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齊怒眉一豎,虎目圓瞪,暴喝一聲,撥出腰間的環刀劈向邱會,邱會同時撥刀上揚,抵住來刀。隻是成齊力大,邱會不免站立不住,朝後退了兩步。成齊正欲上前再斬,此時邱易與邱功同時喝止了正準備大打出手的二人。
邱易轉頭瞧向邱功,練兵一事克不容緩,邱易可不想将自已與邱氏的恩怨帶入軍中來,日夜鬥個不休。加上邱易是初掌兵事,于軍中毫無威信之力,二邱幫衆甚多,也處置不了邱會。若找二弟邱瑞相助的話,隻會讓他們給瞧底了。現在隻得暫時忍下此氣,日後再說。
邱會輕率沖動,不可言說,邱功相對來說老練沉穩一點,若是将他說服,或會一帆風順,無人阻止。
邱易面無表情的說道:“邱屯将,你既知‘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也當知曉‘軍令如山,令行禁止’之說。我身爲一曲之軍候,就連日常的軍演兵操之事都決定不了,日後于戰場上又如何能做到令行禁止之事?一支軍隊若連最起碼的令行禁止都做不了,上了戰場也不過是一群烏合之衆。這樣一支軍隊,留着不過是平白的浪費錢糧罷了,我看也沒有繼續存在的必要,不如解散了事。”
邱功聞言一驚,老主人與朱氏老爺花費了大價,才從縣君處求來此義勇軍的各級軍職,讓邱氏從一介商賈轉變成縣中掌軍的重要豪族之家,每家各掌其中的六百兵卒。若是今日因爲自已兄弟不服軍令,反抗這嫯婿攬權之事,讓這嫯婿禀告縣君,撤消了本曲兵卒,讓邱氏的實力消減三成,此罪大也。
此事雖對這嫯婿亦有不小的影響,可是穿鞋的怕光腳的,邱功卻決不敢去賭上一賭。父親當日曾叮囑說,決不可讓這嫯婿暗中将兵權給占奪了去。可這嫯婿身爲一曲的軍候,若是以職壓人,在他的職責範圍内做上一些變動,多少都會占得一些兵權,根本阻止不了。
不說軍候直屬的陸平那一隊四十人中衛兵,邱功就管不了。就是成齊的那一隊兵卒,全都懼于成齊的暴烈,會弟又壓制不住成齊,亦掌控不了了。如此,本曲就去了足足四成的人馬,現在隻能是死守剩餘的六成人馬了。
可是這嫯婿今日又欲想法将本曲的五隊人馬變爲四隊,另行分開操練,更讓陸平、成齊這隊率卒長爲教頭,置于自已兩兄弟這屯将之上,如此明顯的奪權之舉,怎能不讓自已兩兄弟發怒。隻是如會弟這般明着相争,也并非上策。鬧大了引來少主人,将又是一番罪過。
邱功隻得稍委婉的說道:“解散本曲之事事大,非軍候能一言而決的。軍候欲要本曲上下令行禁止,倒也簡單,首先需要的是知兵事。俗語雲:一将無能,累死三軍。你若不知兵事,卻讓我等無法心服聽令,任由你胡亂的指揮。所以軍候還是不急着插手指揮得好,先在帳中多學學兵法吧。本曲的兵事還是照舊,交由高教頭指揮得好。”
然而邱易卻說道:“‘一将無能,累死三軍。’那是指統軍作戰。而學習兵法,也非是枯坐帳中翻讀兵書,而是當以練兵爲先。俗語亦雲:練兵千日,用以備戰。用兵一時,以求戰勝。可見平素練兵之重要性了。若是與兵卒們同習同練,同食同宿,并視兵卒們爲自家的子弟,愛之責之,庸人亦可成爲良将了。我現在不過是想盡一盡軍候之責,親自操練麾下的兵卒,這又如何不許?”
邱功說道:“軍候欲要親自操練,這是份内之事。隻是曲中兵卒各有統屬,我與會弟身爲屯将,隻在軍候之下,各自亦管理有八十名兵卒。統一操練自然是以軍候爲主,但分開操練卻應當以我二人爲主才是,又如何能以陸平、成齊這二隊率卒長爲主?如此主次不分,軍候這是欲将我兄弟二人置于何地?”
