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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後軍已被魏宋兩國軍隊擊潰……”
當傳令兵連滾帶爬地向齊軍主将田觸禀報了這個噩耗後,田觸整張臉都變得煞白。
他可不知秦軍在一開始其實已放了水,但站在他的角度來說,他自然還是認爲後軍潰敗的速度過快,沒能爲其餘各部軍隊争取到足夠的撤退時間。
“……”
微咬着牙,田觸立于戰車上眺望四周。
當前,魏軍的方城騎兵正主要集中于他齊軍的前方,不斷利用弩具的遠射騷擾他們,使他齊軍無法以正常速度撤退,而左翼,則被秦将範布、鄭因二人牽制着,眼下田達所在的後軍被擊潰,不難猜測魏宋兩軍會立刻追擊上來,對他中軍、右翼發動攻勢,而這就意味着他齊軍的撤退速度将再次遭到限制。
『怎麽辦?』
田觸的腦門不禁滲出了汗珠。
此時,有一名他麾下的将領自行駕馭着戰車急匆匆地來到了這邊,抱拳急聲對田觸說道:“觸子,再這樣下去不行啊,與其叫士卒們如此窩囊地地被秦、魏、宋三國的軍隊屠戳,不如反身與他們殺出個勝負!”
『殺出個勝負?』
田觸皺着眉頭思索着。
平心而論,縱使田達指揮的後軍被秦魏宋三國聯軍擊潰,但齊軍仍有五萬以上的數量,倒也不是不能與追擊的幾路敵軍一戰,問題在于幾乎不能取勝罷了。
在田觸的估算中,最樂觀的結局,也不過就是雙方兩敗俱傷。
值得一提的是,這是在燕軍不參合的情況下,而眼下種種迹象表明,燕軍與宋國極有可能有什麽私底下的約定,這讓田觸充滿了對燕軍的不信任——萬一燕軍在此時倒戈,與秦魏宋三國聯軍聯合圍攻他齊軍,那麽,非但他麾下的十萬大軍會在這裏全軍覆沒,甚至與秦魏宋燕四國聯軍還能一路殺到他齊國的腹地。
這,才是田觸不敢戀戰的根本原因。
然而眼下,秦魏宋三國聯軍正在逐步蠶食他麾下的大軍,這讓田觸不禁有些左右爲難:究竟是抛棄一部分齊軍逃亡,還是集中兵力與秦魏宋三國聯軍來個魚死網破?
就在田觸猶豫之際,他忽然聽到西側的軍隊爆發一陣嘈雜。
他仔細傾聽,隐約聽到有許多士卒都在喊着“燕軍”、“燕軍”之類的話。
『燕軍?!樂毅那厮當真敢背棄我大齊?』
第一時間,田觸就下意識地認爲燕軍是見他齊軍處于弱勢,趁機落井下石,但片刻後,前來報訊的傳令兵所禀報的情況,卻讓他感到極度的震驚。
“報!燕軍支援了我軍,他們正在與我軍左翼的秦軍作戰!”
『……』
田觸張了張嘴,一時間竟沒反應過來。
燕軍……支援了他們?
難道燕軍其實并沒有私底下與宋國結盟?并沒有背棄他齊國?
就在田觸失神之際,又有傳令兵匆匆前來,代爲傳達燕軍統帥樂毅的建議:“觸子,燕将樂毅表示他燕軍抵擋不了多久,希望我軍速速撤離。……他還說,西側的秦軍就交給他,叫我軍專注抵禦于魏宋兩軍!”
“好、好……”
田觸連連點頭,隻感覺腦袋裏一片混亂。
他并不懷疑樂毅有什麽陰謀,畢竟就他齊軍當前的狀況來說,倘若樂毅對他齊軍果真有什麽歹心,對方根本無需耍弄什麽手段,隻需聯合秦魏宋三國聯軍一同夾擊他們即可,足以叫他數萬齊軍全軍覆沒在此。
但樂毅并沒有這麽做,反而率領燕軍增援了他齊軍,這就足以證明,樂毅并沒有背棄他齊國的打算。
想通這一點,田觸就對自己先前的判斷無比的懊悔。
早知樂毅并沒有背棄他齊國的打算,他何必撇下燕軍獨自逃亡?他大可與燕軍一同後撤,相互掩飾。
但眼下顯然不是懊悔的時候,他深吸一口氣,鼓舞士氣道:“傳令各軍,燕軍也已突破了敵軍的封鎖,順利與我軍彙合,接下來,叫各軍與燕軍相互掩飾,徐徐後撤。……不必畏懼,秦魏宋三國聯軍雖人多勢衆,但我齊燕聯軍的兵力亦不遜色……”
在田觸的鼓舞下,兼之有得知燕軍來援,齊軍總算是暫時穩住了軍心,随後就像樂毅所建議的那樣,由燕軍抵擋住秦軍,齊軍則主要抵禦魏宋兩國的軍隊。
不得不說,在得到了數萬燕軍的支援後,齊軍總算是有了較爲寬裕的兵力抵擋魏宋兩軍,這也使得在短時間内,秦魏宋三國軍隊皆無法取得預期的戰果。
片刻後,便有前方的秦卒将最新的戰況送到了秦将晉邝這邊:“報!我軍遭到燕軍的阻擊!燕軍正在援護齊軍撤離,範布、鄭因兩位将軍遭到了燕軍的沉重阻擊,他們懇求将軍增派援軍!”
