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日行夜宿,風塵仆仆,所到之地,隻要是見着付薪頭上黃巾的,百姓莫不敬愛異常。即使家中并無餘物,亦對付薪供奉有加,即便是傾其所有,面上也甘之若怡。這讓付薪愈加的感慨,天下人心皆在太平道,大賢良師若想成事,必可一呼百應。
付薪不禁冷哼一聲,暗道:漢室不已我付介之爲意,那我付介之亦不介意爲大賢良師效命。‘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此不正是大賢良師欲要在明年起事,奪取這大漢的江山麽。
大賢良師欲要建立一個既無剝削壓迫,也無饑寒病災,更無詐騙偷盜,人人平等幸福的國家。如此,我付介之當爲大賢良師征戰天下,一展所能,替大賢良師取了這漢室四百年的鐵統江山。
付薪剛剛步入邯鄲城,在雒陽所受的多次屈辱與近日來連續長時的風餐露宿,所有身心疲累都加在一起,便讓他感覺到全身一陣乏力。于是找了間客棧睡下後,竟不知不覺昏迷了過去。這一昏就不知昏睡了多久,直到醒來後,才覺全身熱如火炭一般。
“店家,店家……”付薪躺在榻上連聲虛弱的叫喚着,許久,方才聽見店家的應聲。付薪隻來得及叫喚一聲,“幫我找位大夫前來……”便又一次的昏倒了。
付薪神魂不醒,直感到自已經頭昏腦脹的要裂開一般,全身軟綿綿的不聽使喚。雙眼欲睜無力,多數時間隻想着睡覺。迷迷糊糊間感到有人在喂食一些藥物照料自己。但大多數時間卻是依舊昏迷不醒。
不知過了多久,付薪終于感到自己好了許多,這日終于能夠慢慢的張開了眼睛。入眼之處早就不是先前的客棧,房中的布置相對要好上一些。隻是滿屋的藥草味,讓付薪有些不适。
“這是什麽地方?是大夫的家麽?”正想起榻,可是全身依舊酸軟無力。隻得躺在床上靜等,卻瞧見榻旁小幾上有十餘卷的竹簡,于是取來一看,竟然是《太平要術》。
付薪恍然,原來自己又是被太平道教徒所救,自己欠這太平道實在是良多啊。随手翻開一看,隻見《太平要術》上說:
“太者,大也,言其積大如天,無自大于天者。平者,言治太平均,凡事悉治,無複不平,此若地居下執平,……天氣悅下,地氣悅上,二氣相通,而爲中和之氣,相受共養萬物,無複有害,故曰太平。”
付薪見後,一時心有所思。這時卻聽到腳步聲響起,一人進入了房間之中。擡眼望去,隻見來人還不到及冠之年,卻是唇紅齒白,玉面膚白,朗眼星目,鼻梁挺直,好一個翩翩濁世的佳公子,讓付薪不覺有些自慚自羞。
“哈哈,你終于醒了,小弟成章,我師是邯鄲良師大醫張梁張仙師,不知兄長是誰人之徒?來到邯鄲也不來找自家的義舍,卻在客棧中病倒了?”
付薪擡頭一望,這才發現對方頭上也有一條黃巾包頭,隻是張梁之徒似乎算是第二代弟子,遠比自己這第三代弟子的身份要高。
付薪雖得對方救治之恩,卻也不願就此低上對方一輩,于是故作不知的抱拳笑道:“原來也是太平道的兄弟,小兄付薪付介之,乃漢中成固人氏,在不久前方于雒陽附近拜得唐周唐仙師門下,尚且不明教中之事,所以……”
成章似乎并不在意這些事物,隻哈哈大笑,說道:“無妨、無妨,說來小弟也是在年前才拜入良師大醫張師的門下,對教中之事亦是懵懵懂懂,隻知大慨,不知究竟。你我大可共同學習。”
付薪再次感謝道:“不知愚兄之病是何位名醫所治,付某欲要多多感謝才是。”
成章揮手說道:“不用感謝,小弟初學醫道之術,賢兄區區寒熱之症,竟花費了半月時間,方才見好,小弟心中有愧,不勞賢兄之謝。”
付薪吃了一驚,問道:“愚兄之病自覺頗重,不想竟然是成賢弟所治,賢弟不過才學醫一年,竟有如此能耐,真可謂是天生之醫者啊。”
成章笑道:“過獎,過獎,聽我師言,教主大賢良師那才是真正的醫者,醫病幾乎不用藥草,隻施以符水,那才是真正的高明之神人呐。”
二人年紀相仿,又是幾番刻意的交談,心情倒也愉悅。不幾日,二人便如多年未見之好友一般,無話不談。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一直到三月後的甲子年了,付薪才覺身體大好,于是起床練劍。付薪并未專門習過什麽劍術,隻是平素在鄉裏多以柴棒爲劍,強身健體罷了。成章在旁瞧見,笑問道:“大兄喜好練武,可是想爲将帥?”
