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鴻愰愰腦袋,自飲了一樽酒,說道:“是那涿郡的劉備,哼,老弟把他棄在一旁便是,理他作甚。”
韓易驚惑的問道:“哦,這又是如何個說法?”
鮑鴻滿面不喜的說道:“那家夥,不過是個破落的官宦子弟,領了三百餘鄉中的輕俠惡少,四處投軍征戰,讨賊立功,欲要恢複先祖當年的榮光來。”
韓易說道:“這是好事啊,如此心有大志的草莽英雄,當重用方是,爲何鮑大哥會心有不喜之感?”
鮑鴻嘲笑道:“你是不知啊,那家夥的祖上是誰?前漢景帝之子中山靖王劉勝。”
韓易一呆,說道:“呃,他是想也要當中山靖王麽?”
鮑鴻搖頭道:“誰知道呢,按說漢室江山至今也有四百載了,高祖皇帝的後裔那是數不勝數,沒有兩百萬,也有一百多萬人了吧。沒有家道中落的話,那還得人高看一眼。已經家道中落的話,時時還把漢室宗親,中山靖王之後,漢景帝閣下之玄孫的愰子亮出來,這又是何意?”
韓易說道:“可能……現今之世,若無良好的家世,難以爲官,特别是爲貴官,他這也是自擡身價,好爲日後的爲官生涯鋪路罷了。”
鮑鴻說道:“也許吧,隻是如此一來,家世高的,決不會把他當做一回事。而家世低的。面對他時,隻會感到憋屈與不喜。”
韓易呵呵笑道:“原來鮑大哥是這般的想法。”
鮑鴻冷哼數聲,說道:“那是你還沒有見到他人罷了,這般說吧,你我之初見,我張口便說,吾乃漢室宗親,中山靖王之後,漢景帝閣下之玄孫,劉備劉玄德。現在換你該如何的介紹自已,又或是如何作想?”
韓易聞言細思後不竟愕然,若是自已面對他時,要如何的介紹自已才好?“吾乃……召陵……”韓易張口無語,因爲不論如何的介紹自已,似乎隻要不是漢室宗親,不是劉姓,在家世上不免都要比劉備低上一頭。你劉備不過隻是個破落子弟,我憑什麽要比你低上一頭,難道隻因你的先人是高祖皇帝麽?我還是軒轅皇帝的後裔呢。
韓易搖搖頭笑道:“如此說來,這的确是讓人十分的不喜。”
鮑鴻笑道:“你也有感覺了吧,其實,他真正讓人不喜的地方,還是皇甫義真之評語。”
韓易一驚,問道:“哦?左中郎将對其有何評語。”
鮑鴻面帶沉思的說道:“皇甫義真初見他之後,曾對朱公偉說道:‘此人野心勃勃,不甘爲人之下。倘若得勢,非朝庭忠臣也。如若身處于偏郡,必爲國家動蕩之源也。萬不可重用之。’後來朱公偉看在其師是盧子幹的面上,這才勉強收留了他,隻是每逢大戰,都将其置于後軍,不教其立功罷了。”
韓易暗自感歎,從區區一個自稱上面,就可以看出劉備不甘爲人之下,有反逆之心,皇甫嵩也算是一大能人了。隻是劉備再如何,也與已無關,于是韓易舉杯說道:“來,鮑大哥,咱們就不用去管他了,咱們繼續飲酒罷。對了,先前我問到宛城之前的戰事,鮑大哥還未與我分說呢。”
鮑鴻又滿飲了一杯說道:“原本北、左、右三名中郎将離京時,以盧子幹所領大軍爲多,有三萬之衆,皇甫義真與朱公偉各自領兵兩萬餘人。原本我部的軍力是綽綽有餘的,可在穎川戰敗黃巾賊波才之後,皇甫義真推功給朱公偉,使朱公偉得以封候,并升爲鎮賊中郎将之職。朱公偉與皇甫義真分兵時,感其推功之義,特地将超過五成的兵力轉交給了皇甫義真。而我部南下南陽時,卻隻有區區萬人左右的兵馬。”
“不想南陽黃巾賊聲勢不小,人數衆多,因爲身處帝鄉,乃是太平道傳教的主要地方,光是精銳的黃巾太平道信徒就達四萬餘衆。雖然賊首張曼成大意之下被秦初起所殺,可黃巾賊士氣不減,退守宛城後,又擁趙弘爲渠帥。朱公偉不知究理,以少擊多,若非徐孟玉、秦初起領兵八千來助,不敗已經是幸運了,如何能夠大破黃巾。”
“朱公偉無奈,隻得與黃巾賊相持對峙。從六月至八月,連續相持三月無功,曠日持久,始終不能取勝。便有人上奏說,要召朱公偉回京,卻被大司空張伯慎上疏勸阻。朱公偉聽聞到傳言後,恐慌之下嚴令我等攻城,我等無奈,隻得死命急攻,終于一戰殺死了賊首趙弘,爲朱公偉赢得了不少的喘息之機。”
“可即便如此,朱公偉又是如何回報我等的,依然如舊吝于賞賜。自我以下,無不暗中怨憤不已,發誓決不再爲朱公偉出半分之力。此時宛城黃巾再擁韓忠爲渠帥,仍舊占據宛城堅守。朱公偉本欲再攻宛城,可是我等人人推卻兵少不戰。朱公偉無奈,隻得解散了城圍,在外紮下營壘,又上書召來你汝南郡兵前來助戰。”
韓易面容呆滞,不想堂堂的天下精銳,都城的南北二軍,竟然會因區區賞賜的小事,就将國家兵戎大事當作兒戲來辦。如此的軍隊,其中又有多少的戰力可言,難怪以一萬八千精銳之軍,征戰良久也平定不了南陽黃巾。
韓易問道:“鮑大哥今日來,便是想勸我明日不要力戰不成?”