邱易一愣,起初自已隻想到陸平、成齊二人昨日深明自已之意,其中也學到了不少新的操練之法,所以今日一早直接任命二人爲教頭,确實沒有考慮到邱功、邱會兩兄弟這屯将的想法,難怪他們二人一直認爲自已欲要搶班奪權啊。
看來身爲一軍之主将,不單單會練兵、紮營、行軍與作戰,還需懂得一些上下調合之法,勿使他人心生疑慮,方能凝聚全軍之心,使之如臂所指啊。隻是邱功與邱會随邱質一般,對已警惕之心頗高,生怕自已對邱氏的家業有所欲求。想要得到這邱氏之忠仆的安心相助,非得強忍住對他們二人的不喜,以誠相待不可。
邱易隻得出言解釋道:“昨日本曲于全軍集合軍演中的表現,讓縣君頗有些不滿,你們兄弟身處台下可能不知,但我身處點兵台上卻瞧得清清楚楚。想我軍非朝庭正規軍,乃是龔縣君一力支持成立的召陵義勇軍。将來的前途若何,全憑縣君的一言而決。若是惹得縣君不滿,我軍處境難了。”
“所以昨日歸營之後,我與高教頭多番商議,決定重練兵操,務必使本曲在十日後重新煥然一新,不亞前部、中軍各曲。隻是昨日與高教頭商議時,陸平、成齊二人旁聽良久,知曉頗多,所以我今日才欲任命二人爲教頭,非是要針對你們兩位屯長。若是你們二人不信,今日重新操練之後,晚些可齊聚我帳中,一同安排明日的操練之事。今日之後,再以你二人爲主若何?”
邱功、邱會兩兄弟見邱易述說得誠懇,心中雖然尚有不少的疑慮,但也隻得暫且按下,聽從命令,将全曲分成四隊,由邱易、高區、陸平、成齊四人操練。
一日操練下來,成效并不明顯,但時限比起前日足足多了一倍的時間,有四個時辰之久,頓時讓每日隻能食用兩餐的兵卒們饑腸辘辘,怨聲連天。
邱易清楚的記得,夢中的那支軍隊每日可食用三餐,雖然食量稍低于此時的兵卒,但他們的菜式不少,油腥之物更多,比起此時兵卒們的夥食要好上許多。
此時兵卒們的夥食,多是以陶罐煮粟米粥,混以野果、野菜與鹽巴,十分的簡單。因爲沒有油腥,所以吃得粟米雖多,但還是不經餓。四個時辰的操練下來,在申時後,全曲的兵卒們早就餓得饑腸辘辘了。當香噴噴,油膩膩的豕肉一碗碗的端出後,怨天之聲立即消失的無影無蹤,隻剩下呼噜噜的吃食之聲了。
當日晚間,邱易便依言召齊了麾下的二屯将邱功、邱會,五隊率陸平、成齊、路安、周乙、申用,及教頭高區一起,學習并急訓第二日的操練内容。邱功、邱會等人發現新式的操練之法,是以邱易爲主講教頭,而不是高區時,不禁大吃了一驚。
相比起以前的操練的方法更爲粗曠,兵卒們全都随大衆盲目而動,或依旗令的偏向而動。最終的效用如何?結果如何,隻在操練将官自已的心中,兵卒們卻對操練全無自己直觀的印象。而今日的操練方法則更爲細緻,不但将兵操的每個動作都細細的分解開來,更易讓人所接受。而且還讓每位兵卒曉自己該做怎樣的動作和所處的位置重要性,可謂一目了然。
今日雖然隻是對于軍陣做了一些訓練,但邱功敏銳地感覺到此種另類的訓練方法要遠遠優于高區所操練的方法。因爲高區所操練的方法隻會讓民壯們成爲能依令結陣而戰的精銳兵卒,而邱易所教授的操練方法卻不僅僅是讓民壯們成爲精銳的兵卒,更是有大可能讓民壯們也能成爲知曉操練兵卒兵事的将官。
邱功乃邱質的大兒,今年已過三旬。常年跟随老主人邱慶與父親邱質四處闖蕩,對于世事極明。“千軍易得,一将難求。”這是自古所流傳的一句俗語。天生之将帥不去說他,但凡常人若想成才,除了有數十年的生活閱曆與世事經驗後自悟成才外,其他的途徑便是讀書了。可是無論是何種書籍,政書、兵書都是士族豪族們家中所收藏的千年傳承之寶,比之任何的财物與人命都更加的貴重,平日裏想要窺得一卷,都是難上加難,因此世上的人才多是出自于士族豪族之家。
沒想到邱易居然掌握了讓常人也能成爲将官的操練之法!雖然不可能真的成爲将校,但成爲隊率、百人将還是綽綽有餘的。邱易及将擁有二百人的隊率與百人将?邱功不禁被自己的想法驚愕住了。這還是自己所知的那位無用的邱氏養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