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易棄了死屍,轉身又追向另一名賊人,不想那名賊人突然消失了不見人影。不禁大感奇怪,憑他的速度,隻是一小會兒,是決計跑不了多遠的,定是隐藏了起來。韓易欲要找尋,可在深夜之中無異于大海裏撈針,更有可能會被那名賊人伏擊偷襲了。
韓易轉而詐說道:“該死的,竟然被他給跑了,真是幸運的賊子。”說罷拾起地上的賊人弓矢,轉身就離去了。行不多遠,又偷偷的繞道返回附近隐藏起來。
這是一場獵人與獵物之間的鬥争,就看那名賊人的心态如何了,是否能夠繼續的躲藏下去。反正韓易早早的就立于不敗之地,時間有大把,可以耗得起。
韓易伏于暗處,如同數年前那次伏射北山上的那隻老白狐一般,靜靜的一動不動伏地三日,吃喝拉撒皆在一處,方才以夜射法獵到那隻老白狐,正好給剛剛滿周歲的甯兒做了件小皮襖。
那名賊人并不信韓易是真的走了,可是韓易一動不動的,卻也由不得他不信。因爲敵衆我寡,若是吳本等縣卒回複了膽氣,大舉明火來搜,遲早也會被擒。而此時逃出藏身地的話,鬼知道韓易那賤人竟然在山中奔得如此之速。
當山風吹過,刮得樹林嘩嘩作響時,那賊人終于決定行險一搏了。隻要能逃離數百步的距離,任憑韓易賤人在山中奔得再速,也不可能追至自已的。
那名賊人偷偷的趴起身來,試探的朝前邁出了幾步,不想立覺遭至兇狠猛獸的盯視。不等其做出反應來,隻聽一聲弓響,那名賊人立時撲倒在地,隻覺左肋下一陣鑽心之痛。
當賊人的慘叫聲傳出,同時也傳來韓易大呼叫聲,“好,射中了。”
韓易半拉弓弦小心的上前察看賊人的動靜,不想山風太大,箭矢被吹得有些揚起,本想射賊人的大腿,不料卻射中賊人的心腹。隻看地上的這名賊人出氣的多,入氣的少,隻怕活不了多久了。
韓易沉聲問道:“是誰派你們來的?是南陽葉氏?還是黃巾餘孽?亦或是鲷陽那邊的人?召陵那十二起滅門之案是否是你們所爲?”
那賊人以微弱的聲音罵道:“賤婢子,我葉氏隻要尚有一口氣在,必不會放過你這賊子的。”
不想韓易冷聲說道:“不對,葉氏乃是數百年的名門士族,隻會以官府上的力量來報此仇,必不會派出兇徒胡亂殺人。能派出兇徒殺人的,家門的底蘊必不高深經久。快說,到底是誰派你們來的?”
那名賊人隻是哼哼不語,不多時渾身一陣抽搐,頓時斃命。韓易長歎一聲,還是沒有問出個究竟來。于是斬下了兩名賊人的首級,準備回轉後,問問其他人是否留有活口在。不料其他人手重,個個都未留下活口,一共九名伏擊者,全部斃命。
韓易無奈,既然問不出主使人是誰,隻得作罷,重新登上囚車不提。不料剛剛鑽進囚車,便聽到田林在旁喃喃自語道:“奇怪,怎的與我那壺箭矢的式樣有些相類。”
韓易一驚,爬起來急問道:“田屯将,你确定你有一壺同樣式樣的箭矢?不知你那壺箭矢是從何而來的?”
田林心有餘悸的撥下一支賊人的箭矢說道:“韓君你看,這種箭矢寒光閃耀,做工與用料極好,普通鐵匠是打造不出來的,隻有郡國中一些名匠方能打制出來。我那一壺箭矢,還是四處求人從雒陽的北軍中購得的。平日裏也舍不得使用,隻是放置在家中時常把玩罷了……”
韓易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些兇徒的主使人竟然是他,又一個氣量狹小之輩,看來自已得罪的人還真不少啊。
田林膽怯的心态再次發作,也不管衆縣卒對田林的膽小滿與不滿,在與吳本計議後,決定由吳本領三十人解押韓易繼續前往平輿城,田林則領着十餘名傷者與死者,還有兇徒的首級返回召陵去。
除了此次的伏擊,此後的行路卻是一帆風順,終于在幾日後被押解到了平輿城。望着巍巍高大的平輿城牆,韓易不禁有些苦笑,前兩次來平輿城都沒有好結果,不知此次又如何?
