大叫道:“将軍神勇無敵,未知高姓大名,可鎖兒願降。”
“某乃清河文醜是也。”此名一出,便被早已瞧得目瞪口呆的烏桓人深深的記在心中,不敢或忘。
文醜喝令可鎖兒孤身至車陣拜見韓易,可鎖兒懼于文醜的神勇,哪敢不從,忙令部中的騎卒下馬等候,自随文醜前來車陣拜見韓易。
韓易望着凱旋歸來的文醜感歎道:“向來擅射的烏桓人不以弓箭阻敵,反被文兄一人便生擒主将歸來,真是奇之怪也。今日之事還真是僥幸之及,顔兄日後還需多與文兄說說,日後莫要輕易的單騎沖陣得好。”
顔良笑道:“此非文醜兄弟持勇逞強。而是文醜兄弟向來面惡心善,平日裏多憐愛士卒,有時甯願自已多操勞,也不願見士卒們多流血。顔某思來,反正我等有此能耐,又何必多費士卒們的性命,所以在平日裏就沒有多說什麽了。”
韓易聞言一怔,原來性喜單騎沖陣者,除了誇耀自身的武勇之外,還有憐愛士卒一說。韓易不禁想起漢初之時,聞名天下的韓信與項籍這兩位不同形勢的用兵大家來。
在漢書中韓信被歸到兵權謀!因韓信用兵講究計用連環、虛實、真假、以利導勢。整體戰争布局環環相扣、颠覆常理、利用敵之性格弱點、出其不意、善于用兵,更長于前後廣大的戰略形勢。此爲謀将派。
在漢書中項籍被歸到兵形勢當中!因項籍用兵多講究氣勢、兵貴神速,以強勢突破敵之弱點、再突破戰線、最後成壓倒面。擅長千裏突襲攻敵不備。長于臨陣應敵,不過疏于天下的戰略形勢。此爲勇将派。
至于二者的統兵之能,韓信雖然自稱多多益善,但其視兵卒爲草芥,隻是謀求自身富貴的工具,因此兵馬雖衆,但戰力一般。遠不如項籍視兵卒們爲子弟,其兵馬雖少,但卻戰力強橫,常常能夠以少淩衆。但後人卻常把韓信當成一代戰神,卻忽略了項籍,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大謬。
在明面上雖然韓信更占優勢,但韓信若非是在高祖的麾下爲将,隻與項籍在同等的兵力下征戰,隻怕遠不是項籍的對手。韓信最終能勝項籍,也是因爲高祖聚得了天下諸候之大勢,共攻失卻天下形勢的項籍之故。
韓易也算經曆了不少的征戰,認爲戰争本身最重要的地方:應是精銳的士卒,經驗豐富善于指揮的中低級武将,還有便是善于利用自己長處與短處的将領!
許多人将把猜測對方将領的心思,與怎麽使用計謀當成戰争勝負的關鍵!真是大謬不然。需知自古以來的戰争,勝者多是因自身的實力遠大于對手之故,擅長陰謀者,多是上不得台面之人。以單獨的戰争而論,勇将派還是更勝于謀将派。
韓易十分看重麾下士卒的操練,與經驗豐富善于指揮的中低級武将,更能明了自身的長處與短處,并愛惜士卒。有時也親身領兵沖突,說來也算是勇将派的一員了。
若非因爲自身的武戲一般,韓易也想與文醜那般的親自單騎沖陣,以極小的代價,來換取最大的勝果。隻是韓易在身份轉變之後,卻隐隐的認可了一事,那便是人活着,總會比死去的人要強。除非是已軍在大不利之境況,不然還是莫要冒險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