付薪應聲答道:“不錯,統十萬之軍,橫行天下,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乃吾之宿願也。”
成章笑道:“我觀大兄劍術平平,想來是想當韓信那般的儒将,而不是當英布那般的勇将。”
付薪正欲答話,可是轉念一想,某向來自命不凡,又豈能事事效仿于韓信、英布二人。他二人功成名就之後,皆死無葬身之地,又豈能比得上我付介之?“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說的正是今年,也不知起事的之日是何時,時間若長,或可先習幾日的劍術。俗語雲,臨陣磨槍,不快也光。
于是說道:“付某欲集齊此二人之智勇爲一身,不知賢弟可知附近有何善鬥之人,付某願拜其爲師,學習戰陣中搏殺鬥将之法。”
成章撫掌笑道:“這就巧了,邯鄲北部的襄國人陶升,便擅長戰陣上的搏殺鬥将之法。而且他也是我太平道的一方之護教頭領,憑你我之身份,當可向他求教一番,他必不會藏私的。”
付薪正欲答應,一時卻想到三月前曾答應唐周要去巨鹿等他,自已因病遲了三月,卻不知他回了巨鹿沒有。若是不能早早的拜見大賢良師,一展自已萬人敵之術,太平道起事之日,怕是會爲人所輕,日後難掌大權。于是問道:“不知最近可曾聽聞唐師的消息,是否回巨鹿了?”
成章說道:“聽聞唐小方與馬大方最近很是忙碌,今年來往于荊、揚二州頗繁,亦常常至雒陽拜會朝中之貴人,更聽聞二人現又前往荊、揚二州去了。三月初五乃是大賢良師之壽誕,彼時将會有許多的教衆前去巨鹿拜賀。唐小方乃是大賢良師心愛的弟子之一,所以,他最遲需在二月中旬便要回到巨鹿,爲大賢良師的壽誕準備一番。”
付薪心思一松,暗道:原來是在三月初五那日起事,如此說來還有近兩月的時間,倒可前往襄國學一學戰陣中殺人之劍術,于是說道:“即然如此,你我可前去襄國一趟,拜會一下陶升陶頭領。”
成章點頭贊同,又取了兩件黃麻布衣,與兩支九節麻杆節杖,說道:“新年剛過,這幾日襄國将會有太平道信徒集會,你我需穿着正統一些,以示你我之身份地位。”
付薪恍然,當日馬/元義與唐周二人便是如此的打扮,隻不知這九節麻杖是何用處的,問道:“不知你我二人在教中算是何等身份地位?”
成章笑道:“小弟勉強可算是小方,隻是麾下無人可管,所以稱不得小渠帥,隻能跟着張師打打下手。大兄雖然入教不久,倒也可與陶升這一方頭領相較一番。算是一縣之執事地位吧。”
付薪接過衣、杖,就地穿上,暗思道:原來如此,三十六方之大方渠師,差不多等于一郡之郡守,麾下有教衆多者萬人,少者六七千。一方執事與頭領差不多等于一縣之令與縣尉,麾下也有三、五百之數的教衆。看來這太平道上下組織十分之嚴密,将來必可成大事。就不知其起事後的攻略方計若何了?
有心問問成章,卻又住口不言。一是他雖然是張梁弟子,但他太過年青,地位也不甚高,未必知曉此核心之事。二是自已入教之時日尚短,未得大賢良師看重,不便知曉這等機密要事。
可惜,可惜,隻恨自已入教的時日過遲,未能早早的參予此等大事的籌謀準備。
不過想想自已入教之機也正是其時,若是當初賣身漢室,還不知何日方能大展所能。現在麽,不需兩月的時間,自已便能縱橫天下了。隻要得到大賢良師的看中,取得軍權,不需萬人之軍,隻需千人之旅,一年之後,可還大賢良師十萬精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