『咦?』
聽到士卒的禀報,秦将晉邝心中着實有些吃驚。
什麽情況?燕軍在掩護齊軍撤退?
燕軍不是宋國的内應麽?
不得不說,看先前燕國軍隊跟随齊軍攻打郯城時的狀态,晉邝還以爲燕軍是宋國的内應咧。
而後來蒙仲在追擊齊軍時,魏宋兩國軍隊皆對燕軍視而不見,亦再次加深了晉邝對這件事的判斷,可現在是什麽情況?
一頭霧水的晉邝,不由地轉頭看向了蒙仲,卻發現後者皺着眉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舔舔嘴唇,晉邝試探問道:“蒙将軍,這燕軍……”
蒙仲當然清楚燕軍究竟是什麽情況,但其中的秘密,他當然不會透露給晉邝,隻見他皺着眉頭思考了片刻,沉聲說道:“燕軍增援了齊軍麽?啧!看先前燕軍對郯城的攻勢,我原以爲燕軍不欲爲齊軍而戰,沒想到……”
『這蒙仲居然也不知情?』
晉邝有些驚訝,試探道:“難道,宋國其實并未與燕軍有什麽私底下的約定?”
“私底下的約定?”蒙仲好笑地說道:“晉邝将軍以爲雙方有什麽私底下的約定?若果真如此,此時燕軍不應該是聯合你我三軍一同圍攻齊軍麽?”
“話是這麽說……可蒙将軍先前叫各軍追擊齊軍時,可是對燕軍視若無睹,我以爲燕軍有什麽……”
“是我想錯了。”蒙仲皺着眉頭說道:“我以爲燕國軍隊亦巴不得這股齊軍被你我全軍覆沒,又考慮到燕軍對我方的威脅遠不如齊軍,是故棄燕軍而追殺齊軍,沒想到……是我失策了。”
『這個蒙仲也有失策的時候?』
晉邝頗感意外地看了一眼蒙仲,旋即心中微動,抱拳說道:“蒙将軍,此刻我麾下範布、鄭因二将正遭到燕軍的阻擊,急求援軍,可在下這邊兵力亦不足,您看是不是讓前方的士卒暫時先撤下來……”
蒙仲豈會不知晉邝心裏在想什麽,要知道因爲樂毅的關系,他這次本來就沒有全殲這十萬齊軍的打算,他之所以要對齊軍步步緊逼,其實就是爲了變相幫助樂毅取得田觸、田達二人的信任罷了,畢竟,越是在危及的情況下得到燕軍的支援,田觸、田達就會越發信任樂毅。
然而這些内情,他當然不會透露給晉邝,隻見他皺着眉頭,故作不悅地說道:“我素知貴軍勇武,豈會連區區燕國軍隊都打不過?莫非晉邝将軍有什麽私心麽?”
