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九月下旬

田泰想發火,強行忍着,面色憋地漲紅。

沒辦法,眼前這位年輕人論輩分是他的叔父,禮,不可廢。

他隻能睜着睛圓的雙目直視着蒙仲,借此表達心中的強烈不滿。

注意到田泰的神色,蒙仲笑着安撫道:“好了,二公子,在下隻是确認一下而已,田章兄無論在不在軍中,事實上這場仗,貴國都已經輸了……”

聽到這話,田泰皺了皺眉,心中很不服氣。

誠然,以他的能力,或許确實無法擊敗眼前這位小叔父,但倘若是他的父親田章,則未必不能取勝吧?

可一想到當年父親确确實實被這位小叔父于逼陽迫退,田泰縱使心中不滿,卻也說不出什麽反駁的話來。

蒙仲顯然是注意到了田泰臉上的不服氣之色,聞言笑着說道:“我素來尊敬令尊,但令尊亦有力盡之時……二公子何不仔細想想,爲何我此刻會在宋國,且如此鎮定自若呢?”

聽到這話,田泰稍稍愣了一下,看着蒙仲若有所思。

的确,這件事确實讓他很納悶,傳聞這位小叔父不是跟随趙國的奉陽君李兌讨伐秦國,正于秦國的西河郡跟秦國開戰麽?何以……

『難道……』

心中微微一顫,田泰感覺自己好似隐隐猜到了幾分,面色稍稍變得有些難看。

他心說,難不成秦國戰敗了?或者說,秦國又一次與魏國言和了?

前者的話,田泰以往很難相信,畢竟秦國是當世最強盛的國家,但考慮到這次由五國軍隊讨伐秦國,秦國示弱請和,倒也并非是什麽出乎意料的事;至于秦國又一次與魏國言和,這可是有先例的,前幾年他齊國第二次攻伐宋國時,秦國與魏國不就是在進行宛方之戰的期間戛然停止,然後雙方握手言和一起支援宋國麽?

仔細想想,這第二個猜測,可能性要比第一個猜測更大。

看着變顔變色的田泰,蒙仲忽然正色說道:“二公子,以下這些話,是看在令尊是在下師兄,而二公子又喚在下一聲叔父的情分上……回匡邑吧,二公子,待回到匡邑後,告知你長兄,召集族人、守好封邑。你可以安心,日後我也會派心腹軍卒前往匡邑,力保你匡邑田氏一族不受齊國之禍的牽連……”

“……”

田泰聞言起初一愣,繼而雙目微微睜大,他急聲問道:“叔父,您這話……是什麽意思?”

蒙仲思忖了片刻,顯然是在猶豫是否要将真相告知眼前這位大侄子,畢竟田章對齊國忠心耿耿,蒙仲并不懷疑眼前這位大侄子同樣對齊國抱持忠誠,說不定會偷偷将真相禀告于齊王田地,叫齊國能提前做好準備。

說實話,就算齊國提前得知,蒙仲也不認爲齊國能夠逃過這次劫難,更不認爲齊國能有辦法破解這次危機,畢竟主導這次齊國危機的國家,像秦國、魏國、燕國,都有着各自堅定的戰略目的。

秦國是爲了轉移魏國的注意力,魏國主要是爲了示好于宋國、示好于他蒙仲,燕國則是爲了報複齊國當年将其覆亡的仇恨,簡而言之,這三個國家都不是輕易會被齊國使者說服改變決定的。

刨除純粹混個臉熟的韓國,趙國是齊國唯一有機會‘策反’的國家,但在秦國、魏國、燕國三者的威脅下,趙國怎麽敢在這種情況下背棄諸國、幫助趙國?