韓易被郡衙役帶進了郡守府正衙,陸平、成齊等人則在府外等候。韓易單人跪坐在衙中等候,許久,趙謙才病怏怏的踱步前來,剛剛坐下後劈頭就喝罵道:
“你這小子,真不知好歹,區區螟嶺贅婿子,竟敢惡了汝陽袁本初,使得袁本初特意下書前來,請我好生的整治于你。若非我顧念你對汝南全郡有恩,就直接賣了本初的面子,把你以反逆之謀上報朝庭給斬了,也無不可。”
正在下拜行禮的韓易愕然無語,自已何時又得罪了汝陽的袁紹了?
汝陽袁紹乃四世三公的袁家庶長子,以弱冠年華就負天下士族門閥之望幾乎二十年,乃是當世公認的頭号俊傑。雖在雒陽城隐居十數年,表面上不妄通賓客,其實在暗中結交黨人與俠義之士,幫助黨锢之禍時的黨人避難。聲望之高幾達昔日士人領袖李膺、杜密等人的高度。
加上其折節下士,很能吸引良才士人前去投奔于他。可說其是天下尚未出世士人們的天然領袖,自已又如何會得罪于他?說家世,一龍鳳一蝼蟻。說聲望,一天上一地下。說距離,相距也足有千裏之遙。就算是汝陽縣袁氏的家仆恐怕都未見着一個,又如何有得罪他的可能!
韓易一臉的震驚模樣,拜道:“郡守大人怨枉啊,易不過是召陵的山野之民,平生除讨伐汝南黃巾蛾賊之亂外,可說未出召陵縣境百裏之遙。天下楷模袁本初乃天下重望之人,易就連見都未見過,又如何會得罪于他呢?”
趙謙聽後皺眉不語,韓易想了想後又說道:“素聞袁本初常年在雒陽城隐居,已有經年未返汝南,易是不可能明着得罪于他。若說易與雒陽方面的誰人有怨憤,那隻有禁衛南軍的一個鮑姓校尉……”
韓易把與鮑鴻結怨一事說了,并将來時遇伏一事也一并上告。趙謙聽了眉頭更皺,說道:“袁本初向來愛惜自身的名聲,必不會爲了一貪鄙的武夫而出頭。就算是脾性喜好向來由心的袁公路,也不會因他而爲難于你。”
二人一時無言,良久,趙謙方說道:“我思來想去,袁本初近來應了何進大将軍的征辟,一心撲在讨滅黃巾蛾賊一事上,不可能會因他事而分心。與你有關的想來唯有南陽葉氏一事,方能請得動袁本初來信。”
韓易叩拜道:“易也是如此做想,隻是此事乃因龔縣君之事而起,非易之本心,還請郡守大人手下留情啊。”
趙謙哂笑道:“手下留情?你在鲷陽城做的那些事,把鲷陽的士豪得罪了個精光,未死在賊亂的十數家士豪齊齊上書要我處置于你。群情激奮之下,你說,我又如何饒恕你?”
韓易把心一橫,說道:“此事盡是龔縣君北返召陵讨賊時吩咐的,若非上命如此,易又怎敢肆意妄爲?此時龔縣君早逝,罪責便盡歸在易的身上了。也罷,也罷,郡守大人處置了我也罷,易這就追随于龔縣君于九泉之下也罷。”
趙謙拍案而起罵道:“荒謬,汝欺吾兄早逝焉,如此一來就死無對證了?”行了幾步,卻又問道:“果真是吾兄吩咐于你的?”
韓易暗喜,把頭連連直點。趙謙沉吟一會後,說道:“量你也無安置三萬從賊之民的能耐。唔……鲷陽長甘臨就在我的府中暫住,我命人喚他前來,你若能說得通他不計較你,其他人我可一并給你壓下去,如何?”
韓易問道:“不知這鲷陽長甘縣君會因何事而喜?”
趙謙橫了韓易一眼說道:“爲一縣之長者,無非是每年的上計與自身的權勢兩樣罷了,還能有什麽。”
韓易低頭一思,笑道:“此事易爾,還請甘縣君來此一談。”
趙謙拍了拍手,立有一個仆人入廳恭敬地候命,趙謙說了一句,那名仆人便施了一禮告退。一切都行之有素,果然有大家家仆的風範。
韓易見趙謙斜躺在靠幾上,閉目養神,于是問了一句:“郡守大人是因爲三月前奔波之事,身體還未好轉嗎?”
趙謙嗯了一聲,便無下文了。韓易本想再問上幾句,又知自已的身份與趙謙相差太遠,話太多恐會惹得不喜,末了隻得說上一句:“逝者已逝,生者如斯。郡守大人還請多多保重身體才是。”
趙謙又嗯了一聲,并無表示。韓易也隻能是效仿一二,開始閉目養神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