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條路上有軍寨九座,每座軍寨之間相距三裏,有兵一千至五千人不等,總數在十萬人左右。幾乎将寬十數裏,長三十餘裏的地方占盡。可謂是連營百裏,層層疊疊,有一呼百應之勢。
雖然沒有去過九門縣其他四面探查,可是照九門縣東面的布置來看,其他三面應該是同樣的布置才對。也就是說,方圓百裏之地的九門縣,幾乎全部都是如此形狀的賊兵營寨。
密則密矣,嚴則嚴矣,皇甫嵩想要突圍,張溫想要救援,可謂是千難萬難。然而如此之密的賊寨,又是處于深冬時節,一把大火豈不把賊寨全部燒個幹淨。
不,韓易搖搖頭,皇甫嵩在長社與波才大戰時,也曾用過火攻之計,不可能不會發現這個問題。想畢那黃巾的天道将軍對于大營的防火之策,其中另有安排才是。
可是如果說火攻之策不成,那麽想要一座一座軍寨的攻打下來,防守如此嚴密的軍寨,即使是按一比一的死傷率,勢必會死上四、五十萬以上的大軍不可,朝庭有如此多的精銳軍隊麽?就算有,這幾乎可算是傾國之戰了,朝庭有這個決心麽?
韓易、孫堅與衆将相互商議了許久,都認爲從表面上的布置來看,賊人就算是外無援軍的單個軍寨,想要攻破非要三五日的時間不可。可是賊人若是後援不斷,就算是單個軍寨,想要攻破沒有半月以上的時間,是不可能成的。
最終孫堅拍腿叫道:“原來賊人所用的是滞兵之策。九門縣中有軍民十數萬,即使是每日耗糧兩斤,兩月下來也超過十五萬石糧食了。九門縣不過隻是區區四千餘戶的小縣,安有如此之多的糧食食用,此時恐将糧盡,更有可能已發生食人之慘事了。”
韓易一驚,食人?這是既遠又近的駭人聽聞之慘事了。兩年前的災荒,韓易與陸平、成齊二人就算是行獵,也無處可狩。因爲野獸們也大都無處覓食,不是餓死,便是逃離至有食之處去了。
韓易曾經在路邊見過一具被刮的幹幹淨淨的屍骸,當時還覺得奇怪,不知是什麽未知的兇獸所爲。後來聽到陸平說起,這應該是無糧可食的噬人賊所爲。韓易得知之後,頓時不覺毛骨悚然。韓易自幼沒有因食而憂,皆是朱、邱二家所養也。之所以感激朱、邱二家,也正是源于此。
從前食人是因災禍之故,比如先桓帝時,延熙九年春三月,司隸、豫州饑死者什四五,至有滅戶者,僅此一年這兩地就餓死大約三四百萬人口。此朝漢帝時的建甯三年春正月,河内人婦食夫,河南人夫食婦。兩年前的光和五年二月大疫,光和六年夏,大旱,這兩年都有食人的慘事發生。然而因爲大軍被困而食人,卻是光武中興之前的事了。不想如此慘事,竟然就在眼前又要發生。
韓易喃喃地說道:“大兄,此番破賊恐怕艱難之極,等到擊破常山賊衆,不說我軍死傷者衆,就算是九門縣中的十數萬軍民隻怕也死得差不多了。張角兄弟皆亡,主亂者皆去,我觀這天道将軍所爲,大多隻是爲了求活罷了,而非是反叛朝庭。不如你我二人去建言西鄉侯與張司空,與賊和談召降了吧?”
孫堅沉默了片刻,點點頭贊同道:“賢弟此言甚是,黃巾賊衆欲作亂者,不過張角兄弟三人,此三人一死,黃巾賊衆的确是無法成事了。聽說這天道将軍常以鐵面示人,雖然有能,然其威望未必能如張角兄弟一般高。勢必不會存有推翻朝庭之念。爲了九門縣中的十數萬軍民與将來恐有喪生之憂的無數兵卒,是該考慮考慮召降一策了。隻是你我位卑職低,所建言之策怕是無人肯聽啊。”
韓易歎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盡量去做吧,方可無愧此心。”
韓易與孫堅讓衆将安坐等候,二人同去朱雋大營拜見,孫堅先将九門縣中的賊情禀告後,再一一分析攻破五十萬賊人所需的時間與兵力,最後計算需要半年以上的時間,與不下二十萬之衆的死傷率。
朱雋聽了直皺眉頭,又召來麾下的其他将領前來大帳商讨戰情。鮑鴻、張超等将同時也将已軍所探敵情上報給朱雋知曉,對韓易、孫堅的判斷表示太過美好,真正所需的時間與死傷恐怕還要更多。
朱雋念及昔日皇甫嵩的推功之恩,與九門縣中大半的南北二軍精銳兵卒。這是護衛雒陽城的重要武力,也是漢帝帝位穩固的重要憑持,漢帝必然不願南北二軍全部在九門縣中全部喪盡。而朱雋向以漢帝的孤臣自诩,也不願斷送了這支大軍。最終朱雋下定決心,去尋張溫勸說召降一事。