換而言之,秦魏韓趙燕五國伐齊,這已經是齊國注定的命運,縱使齊國提前一步得知這件事,也無法做出改變,因此此刻蒙仲告知田泰真相,哪怕田泰回去後立刻上禀臨淄,其實也不要緊。

主要就是這個消息由宋國這邊傳開,隐約有點利用五國聯軍的意思,名聲上不太好,再者嘛,事情未到最後,蒙仲也不沒有十足的把握——他當然更傾向于五國聯軍攻入齊國土地時,齊國才剛剛得知這件事。

想到這裏,他對田泰說道:“二公子,令尊與我,多年以兄弟相稱,且我二人又同拜入孟子門下,情同手足,在涉及利害關系的事上,我不會與二公子說笑,更不會坑害你父子兄弟,相信我,回匡邑去,召集族人、聚攏邑兵,無論日後臨淄以什麽名義要求你父子兄弟參戰,都莫要幹涉……隻要你父子兄弟幾人待在封邑不出,我可以保你匡邑田氏一族安然無恙。……其他的,恕我不能再透露更多了。”

聽着蒙仲正色的講述,田泰面色大變,他隐隐能夠聽出,他齊國即将面臨一場滅頂性的災難,否則眼前這位小叔父不會如此嚴肅地勸說他返回匡邑,好好守住匡邑,莫要參合齊國的事。

可……

看了一眼面前的蒙仲,田泰心中微動,低聲試探道:“叔父與家父多年兄弟情誼,在下自然信得過叔父,隻是叔父這般言簡,實在很難令在下……您也知道,我不能因爲叔父的一句話,就抛下在軍中的職務返回匡邑,除非叔父你說出什麽具體來。”

“呵。”蒙仲聞言笑了笑,說道:“我已經透露地夠多了,相信以二公子的才智,多多少少也已經猜到了幾分……不錯,我可以直白的告訴二公子,齊國即将迎來一場滅頂之災,但其中具體,恕我不能再透露。畢竟這是齊王的事,與你匡邑田氏一族無關,是故,二公子也就莫要再用話套我,二公子隻要記住我的勸告,便能保你匡邑田氏一族無恙。……好了,今日就到此爲止吧,我也該回去了。”

說着,他站起身,此時對坐的田泰亦立刻站起身來,拱手相送:“叔父慢走。”

聽到那一聲叔父,蒙仲着實感覺有些好笑,但旋即,他好似想到了什麽,回頭叮囑田泰道:“二公子,我知道你方才多番試探,是爲了從我口中探聽消息好向齊王禀告,但我勸你莫要那麽做,齊王田地此人,爲人刻薄,記仇不記恩,你若将你一知半解的情報告知齊王,齊王必然驚怒而追問于你,介時你說不出什麽緣由,反而會讓齊王記恨,甚至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因此我勸二公子還是裝作不知,先送個信給匡邑,讓你兄長做好準備,至于二公子,則在适當時候離開齊軍即可……這不是什麽爲了擊敗齊軍而設下的詭計,我宋國的軍隊接下來不會對齊軍發動任何的突襲,隻會在齊軍大舉撤離時随軍掩殺,請二公子務必要在齊軍大局撤離宋土前,離開軍隊。……切記、切記。”

『……這種事,就這樣直白告知于我,真的好麽?』

田泰驚得說不出話,他感覺蒙仲似乎非常笃行他齊國的軍隊一定會從宋國的國土上倉皇撤離。

但不管怎樣,蒙仲爲他着想的那份情誼,他卻也感受到了。

他拱拱手正色說道:“叔父的話,小侄記住了。”

目送着蒙仲離開,田泰懷着諸般心事返回呂邑齊營。

他剛回營中帳篷,田達便急匆匆地趕了過來,詢問道:“二公子,此次去見那蒙仲,情況如何?那真是蒙仲麽?”

田泰想了想說道:“蒙仲雖與家父多年兄弟,但事實上我并未見過他,不知他真正相貌如何,不過,今日我見到的蒙仲,目測二十餘歲,極具氣勢,想來應該是本尊了。”

“若人假冒,又豈敢直言約見章子呢?”田達點點頭,旋即又問田泰道:“不知他與你聊了些什麽?”

田泰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如實相告:“他先用話诓我,問我父親的身體狀況如何,我雖有防備,但還是無奈被他蒙騙,不經意間透露了家父卧病在榻這件事……随後,他勸我返回匡邑,說什麽我齊國即将迎來巨大的災難,讓我離開軍隊,回匡邑自保。”

田泰聞言皺起眉頭:“蒙仲此人,用兵狡詐多計,他的話不可全信,但他與章子同爲孟子的弟子,與二公子确實有幾分情分在,我尋思應該不會在這件事上欺騙二公子……我齊國的災難麽?”

