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賊群猶如麥田被割,紛紛倒伏。又如投石入湖,人圈如波浪般散開。朱勉手舞環首鋼刀,狀若瘋虎,連劈帶斬,縱橫無敵。刀折奪槍,槍斷搶矛,矛鈍拾旗,殺得賊人狼奔豖突,包圈圍不由一松。
邱易驚訝于朱勉的骁勇無敵,平日裏所見的,不過是個稍稍老成的少年郎,如何能得知其是如此的勇悍。邱易喜道:“正是此時,沖。”
當即雙手夾矛,依平日裏所練的那般,緊緊的将矛夾在腋下,對着漸散的賊群沖去。直到城頭上的賊人大呼大叫,賊人們這才發現又有五騎人馬勢不可擋的沖至。前有瘋虎,後有鐵騎,阻攔的賊群呼喊一聲全四散了開來,讓出一條數步的大路來。
隻是這群賊人倒也狡猾,雖然閃開一條路,卻也并未完全散開,而是在側使用長矛、長槍亂捅亂刺。邱易架開槍矛,對着一名呆若木雞的攔路賊刺出一矛,矛頭直入其體,撞得蠢賊猛得飛起,反作用力也震得邱易雙手發麻,矛杆彎曲。眼見長矛欲斷,邱易慌忙将矛柄抛開,長矛應手随着死屍飛出數丈距離。
不等邱易松口氣,亂槍又至,邱易忙抽出腰中的環首刀,一格當腹刺來的一槍,斜身前削,頓時将偷襲之賊的頭顱削掉。又是一賊滾在地上挑刺馬腹,邱易雙腿一夾,馬缰一拉,座下馬立即兔跳而起,長刀順勢朝右前斬去。
又一賊被當頭斬中頭蓋,腦髓洴射而出,邱易急忙閃過,正欲撥刀。隻是這一刀深入賊骨,一時卻撥之不出,差點被栽倒的死屍帶翻,邱易隻得又棄了長刀。
隻是如此一來,邱易手中别無刃,沖擊不得,隻得暫且落後,取長弓以作兵器護盾,由側面的成齊、陸平二人領頭沖擊。成齊亦效仿朱勉,右刀左矛劈刺不斷,陸平則與其他二騎卒相對老實一些,一闆一眼的矛刺刀削,反比連失兩樣兵刃的邱易強上不少。
不過邱易也不在意,在兩騎沖陣,兩騎護佑的情形下,張拉長弓,施展開自已所擅長的射術了。此次前來所帶的可是輕箭,足足有三壺九十隻之多,可不用再擔心無箭的情況發生。于後隻要瞧見一名兇惡的賊人,就是一箭射去,無不是箭到立斃。四近一遠,賊人無可抵敵,五騎人馬順利的沖入敵圈。
邱易沖朱勉大叫道:“快快上馬。”
不想朱勉卻沖着倒斃的坐騎發呆不語,邱易不禁急了,少量的騎卒一停,要比同等的步卒更易傷亡,隻有奔馳不休的無數鐵騎,才是步卒所敬畏的高貴兵種。那小紅馬雖是朱勉的所愛,可此時已亡,怎能因它而連累了大家呢。
邱易連叫數聲,朱勉就是不語,邱易隻得揮弓打斷朱勉鐵甲上的箭矢,一抄手将其拖上馬來,置于鞍上。此時城中的賊人洶湧而出,欲要将六人圍殺于此。包圍的賊人士氣複振,眼見包圍圈又要嚴實,成齊怒吼一聲舞矛開路,邱易亦連忙開弓速射,五箭齊發,箭如連珠,沾弦即射,數息之間,一氣射空了一壺之箭,包圍圈立時一松。
四騎人馬在前奮勇的拼殺,加上邱易的箭術在後随時支援,不多時六人順利的逃出了包圍圈。不等城中的賊人與城外的賊人彙合,也不等賊人的弓箭手阻擊,五騎六人順利的逃出了生天,被随後而來的車臘等将迎住。車臘等将領兵順勢一個反突襲,将追殺而來的賊人殺退,全軍才退後裏許,遠遠的觀望着賊軍的動向。
邱易見朱勉憤狠的盯着已然出城的賊首張赤将旗不語,說道:“賊兵勢大,現還在援援不斷的開出,我軍兵少,當暫退爲妙。還是等集合了大軍,再來攻城不遲。”
朱勉暴喝道:“不行,赤骥随我數年,才剛剛成年,本欲騎它縱橫天下,不想卻在此地被一群蠢賊所殺。此恨我難以消解,今日我非報此仇不可。”
邱易忙勸說道:“雖說大丈夫報仇隻争朝夕,可現在已近酉時,衆軍士趕路一天十分辛苦,又未曾食用晚餐,哪裏有氣力殺賊?還未說賊衆我寡,賊主我客等等不利之因素,還是暫退了吧。”
朱勉氣憤的說道:“此事我亦知曉,可不報此仇,我難消此恨。我也不用你們幫忙,我自去尋仇即可。”說着,就将一名騎卒從馬上拉下,奪了長矛,又翻身上馬。
邱易急忙上前拉住缰繩叫道:“你在說什麽渾話。不說賊人已出三千之衆,賊首張赤亦有數百賊人随時護佑,你既無良駒騎乘,又失了稱手的兵刃,如何是衆賊的對手?”
