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夜晚,哪怕天空的月光高挂着,也提不起幾分光明,雲朵薄薄的籠罩在月亮之上,朦胧的感覺更加襯托的那月似血的紅。
城中的人對于這種景色仿佛已經熟悉了一般,或許說在白天的太陽消失之時,就已經歸居于家中,不再行走。
似乎是聽說城中有此宵禁,詢問下來,卻也沒人能說出宵禁後出來被發現有何懲罰,隻是好像都不受控制似的。
今晚的風有些大,在漆黑的城池裏,隻有一間廂房還亮着燈,暈黃色的油燈從廂房的窗戶處透出,照亮了這落寞的小院。
一位女子随意的紮了個小鬓,烏黑的墨發上一點兒朱钗都未插上,巴掌大的小臉抿着粉嫩的嘴唇,正用心的在書桌上寫的着詩詞。
“血染斜陽殘,月孤晚涼天,弑風攜雨落,魂破鬼門關……”
明明是嬌嬌小姐,寫出的字卻氣勢蓬勃,更不用說那用朱砂制成的墨水,所寫出的那恐怖的詩詞了。
一旁侍奉的丫鬟卻好像視若無睹,對于自家小姐的行爲表示無比正常的反應。
廂房裏就這樣安靜,卻也無比的和諧,不知道過了多久,甯靜的似乎可以聽見房裏用來記時的刻漏一滴一滴低落水滴的聲響。
油燈的燈油有些快要燒盡了,連帶着燈光都有些忽明忽暗起來,一旁守候的丫鬟這才動起來,提着油壺打算加進去。
那一直在沉浸在書寫的小姐,一邊把手裏的毛筆放到一旁碟子裏沾了沾朱砂,一邊擺了擺手。
“不用,倒是覺着在這般的模樣下,寫這詩詞倒是别有一番意境。”
燈光下,鳳仙花汁侵染出來的指甲顯得有些暗紅,丫鬟似乎也不是第一次經曆這般情況,應聲屈膝,直接退下了。
空氣中開始慢慢旎漫起淡淡的硝煙,女孩抽了抽鼻子,嗅了嗅,櫻桃小嘴彎起詭異的笑容。
燈芯在将油燈裏燈油全部燒光後,卻依舊沒有忘記自己的使命,青黃色的火焰漸漸蔓延至燈芯,将自己燃燒殆盡,貢獻出最後一段光明。
“燃燒的氣味總是那麽好聞……”
伴随着燈芯化爲灰燼,一縷青煙飄散至空中消散不見,她幽幽的說了一句,卻又是低頭開始書寫詩詞去了。
機靈的丫鬟,在小姐吩咐過後,又去拿了一盞替換的油燈來,放置在一旁,這才沒讓油燈熄滅的廂房置于灰暗之中。
“小姐,子時到了。”伴随着丫鬟的示意,刻漏似乎也到了相應的位置,開始發出新的聲響,空虛而又清脆。
半響,女孩放下手裏的毛筆,站起了身,讓丫鬟服侍着更衣。
漆黑的外袍上繡着血紅色的曼珠沙華,雪白色的下裙更加是一塵不染,兩者的對立,彰顯着其中的各不相同來,在女孩身形的襯托下,反倒不覺着突兀,而是無比的和諧。
伴随着清脆到空靈的脆響,女孩拿起了丫鬟遞上的油紙傘,傘牙邊上穿着雪白的玉石垂落下的流蘇,一根不落,玉石甚至能看到其中摻雜着點點血絲,細微可見。
彎鈎一般的月亮懸挂在夜空之上,潔白無暇的月光,映照的她渾身肌膚雪白的有些透明。
踏着步子來到小院的空地處,從衣袍的袖籠裏拿出一副銀鈴,上下輕輕的搖動起來。
當那脆的有些詭異的聲響飄蕩到小院的各個角落時,一扇暗紅色的大門憑空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這厚重的大門,樸實無華,沒有什麽花紋,卻旎漫着一股子不知是血腥還是鐵鏽的氣息。
也不是第一次了,她打開手裏的傘,女孩淡定的推開了門,走了進去。
就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後的下一瞬間,原本一直在門旁守候的丫鬟一下子渾身僵硬,目光無神的呆滞在原地一動不動,像是死了一般。
晚風很大,打着漩渦的沖了進來,廂房的油燈被吹進的狂風一下子吹滅,就此整個城内唯一一盞亮光熄滅。
空寂無聲,甚至于整個城池内連打更的聲音都不能聽到一絲,像是一座死城一般,滿是詭異。
踏出門内,黑與白的石子在地上相繼的鋪成了一條小路,周圍的風景沒有花叢,甚至連景物都沒有什麽。
有的隻是帶着淡粉色朦胧的迷霧,隐隐約約還能聽到像是許多人發出來那痛苦的呻吟聲。
油紙傘那石頭随着她的走動碰撞着,似乎能看出産生了一道白屏将她包裹在内,以至于有一些霧氣想要侵蝕進來都被阻擋在外。
在四周環境沒有變化的小路上行走,總是覺得時間變得特别的緩慢,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才好不容易從那條道路裏走了出來。
哪怕是走了許多回的女孩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氣,别人不知道那粉霧裏有什麽,她還不知道嗎?
要不是因爲她經常需要在這條路上行走,那些個看着她年紀小,怕是這條還沒有這霧了。
裏面的慘狀她第一次來的時候可是看的清清楚楚,深刻的記憶到了腦子裏,無法忘懷。
走到了路的盡頭,一座陳舊的橋就出現在眼前,漆黑的河水從橋下流淌而過,而河的四周開着血紅的曼珠沙華,随着裏頭的微風搖擺着。
橋梁的中央有着一個人,擺着攤正在賣湯,随着勺子的攪動,能依稀看出灰暗的湯水在空中滑落而下,置于瓦罐之中,時不時還冒着一縷縷的輕煙。
别看湯的顔色十分不好看,生意倒是不錯,整齊的排着一列長隊,卻又都穿着一模一樣的衣裳。
披散着頭發,若是身形不同,怕是從背影看來,仿佛都是一個人一般。
紅與黑,白與灰,如此的深刻對比,卻是這裏每日的日常。
随着女孩的走進,那傻站在那排隊的那些人,恢複了些許神采。
想伸出手探向她時,卻在接觸到傘上挂的珠簾後,仿佛像是被什麽灼燒到一般,用力的呐喊着縮回了手。
有了這第一個人教訓,之後的人也不再敢輕舉妄動,又開始老老實實的排起隊來,隻是時不時向她這撇上一眼。
經過這一插曲,那小販自然注意到她了,似乎和她十分熟悉,就連手下呈湯的動作都幹脆停了下來。
小販長的極美,烏發如雲松松的盤在頭上,眼角一滴淚滴形狀的淚痣更顯的她溫柔似水。
哪怕在這個地方憑着這幅容貌,估計會有不少人想要追求,隻是她一開口說起話來,卻會讓人一下子望而卻步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