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還能免力作戰的平亂軍,此時見到後路已失,全都驚慌失措,士氣全無。若非其中近半全是李氏一族的私兵,忠心度頗高,早就一哄而散了。現在全都瞧向族長李懷的态度若何,是戰還是降。
李懷滿面的苦澀之感,自六年前的漠北戰敗,一直想着如何起複,本以爲此次太平道之亂,必會成爲自已的起複之機,沒想到又一次戰敗了啊。前一次戰敗,好歹對手也是一方的霸主。今次之敗卻是敗得不明不白了,就連對手是誰都不知,看來自己也是時候徹底不問軍伍之事了。
李懷輕聲說道:“固兒,李氏一族全失,罪責盡在于叔父。也不知破莊之人會如何對待我李氏,我身爲一族之長,必需承擔我該承擔之責。而你還尚且年青,雖出身于庶子,但我李氏青年一輩還無人能夠及得上你。所以你将肩負着我襄國李氏複興之責,萬不可折損在此地。乘賊人未至,你速速離去吧。”
李固不禁泣道:“叔父……我們還是四百餘人,至少還有一戰之力,不可就此放棄啊。”
李懷搖搖頭道:“不行,我李氏全族百餘口,現全在賊人的手中,萬不可激怒了賊人。隻要有一絲一毫的機會,我身爲族長,就不可放棄他們。”
李固又勸說了一會,直到李懷發怒,李固方才含淚領着數騎向南方逃去。其他四百餘人見了,紛紛舌躁起來,意欲也乘夜逃走。
李懷令人叫道:“叛亂之民皆是我襄國縣之人,隻要棄械投降,對方必不會責難。若是乘黑逃離,說不定會碰到對方暗伏,而意外傷亡。反不如就地等候,聽憑發落。”
平亂軍細細思量後,認爲此言可信,于是依令全軍席地而坐,兵械盔甲置于地,靜候賊人的首領前來。
羅培領軍在後見到李懷下令全軍棄械靜坐,又驚又喜,卻又顧及李懷昔日的威名,不敢放肆,隻是派人前往李氏莊院方向打探與報信。
又過個兩刻時左右,隻見李氏莊院方向來了百餘個頭裹黃巾的亂民,與李氏的兩個族人。當前大步而行的一人,是個二十初頭的青年,方面闊口,濃眉劍目,腮下一襲絡腮卷胡。
青年抱拳遙遙的說道:“李氏族長,在下漢中成固人付薪,今日能與武安君後人一較軍征,我心幸甚。”
李懷強自站起,表不改色的說道:“老夫今日慘敗,愧爲武安君後人,死後亦無顔去見武安君之面。不過閣下如此的才華,卻甘心爲賊,卻是教人大失所望啊。”
付薪也不惱怒,笑道:“此世有你等世族世閥在位,哪裏能有我等這寒士的出路。”
李懷不禁語塞,思道:若是在漢初之時,反而是寒士較爲吃香,豪族卻需遭難。到了漢末,一切都改了過來罷了。
李懷拱手說道:“敗軍之将不敢言勇,不知付頭領要如何對待我李氏一族,與在場的這數百兵卒?”
付新笑道:“破莊之時隻是死了幾個貴莊的仆役,李氏族人一人未死。不信的話,貴家有兩位族人在此,李族人大可一問便知。”
李懷轉頭看向兩個嫡傳族人,那兩人連連點頭稱是,也叫道:“族長,降了吧。”
付薪又道:“隻要李族長願意就此投降,付某答應,李氏的一草一木都不會有失。并答應你李氏還可以保留少許的兵械用來自保。至于其他兵卒,有願意投靠我太平道的,付某歡迎之至。不願投靠的,隻要回到鄉間靜心等待太平之世的到來,付某也一概不究。”
付薪話音剛落,數百平亂軍立時歡呼起來,大叫萬歲,人人都喜不自禁。李懷不由苦笑,自言一出,就是有心背水一戰,怕都不成了。李懷隻得雙手一攤,說道:“那就都降了吧。”想想後,又加了一句,“若我李德信尚是朝庭官員,必不會爲了族人而輕易降你的。”
付薪知道李懷這是死撐着架子不倒,也隻能在旁随口奉承了幾句,再命人收拾場中散落的兵械。
李懷望着大都是手持長竹木棍的太平道叛賊,問道:“不知付頭領今夜出動了多少人馬來圍攻老夫?”