朱勉舉矛拍馬叫道:“量此區區賊人,何需良馬利刃,隻用此駒此矛即可。”
邱易不竟被氣笑了,朱勉雖勇,可也無霸王之勇,此前在千軍之中都脫身不出,此時又如何可以在數千軍之中取張赤之首級?隻得轉頭叫道:“來人,快将朱軍司馬架起,準備退軍。”
不想朱勉反将長矛架至邱易的頸上,叫道:“我乃此軍的軍司馬,我之命令你竟敢不聽。”
邱易也回頭怒喝道:“我是你姐丈,必須爲你之性命負責。”
兩人正相峙間,此時乙曲的方積也已領兵匆匆的趕到,朱勉忙叫道:“方積聽令,邱易意欲投奔賊衆,令你好生的将他看住,不得信其之反言。”
甲曲兵卒不禁愕然,不料朱勉竟如此的倔強,眼見賊人就要發起攻擊,已軍不但在賊人的眼前逗留,還發生這樣的事來。方積眉目一挑,雖不知究竟,卻依然撞開甲曲将士,将劍撥出叫道:“軍司馬盡管放心,我必好生的看住他。”
邱易欲要再說,朱勉反手一矛敲在邱易的頭盔上,将邱易擊得眼暴金星,暈頭轉向。朱勉乘機撥轉馬頭,驅開甲曲的軍士,朝賊衆狠狠的撲去。方積這才驚愕的發現,原來朱勉說邱易投賊之言并非确實。
等邱易清醒過來時,見朱勉已然逼近黃巾賊軍不足百步了。邱易怒視車臘道:“你這老匹夫,爲何不幫我将朱軍司馬攔住?反讓他一人去沖擊敵陣了?”
車臘讪讪笑道:“原因有二。其一,軍司馬乃是上官,軍士當以服從号令爲天職,老夫不能相阻。其二,賊衆先前雖然人少,但個個都是悍賊,不懼死傷,也不易攻殺。而此時出城的賊衆漸多,卻皆是烏合之衆,出城後茫然無措,狼奔豕突,反而将先前的那千人悍賊全部沖散,沒入亂軍之中。就連賊首張赤的中軍,也有些散亂。所以事情有變,朱軍司馬此去,或會成功。”
邱易怒道:“賊人再是烏合之衆,一人一騎在沖擊數千之衆後安能平安回返?”
車臘搖頭道:“那是軍候你不懂猛士對于一軍的作用。賊軍現呈偃月狀散亂,雖有數千之衆,可擋在朱軍司馬至賊首張赤之前的賊兵,不過區區數十人。而這數十人敢于死命一拼阻攔者,不會超過十人。也就是說,朱軍司馬隻需斬殺這十人後,便可靠近賊首張赤了。”
邱易跳上馬背,踏在鞍上眺眼遠望,隻見此時朱勉飛馬到處,賊人如同波開浪裂,紛紛向着兩側急走,竟無一人前來阻攔。朱勉一人一騎不逢一賊徑直朝賊首張赤奔去。張赤駭然失色,慌忙叫嚷親衛阻攔。不想麾下親衛隻是跟随着張赤兩月的時間,尚未對張赤産生死命效力之心,更被朱勉先前力斬百餘人的氣勢所驚,不敢動彈,隻瞧着朱勉直奔張赤而去。
朱勉怒目圓瞪,一聲虎吼,直欲噬人,張赤欲走無路,措手不急,被朱勉手起一矛刺死。賊衆大驚,不戰自亂。
車臘拍腿大叫一聲“好,将士們,随我突擊。”說罷舞矛拍馬當先突擊而去。四百先鋒軍見朱勉單騎奮勇斬殺賊首,無不熱血沸騰,個個如狼嚎鬼嘯,如癡似狂,渾然忘記了列陣而戰,紛紛朝賊軍奮勇突擊。
全軍皆向賊軍突擊,唯獨邱易愕然呆立,朱勉真的單騎斬殺了賊首張赤?這便是猛士對于一軍的作用力?若能有數員這般的猛将,身負數層鐵甲斬将奪旗,大軍豈不是無往不利?
邱易想了想後又搖頭歎息:若是張赤的親衛忠勇,隻需十數人便可掩護張赤退卻了。若有百人忠勇,朱勉或者便會束手成擒了。猛士固好,但千軍易得,一将難求。若能将千軍操練得如同夢中一般精銳,又何需苦求一員猛士呢。
隻見朱勉飛身下馬,撥出張赤之刀,一刀将首級斬下,又插于矛上,複飛身上馬,挑起張赤首級大喝:“張赤已死,爾等賊衆還不速降?”
逼近賊陣的四百先鋒軍亦齊聲叫道:“張赤已死,爾等還不速降。”
呼聲震天響起,震得數千賊衆肝膽俱裂,一人棄械伏地求饒,百人紛紛效仿。百人棄械伏地求饒,全軍皆紛紛效仿。就連遠在城頭的賊衆,及城中不明真像的賊人,俱都棄械伏地求饒,生不出半絲的反抗之心。
朱勉愕然了,邱易亦愕然了,四百先鋒軍也愕然了。終于朱勉哈哈大笑起來,四百先鋒軍也哈哈大笑起來。隻有邱易喃喃說道:“一人降服萬衆?!瘋了,真的是全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