鮑鴻哈哈大笑,豪飲了三杯酒後,笑道:“你我兩軍所屬不同,欲戰欲不戰,皆屬你的自由,不過卻别想得到南軍的半分助威之舉。大哥于數月前得你兩千餘金的重禮,算是與你有舊,所以今日才特地前來告誡于你。免得你明、後日突遭黃巾蛾賊反擊,卻得不到南軍之助,使得白白的喪了性命。”
韓易聽了暗中直搖頭,像這般下去,宛城戰事就别想繼續打下去了。韓易望見鮑鴻酒意已濃,試探的問道:“鮑大哥,小弟前次所給的繳獲金,對大哥還有大用吧?”
鮑鴻聞言大笑,拍着韓易的肩膀笑道:“多謝老弟你的重禮,大哥以那兩千金買通的袁公路,爲我向袁司徒美言了一番。等此戰過後,大哥就能出任右扶風之職了。此皆是老弟你之功也……”
右扶風相當于一郡太守,因地屬畿輔,故不稱郡,與京兆尹、左馮翊共稱三輔。治所在槐裏,轄境在秦嶺以北,鄠縣,鹹陽,枸邑以西之地。校尉乃是比二千石,月俸百石。右扶風乃是二千石,月俸一百二十石。從校尉至右扶風也算是升職了。
韓易暗思,既然皆是我之功勞,卻爲何會派出刺客前來,口中卻陪笑道:“此是大喜事啊,小弟就在此預先恭喜鮑大哥了。”
鮑鴻得意的大笑道:“确實是大喜事,老哥我本想在校尉一職上終老也罷,可終究心有不甘呐。多方運作之下,終于還是有了上升之機。需知校尉乃是武職,若無變化,終身也難升職。這右扶風就不同了,是屬于太守一類的文職,日後升職的空間多多,而且老哥我日後也将是士族中人了。”
韓易連連奉承,又連灌了數杯好酒,末了無意中說道:“老哥近時可曾派遣過九名下屬前往汝南去。”
此時鮑鴻頭大如鬥,語音含糊不清,說道:“什麽……下……下屬?哦……老弟是怪……怪我沒……沒有派人感……感謝于你了。老……哥在……在此與你陪……陪罪。日後老……老弟若……若來雒陽。老哥再……再好……好的報……答你。”
韓易聞言更是大惑不解,不是鮑鴻派人,召陵有誰又與雒陽的軍隊有所聯系呢?又或者刺客本就是葉氏所派,隻是自已把葉氏想得太過美好了,認爲他們不會派遣刺客行刺?
韓易想不明白,隻得将鮑鴻送出營外,交給鮑鴻所帶來的親衛扶回。今日至少确定了一事,鮑鴻對已沒有惡意,即使日後鮑鴻知曉了,也必不會太過怪罪自已。
韓易返回大帳後,洗漱了一番,躺在榻上休息,回憶之前與鮑鴻所談之語。半晌,突然憶起還有一人正于偏帳等候自已。韓易急起喚道:“來人,那漢……那劉備是否還在偏帳等候?”
有親衛在帳外出聲應道:“禀佐軍司馬,那劉備于半個時辰前已然告辭離去了。”
韓易哦了一聲,是在送鮑鴻走之前啊,也罷,明日再找其談話吧。不想帳外的親衛吱唔着說道:“禀佐軍司馬,那劉備走時面色似乎不悅。還有他麾下的兩名親衛,面露惡行,殺氣迫人。其中還有一名罵了佐軍司馬,說佐軍司馬欺人太甚。”
韓易聞言一愣,這是怎麽回事?算算時間,自已與鮑鴻飲酒超過兩個時辰,是不是讓他們久等了?韓易不禁啞然失笑,這氣量,這傲然之色還真把自已當成了漢室宗親,受不了半點的怠慢與委屈了。
既然如此,不管他,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