看着嘀咕念叨的田達,田泰問道:“達子,依你之見,那蒙仲所指的災難會是什麽?”

聽到這話,田達長長吐了口氣,神情有些郁悶地說道:“最壞的結果,莫過于秦魏兩國又一次握手言和,聯合一緻支援宋國,對抗我齊國……你也知道,去年大王聽取蘇秦的建議,背棄了與秦國的盟約,号召諸國讨伐秦國,秦國焉能心中不恨?……該死的蘇秦,章子說得對,這厮絕對是不知誰人派來禍害我齊國的内奸,奈何大王對他言行計從,實在可恨!”

說罷,他擡頭看向田泰,寬慰道:“二公子不必驚慌,倘若秦魏再次言和,援宋抗齊,你我退守郯城即可,大不了退入莒城,不必過于相信蒙仲的危言聳聽。”

話雖如此,但田泰還是能從田達的眼中看出濃濃的憂慮之色,他知道這是田達在寬慰他,是故識趣地沒有再多說什麽,隻是點了點頭:“我知道了,達子。”

田達離開後,田泰躺在帳内的草榻上輾轉反側。

他能看得出田達方才言有未盡,顯然對秦魏兩國再次握手言和、援宋擊齊而抱有強烈的忌憚,但……這真的就是那位小叔父所說的,關于他齊國的滅頂之災麽?

田泰并不這樣認爲,他認爲,這次齊國的災難,要比秦魏聯合援宋伐齊嚴重地多。

想了想,田泰最終還是決定聽從那位小叔父的勸告,先寫封信派人送到匡邑,送到他兄長田孺手中,叫兄長立刻聚集外出的族人,且着手修繕匡邑的各處城牆與防禦。

而與此同時,蒙仲也回到了彭城外的軍營,與戴不勝相見。

當戴不勝問起此次約見田章的情況時,蒙仲笑着回答道:“如我所料,田章兄果然不在軍中,齊軍傳言的‘章子’,應該是田章次子田泰假扮的……”

說着,他便将與田泰相見的過程告訴了戴不勝,旋即感慨地說道:“我也不知田泰是否相信我的勸告,倘若是田章兄的話,恐怕他一見到我,就能聯想到種種……”

似乎是看出了蒙仲的擔憂,戴不勝笑着說道:“我會事先叮囑部下的,那田泰是田章之子,想來也不會愚笨,即便他并未聽取你的勸告,但倘若事不可違,我覺得我應該不會爲齊王而死……齊人污蔑大王乃昏君,他齊國的田地又好到哪裏去?就像當年的田甲,不知有多少田氏一族的人恨不得田地去死!”

聽着戴不勝對齊國嘲諷,蒙仲亦是微微搖頭。

的确,以往再殘暴昏庸的一國君主,最起碼會厚待自己一族的人,然而齊王田地倒好,國内公族、貴族通通得罪個遍,連跟他一個祖宗的同族貴族都恨不得弄死他,更别說其他臣民,一國君主做到這份上,當真曆來少有。

蒙仲心說,雖然這些年齊王田地爲了孝名而一個勁地給他過世的父親齊宣王建造宮殿,但倘若齊宣王地下有知,或許氣的掀開棺木給他這個‘孝子’一巴掌。

搖了搖頭,蒙仲問戴不勝道:“留邑、菑丘兩地,情況如何了?”

戴不勝點頭說道:“我已派人去傳令了,令兩地的國人分批撤往彭城,至于當地守軍,則要求他們再守一陣,倘若齊軍對那兩座攻打甚是激烈,我也允許他們撤至彭城……”

“唔。”蒙仲點點頭說道:“隻要五國伐齊一旦啓動,這批齊軍注定要撤回齊國防守,到時候我等有的是追擊的機會,沒必要在這會兒與他們死拼……他們想要留邑、菑丘,就給他們,城内的建築都不必放火焚燒,反正遲早還會落到宋國手中。”

“未必……”戴不勝撇撇嘴說道:“别到時候齊軍撤離時一把火把城池給燒了……”

說着,他不等蒙仲接茬,便自顧自冷笑道:“倘若齊軍敢這麽做,那到時候也别怪我軍不講仁義!”

