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易問陸平爲何在常山國滞留了許久。陸平說道:“表公子在常山國中的處境并不甚好,因爲他不是太平道的高層頭目,加上其的入教引路人唐周的背叛,對太平道的傷害極大。所以,常山國中的黃巾各級頭目凡是知曉付薪身份的人,大都對其陽奉陰違。表公子聽聞朝庭有意陰謀離散常山國中的黃巾軍,因其手中可信任的人手不足,于是将我留了下來。”
韓易皺眉說道:“難道表兄在九門縣的幾戰中,還不能樹立起自已在常山黃巾軍中的威望麽?”
陸平搖搖頭,說道:“常山國黃巾軍在下曲陽之戰後,屬于聯合之軍。張寶雖死,但其屬下大将大部都存,能夠完全聽從表公子的軍隊,隻有萬餘人。而到達常山之後,黃巾軍各頭領因爲朝庭大軍的逼迫,才不得不聚在表公子之旁。在九門之戰後,表公子雖得不少黃巾軍頭領的信任。”
“但朝庭大軍一退,黃巾軍失了外部的壓迫,加上趙國黃巾頭領陶升的到來,使得事情大爲惡化……特别是張牛角,自持在常山國黃巾軍中的威望甚高,自身的兵力也強,聽命之人也衆,于是時常挑戰表公子的地位。半月前,更擅自出兵攻打巨鹿,有意将整個常山國再次拖入戰火之中。”
“張牛角部在巨鹿的進展甚速,聽聞朝庭在西北的戰事吃緊。本就因勢而降的黃巾軍衆将,如褚飛燕、郭大賢、黃龍、張雷公、劉石、王當、綠城、陶升等黃巾軍頭領,皆蠢蠢欲動,磨刀霍霍,準備随時出常山國策應張牛角大軍。現在能夠聽從表公子之命行事的,唯有孫輕、左校、李大目等三四萬人馬。”
韓易皺眉說道:“不是叫你去防備朝庭所派之人的陰謀嗎?張牛角這分明是遭人挑撥所至。俗話說一軍難容二主,張牛角既然不聽,要麽當斷則斷,速速将其斬殺。要麽好合好散,與張牛角部分道揚镳。怎能被其引動了其他黃巾軍頭領全部再叛呢?”
陸平歎道:“表公子心地仁善,爲人又有些優柔寡斷,一直想着常山國中的黃巾軍本就勢弱,不能起内亂自相殘殺,使得自身的實力大減,反被朝庭有可乘之機。不想人心不從其願,還是朝着不可預計的方向滑落。”
韓易搖了搖頭,觀付薪在領軍做戰的兵事方面,就連橫行天下無忌的皇甫嵩也不是其對手,不想他在處理軍中内務方面如此的不智。自相殘殺内亂的名聲确實難聽,可有時自相殘殺的内亂之後,自身的實力不降反升,也是有可能的。像大敗之後,還山頭各立的黃巾餘軍,在勸說不聽後,就應當斷則斷,豈能因爲張牛角一人之故,而陷數十萬人于戰火之中?
韓易一行北上不數日,就來到了常山國的郡治元氏。一路之上,韓易見各地的粟苗蔥蔥,生産恢複的不錯,去年一整年沒有收成,今年若不起戰火的話,至少可以有六、七成的收成。隻是經張牛角的這一戰,戰火再起,這播下不久的粟苗怕是成爲野草了。
韓易在元氏的郡守府中等候了許久,付薪才姗姗來遲,在揮退了府中的侍從,這才将面上的鐵面摘下,露出了一張雖然年青,卻蒼白無血,胡須拉紮的臉龐來。
隻見他滿面的頹廢之感,見着韓易之後,這才扯出一絲笑容來,說道:“易表弟,别來無恙,咱們有多久沒見了?”
韓易笑道:“小時介之表兄住漢中的成固,小弟住汝南的召陵,咱們每三年才得見面一次。如今小弟剛滿二十一歲,算來剛好是三年未見了。不想才區區三年的時間,表兄就做下了如此大的事業來,不但威名鎮天下,就算是地位也可比一郡太守了。付氏有子如此,也算是得慰先人了。”
付薪苦苦一笑,說道:“易表弟又來尋我開心,我日日不敢以真面視人,哪裏算得上能告慰先人。現在也不過是苦苦維持罷了,這黃巾賊真是扶不起的爛泥。”
韓易奇怪的問道:“表兄不是在雒陽尋求機遇嗎?怎麽會前來河北冀州,又與黃巾賊牽扯上了關系?”