付薪笑道:“付某手裏有一千三百多人。不過……參戰的青壯隻有四百餘人,其他在四方點火呐喊的都是些老弱婦孺。”
李懷驚道:“不可能。四百餘人隻能夠在先前伏擊老夫,卻不能分兵快速的攻下我李氏莊院。”
付薪笑道:“确實是不能,在下起初也從未想過憑手中未練之兵就攻破貴莊。本來隻是想伏擊李族長一次,驅走便是。但李族長中箭後便棄了後軍而走,又被我城中之兵拖住的腳程。于是在下取了後軍的衣甲,繞道直奔貴莊,并以詐言哄開了莊門,這才攻下了貴莊。”
李懷悔恨的連連搖頭,歎道:“唉,此戰若是由李固來統軍,事情就不會落得全敗的下場了。”
付薪笑道:“水無常形,兵無常勢。用兵之法,當存乎于一心。若是他人統軍,在下将又是另一番對策了。”李懷聽後終是拜伏。
付薪再次來到了襄國縣城,羅方依小兒羅培之言,大方的将縣中之事全權渡讓,付薪終于掌控了這一縣之地的軍政大權了。
第二日一早,付薪便傳令四散鄉裏的太平道教衆齊聚縣城,并收攏全縣的兵械甲杖組建軍隊,共得兩千之衆。其中有千人擁有兵械,其他千人斬木爲兵,作後軍的運糧民壯。又抄集被羅方所殺的豪族之家所存錢糧,購買布匹制作軍衣與旗幟。其他的一概不動,與襄國縣之民衆秋毫無犯,不幾日便已得了整個襄國縣之民心。
付薪又親自一連數日的連續操練,麾下的兩千兵卒總算是有了一點樣子。至少是懂得一些旗鼓的變化,與前進、後退、轉向的方法,不再是混亂的一團糟。付薪估摸着,差不多可以出兵征戰了,不能幹等着漢室大軍的讨伐。
這日,付薪與成章、羅方、羅方的三子羅定、羅至、羅培,還有陶升的部将,襄國太平道護教軍頭目胡匡、革七等人在縣衙議事。
羅方說道:“付頭領,老夫依你之令開官倉救濟貧困,雖說得了襄國之民心,但我軍手中隻餘半月之糧,下一步該如何是好。”
胡匡也插言說道:“是呀,付頭領,你說現在正是初春,不能向百姓們征稅,卻又不能動襄國縣的其他豪族。現在隻有半月之糧,我們日後拿什麽來養軍啊?”
付薪輕聲按撫道:“諸位還請放心,付某心中自有計較。羅培,是否有邯鄲、巨鹿、常山等地的消息了?”
羅培立起應道:“今早正好有消息傳來,尚未禀報給頭領。大賢良師得知事敗後,立即在巨鹿起事,現正在率衆圍攻巨鹿郡的各個縣城。常山方向的我教大方張牛角已然率先一步攻破了常山郡治YS縣,現正在攻略常山其他各地。趙國方面,北面的中丘縣與柏人縣也被我教的頭領團團圍困住,不日便可破城。唯有南面的易陽縣頭領提前被殺,教衆們已然轉向了巨鹿郡,投靠大賢良師去了。至于邯鄲城,趙王與趙相并無出兵之意,隻是固守等待援軍。至于雒陽漢庭方面的消息,因爲距離過遠,消息未知。不知漢庭會派何人爲将,征讨冀州。”
付薪敲着身前的案幾說道:“原想乘邯鄲出兵巨鹿,我等乘虛而下,沒想到趙相如此的膽怯。他既不出兵,那我就主動迎上去。”
成章急勸道:“大兄,小弟雖不知兵,卻也知曉邯鄲城高池險,而我軍雖有兩千之衆,但兵不識戰,糧草不濟,去了邯鄲恐有敗際之憂。還望大兄不要輕出襄國。”
付薪笑道:“放心,邯鄲無膽,我們便可先大大方方的攻取易陽,以戰練兵,順便取易陽之糧就食。”
計議已定,付薪決定第二日一早便出征易陽縣,留羅方守衛襄國縣。羅方本是當地的太平道執事,最爲熟知襄國之事,自然是留守的最好人員。
付薪告戒羅方道:“襄國之豪族稍稍壓迫無妨事,卻不可壓迫過甚,不然恐有反複。若是全殺了又會對我太平道之大事不利,所以對待他們還需謹慎小心一點。”
羅方連連點頭稱是,可是第二日一早,便見襄國縣的十數家豪族,各自運送了五百石糧食前來,說是奉羅方之命前來送大軍出征。這讓付薪眉頭直皺,生怕自已走後羅方又會起什麽心思。直到羅方連連保證,付薪這才滿心不安的統兵離去。
不過羅方此舉讓付薪又有了近六千石的糧食,可供大軍食用三月之久,這倒不是一件純壞事。可以讓付薪從容不迫的攻略易陽與邯鄲了。就算是再召收一倍的兵馬,在糧食方面的壓力也不是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