至于後事如何,韓易與孫堅的确是位卑職低,就不便知曉詳細了。自有朝庭的大員在其間來往飛馬傳信商讨,反正自從此日起,前來下曲陽縣會聚的四州軍隊依舊援援不斷,超過了十萬之數。可是進攻時日卻從此沒了下文,加上年關将近,将士們大有厭戰之意,戰期于是也變得遙遙無期起來。
新年時節,無事的韓易跟随孫堅四處拜訪四州的校尉、司馬,識得了不少的人,但能夠與韓易、孫堅友善一交的卻沒有幾人。無不是自持身份,認爲韓易與孫堅隻是慕名來訪,矜持傲慢得緊。唯有議郎陶謙,遼東屬國長史公孫瓒,并州刺史麾下司馬張楊,護烏桓校尉麾下司馬邢舉等區區數人,能夠友好相交。
自韓易、孫堅建言召降常山黃巾的半月後,消息終于傳來,朝庭念及常山黃巾難攻,又舍不得被困于九門的五萬南北二軍精銳;加上涼州的羌人首領北宮伯玉反叛,将時任涼州督軍從事的邊允與涼州從事韓約劫爲人質,二人無奈改名邊章、韓遂入夥,共推邊章爲首領。大有入寇三輔,侵逼園陵之意。
涼州羌騎乃天下骁銳,比之将近衰亡的黃巾蛾賊危害更大,若是大軍在河北牽連日久,恐涼州賊亂無人可制,禍及三輔司隸諸州。于是同意了張溫、朱雋的召降之請,與常山黃巾賊議和召降,并肯求常山黃巾同意輸糧入九門城中。
這又是一番長久的等待,在使者們相互來往的商讨之下,終于在半月後正式有了結果。朝庭正式任命天道将軍爲平難中郎将,領常山國國相,并永鎮常山國。國中的一應事物,包括人事任命,全部交由天道将軍處置。
常山國每年可以向朝廷推薦孝廉三人,并派遣計吏到雒陽去彙報一年的國情。常山國每年需要派出五千人的大軍幫助朝庭征讨賊亂,以示對朝庭的屈服之意。
大事終定,時間已到中平二年的二月了。被困于常山九門縣中達四月之久的皇甫嵩,終于重見天日,因爲中山上曲陽縣殺俘一事,使得朝庭的十萬精銳大軍差點毀于一旦,自已也因此差點身死常山。
即使是解困後,厄運依舊不消,朝庭将皇甫嵩之前所有的功績全部抵消,并下獄論罪。這結果對他而言,不可謂不慘重之及。後得朱雋等人的求情,并有不少大臣爲其募金贖罪。漢帝在看見萬金之賄的情況下,終于饒恕了皇甫嵩,隻将其貶爲庶人了事。
集聚巨鹿郡下曲陽的二十萬大軍,有近十五萬疲累之軍将被遣返回各州,餘下的五萬生力大軍将跟随司空張溫先一步遠赴涼州平叛。孫堅一軍受朱雋所推,被張溫特召跟随。至于韓易一軍,則是在遣歸之列。不過韓易本人則需要跟随朱雋前往雒陽城受賞。
韓易終于見到了文醜時時念叨的大哥顔良了,顔良年約二十七八,白面長須,鳳目挺鼻,好一副威風八面的大将形像,不負“顔良”之名。雖然被困九門縣達數月之久,依然不減半分的豪邁之氣。
顔良說話細聲細語,書卷之氣頗濃,卻不像外表這般的張揚。望見文醜,滿面的欣賞之意溢于言表。文醜見到顔良之後,也頓時拜到于地,如同小弟見到大哥一般的老實依賴,不複與韓易相交時的憨直豪邁了。
韓易暗暗感歎,“顔良文醜”,其名其形其意完全相反,然而二人卻能相互吸引,大有同生共死之意。加上二人皆是豪勇絕倫之輩,在相互扶助之下,日後必定可以名揚河北,使“顔良文醜”之名顯于天下。韓易萬分宛惜文醜不能相助于自已成事,同時也在心中暗下決定,将官職快快的做到比顔良還高的位置,到時就把兩人全部收歸于麾下了。
呂曠、呂翔兄弟如約離去,因爲此次沒有什麽戰事發生,呂氏兄弟白受重禮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拍胸保證,下次韓易有召,必定義不容辭的千裏來助。
至于高覽,在顔良脫困之後,分别與顔良文醜大戰了一場,在四、五十回合後連續戰敗,頓将其嚣張的氣焰打消不少。顔良評價高覽的大力是其的優點,但是武戲不精卻是他的弱點,如遇見武戲精深之人,高覽必将速敗不可。此一番良言終将高覽的傲氣徹底打消。
不過高覽到底心大,不幾日便又嚣張起來,說顔良文醜之勇,世所罕見,雖不能勝他們二人,卻可去尋他人找找存在感。最終高覽嘟嘟囔囔的要離開冀州,跟随韓易前往雒陽城,欲見一見帝都雒陽城可有何英雄豪傑之士,能與他高君悅一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