付薪長歎一聲,将自已的經曆一談。說道:“本來我在巨鹿時,就準備脫離黃巾賊而去,去往太行山上隐居讀書。不想黃巾賊在半年後的形勢就大變了,轉盛爲衰。當時成章也與我同在太行山中隐居,聞知張梁被困,于是苦苦哀求我下山救人。”
“我推辭不過,隻得随他下山一行。到時恰好張梁兵敗,隻得收攏數千殘兵前往下曲陽,不想張寶也已身死,黃巾就此告滅。本來我也欲就此身退的,卻見皇甫嵩在下曲陽城外欲屠十數萬黃巾降賊,又因一時心善,救了他們一命,不想就此背上了這個包袱,此時想抛也抛不掉了。”
韓易笑道:“想抛有何抛不掉的,反正黃巾賊中知曉你的真面貌之人極少,你棄了他們而去,又有誰人尋得到你。”
付薪苦笑搖搖頭,說道:“我爲黃巾的天道将軍,常山國中數十萬人的性命,皆操之我手。朝庭本就不願受降他們,此時更在暗中施計,意欲設法滅亡了他們,我豈能在此危極之際棄他們而去呢。”
韓易笑道:“可是他們又有幾人願意聽從你的建言?你這天道将軍根本就名實不符,你把他們當子民了,可他們卻未必把你當成君上。”
付薪不答,隻是一味的搖頭,最終,付薪說道:“易表弟你現在是犷平縣縣長,前途不可限量,還是在常山少做停留爲妙,莫要被人知曉了你我之間的真正關系。恐朝庭會對你,對舅父、瑞表弟不利。”
韓易見付薪不聽,隻能放棄了勸解。本來還想準備向付薪請教大敗名将皇甫嵩的那古怪陣形,但付薪此時無心,也隻能暫且放下。準備明日一早離開元氏,繼續北上。
第二日一早,付薪本人無空前來相送,卻命羅培獻上了百金儀金,一路直送韓易到達中山國邊境時,這才告辭離去。
韓易望着南方的元氏方向,心想:聽陸平的言語,付薪在常山國中的最大反對者,就是舊時的常山國黃巾賊渠帥張牛角。如若張牛角身死,付薪當可順利的掌控常山一國了吧。又聽說巨鹿太守郭典乃是有能之人,因未能順利平定常山國黃巾賊軍,心下不喜,不願受封朝庭高官離任,隻願留在巨鹿郡繼續防患黃巾賊。此時他手下有顔良、文醜兩員猛将在,張牛角應該非他的敵手才是。卻爲何聽聞那張牛角的進展甚大?
是了,張牛角擅攻巨鹿,付薪還可推說是他一人的行爲,與常山國黃巾軍無關,尚可與朝庭保持表面的和睦。可若是其他黃巾賊頭領也齊齊出動,這常山國其他的黃巾軍不叛也成反叛了。郭典這是以退爲進,意欲将常山國中的其他人一并誘出,逼反常山國衆黃巾軍啊。
隻是距離去年的大戰才剛剛停歇半年時間,此時的西北羌亂正熾,朝庭又無大軍在河北,這郭典如何能有此把握擊敗威名正隆的付薪呢?
是了,付薪用兵雖強,卻一意的穩守常山國境,發展生産之事。時日一久,待豐收兩、三年後,百姓思定,常山國就将成爲國中之國。到時的付薪有兵有糧,勢難讨平。朝庭欲要再次興兵讨伐,不說打不得打過付薪,就算是爲了朝庭的信用與聲望考量,也不能先行的出兵攻打常山國。
然而黃巾軍内部的關系,卻讓朝庭所派出的那幾名謀士看出了可乘之機。渠帥張牛角聲望本不亞于付薪,可先挑起張牛角的叛心,又讓張牛角在巨鹿郡進展甚速,目地就是想要增漲那張牛角的聲望。再成功的誘出常山國的衆黃巾軍,到那時,常山國黃巾軍之首還是不是付薪就難說了,說不定反成了這表面上威風大漲的張牛角了。
付薪的确是難以抵敵,可是這張牛角卻并不在話下,隻要擊破了張牛角,再來對付無重兵在手的付薪,可說是易如反掌了。此時的巨鹿郡四周,雖無朝庭大軍在此,卻必有數支強軍暗伏其中,時刻地盯視着常山國中的動靜。隻要常山黃巾軍大部出動,就是他們起伏出擊之時。
韓易思到此處,心中牟然一驚,自已雖未參與陰謀之事,但想來所料不差。隻要付薪不速速誅殺了張牛角,張牛角遲早有一日,會在巨鹿的戰場上,慢慢地奪取了屬于付薪的首領之位。接下來就是常山黃巾徹底失敗之日了。張牛角的性命雖不值什麽,但付薪卻不可不救。
可是又要如何的挽救付薪才是?韓易不禁有些發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