蒙仲感受得到這位軍司馬殺氣很重。

也難怪,畢竟戴不勝從郯城一路吃敗仗撤回彭城,心中自然窩火。

“對了。”好似想到了什麽,戴不勝轉頭對蒙仲說道:“聽說你兩日叫近衛在尋找你的族叔?我記得是叫蒙摯對吧?我幫你留意了,他目前駐軍在留邑……”

“哦,我說我的近衛在彭城尋找,至今沒有回應。”蒙仲恍然大悟:“多謝戴司馬。”

“感謝倒是不必,舉手之勞罷了……你不将你那位族叔召回彭城麽?”

“不了,反正戴司馬你已下了令,一見情況不對,我族叔自會撤往彭城,到時候我再與他團聚,一同飲酒即可。”

“那也随你,反正你眼下是我的上司嘛……”

“戴司馬這話,真是折煞在下了……”

“哈哈哈,我可不是取笑,隻要你能讓我擊敗齊軍,我戴不勝就願意供你驅使!”

“戴司馬且放心,這場仗,宋國已立于不敗之地!”

“我當然相信大司馬……嘿嘿。”

此後數日,盡管猜忌于秦魏兩國有可能已再次聯手支援宋國,但礙于臨淄那邊的王令,呂邑這邊齊軍真正的統帥田達,還是加緊了對留邑、菑丘兩城的進攻。

面對這種情況,暫時接任‘大司馬’之職的蒙仲,決定暫時避免與齊軍開戰。

說實話,蒙仲目前在魏國出仕,在沒有魏王首肯的情況下,擅自接任了宋國的大司馬職位,哪怕隻是爲了便于統率宋軍對抗齊軍,這也不是一件說得過去的事。

但架不住太子戴武與惠盎用‘名正言順’來勸說蒙仲——沒有‘宋國大司馬’的名,何來的名義統率宋國的軍隊呢?總不能由‘魏國的郾侯’來統率宋國的軍隊吧?這才是名不正、言不順。

總而言之,素來擅長強辯的蒙仲,這次被精通道、名、儒、法、墨五家學問的義兄惠盎說得啞口無言,稀裏糊塗地就接任了大司馬的職位。

不過話說回來,出身宋國的蒙仲,如今初次出任大司馬這樣的要職就是在宋國,這感覺倒也不壞。

畢竟他對太子戴武的感覺還是非常好的,倘若換做宋王偃,那蒙仲就不見得會願意了。

而就當宋國這邊極力避免與齊軍展開無畏之戰時,在趙國的邯鄲,迫于秦、魏、韓、燕四國使者的施壓,趙王何最終決定與齊國劃清界限,且參與聯合讨伐齊國的戰争。

正如蒙仲此前所猜測的那樣,趙王何做出了‘伐齊’的決定,主張‘聯齊抗秦’的奉陽君李兌,就失去了政治地位,雖然李兌目前依舊還是趙國的國相,且趙王何爲了表李兌伐秦有功,還封李兌的兒子李跻爲陽安君。

但最終出席與諸國商讨伐齊會議的人是誰呢?

趙王何最終将這件事托付于主張‘聯燕抗秦’的趙将,韓徐。

由此可見,李兌乃至李氏一族在趙國的失勢,已經不遠。

九月二十九日,聯合伐齊的會議,在邯鄲的王宮召開,秦國的白起、魏國的唐直、韓國的暴鸢、趙國的韓徐、燕國的樂毅,分别代表諸國出席了這次會議。

值得一提的是,在這五人初相見的時候,白起環視在場諸人,最後将目光落在唐直身上。

“你……唐直,你來做什麽?”

“我來參與伐齊會議。”唐直瞥了一眼白起,不鹹不淡地說道。

“哈?”白起愣了愣,旋即皺眉問道:“蒙仲呢?”

“得知宋國戰況不佳,郾侯提前赴宋國去了,命我代他參與這次會議。”唐直淡淡說道:“哦,對了,郾侯說了,他來不及回來,所以諸位不必等他了,這次聯合的合戰,他也不參與了,不過,他會率領宋國軍隊從側支援聯軍。”

“……那個混賬!讨伐區區一個齊國,我要他從側援助?!”

瞪目龇牙,白起低聲罵道。

衆人轉頭看去,隻見這位秦國使者雙手握拳、面色漲紅,好似在強忍憤怒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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