不得不說,如果是換做其他人,恐怕這會兒晉邝已經破口大罵了,但面對蒙仲,他還真沒有這個膽量,畢竟蒙仲兩次挫敗他秦國,已經讓許多秦國将領對其心生了畏懼——要知道蒙仲兩次挫敗他秦國,可不是借助什麽兵力上的優勢,完全是憑借出色的計謀,這才最最讓這些秦将感到敬畏的。
因此他連忙解釋道:“蒙将軍莫要誤會,我秦軍此番赴宋,就是爲了與貴軍一同幫助宋國擊退齊軍,豈會有什麽私心?……不過,就連蒙将軍都沒有料到燕軍居然會掩護齊軍撤離,更何況是我軍前方的将士呢?我想,他們多半是因爲這個原因,被燕軍殺了一個措手不及。……雖以往蒙将軍與我秦軍或有些矛盾,但眼下秦魏兩軍互爲盟友,蒙将軍的建議在下自然會聽取,但倘若因此使我秦軍的将士傷亡過重,我也擔心我秦軍的将士或許會對蒙将軍心生怨恨……”
『嚯,居然還敢威脅我?』
蒙仲自然聽得出晉邝話中的深意,心下有些好笑。
其實方才他在質問晉邝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與晉邝撕破臉皮的準備——雙方撕破臉皮,晉邝自然不會再聽取他的将令,理所當然,秦軍也不會在繼續進逼齊燕兩軍。
而秦軍一旦不配合了,魏宋兩軍自然也無力再追擊齊燕聯軍,隻能任憑對方撤離,如此一來,樂毅就能援護着田觸、田達安然撤離了。
可沒想到,晉邝居然忍了下來,雖然話中帶着幾分變相警告的意思,但态度卻并不堅決。
『怎麽回事?這個晉邝原來是這麽好說話的人麽?』
微微皺了皺眉頭,蒙仲思考着該如何解決當下的情況。
然而晉邝卻會錯了意,見蒙仲沉着臉一聲不吭,他亦難免有些心虛:“蒙将軍莫怪,在下沒有别的意思。……傳聞蒙将軍愛兵如子,想必也能理解晉某亦不希望麾下的将士受到太大的傷亡……當然,倘若蒙将軍堅持要繼續逼迫齊燕兩軍,我秦軍亦會跟随。”
『那還得了?』
心中暗暗嘀咕着,蒙仲咳嗽一聲,趕緊開口打消晉邝的念頭:“不,晉邝将軍說得對。現燕軍增援齊軍,兵力已超過了我軍,着實不應該再過緊地逼迫,免得對方被逼上絕路後狗急跳牆,跟我方軍隊來個魚死網破……再者,仔細想想,我這個魏國的軍将,确實沒有資格要求貴軍……”
“蒙将軍這是說得哪裏話?”晉邝笑着說道:“蒙将軍的才能,縱使是我秦軍的将士們亦佩服不已,更何況,天下之事本就難下定論,說不定日後蒙将軍會投奔我大秦呢?以蒙将軍的才能,隻要肯投奔我大秦,那必然是封君拜侯……”
蒙仲微微一笑,對此也不發表什麽看法。
不得不說,其實晉邝說得還真沒錯,在這個年代,各國将領投奔其他國家确實是一件非常頻繁的事,比如魏章、甘茂、公孫喜等等,他們效力最久的國家,其實都不是他們出生的母國。
見蒙仲似乎心情轉假,晉邝趁機說道:“那……那晉某就下令叫範布、鄭因二人撤下來了?”
“暫時也隻能這樣了。”蒙仲點點頭,故作不甘地說道。
見蒙仲默許,晉邝心中大喜,順水推舟便叫範布、鄭因二将撤了下來,雖口口聲聲表示是暫時後撤、重整旗鼓,但他私底下卻叫範布、鄭因二将故意拖延。
至于理由嘛,自然就是不想讓己方出現太大的傷亡,因此範布、鄭因二将倒也沒有懷疑。
然而,晉邝的這些小動作,卻沒有瞞過蒙仲的眼睛,隻不過蒙仲沒有去拆穿他而已。
或許晉邝覺得隻有他秦軍在這次追擊戰中故意放水,恐怕他萬萬不會想到,對齊燕聯軍放水最嚴重的,并不是他,而是他身邊的蒙仲。
正如蒙仲所判斷的,當秦軍不再過于逼迫齊燕兩軍後,魏宋兩軍亦是獨力難支,無法再擴大什麽戰果,因此蒙仲順理成章地就下令魏宋兩軍也撤了下來,與秦軍彙兵一處,遙遙跟在齊燕兩軍背後,追殺那些因爲各種原因而掉隊的齊軍士卒。
而這,又能殺多少人呢?
齊軍的主力,終究還是在燕軍的掩護下,保存了大半,迅速朝北方撤離。
足足追擊了三十裏地後,秦、魏、宋三方軍隊各自收兵,清理沿途的屍體,順便瓜分敵軍屍體身上的戰利品。
見此,秦将晉邝也是松了口氣。
他覺得,他終究是成功阻止了齊軍的全軍覆沒,終于可以向穰侯魏冉有所交代了。
看着他面帶笑容與蒙仲告辭,繼而轉身離去,樂進嘿嘿怪笑着對副将於應說道:“於應,我跟你說個笑話,那晉邝以爲是他幫齊軍逃過了覆亡的命運……”
佐司馬於應冷冷瞥了一眼自家主将,旋即轉身對蒙仲說道:“城令,在下不明白,既然秦國有心要聯合齊國,爲何還要幫助宋國擊退進犯的齊軍?”
蒙仲淡淡說道:“隻因爲,秦國也是被逼的沒有辦法,才會選擇與齊國合作。……秦國不希望齊國過早地吞并宋國,但也不希望宋國去幫助魏國抵禦他秦國踏足中原,因此,秦國需要齊國來牽制宋國。”
於應皺着眉頭思考了片刻,旋即搖搖頭感慨道:“國與國之間的爾虞我詐,實非我輩武夫可以理解。”
聽到這話,蒙仲微微一笑,旋即轉頭看向齊燕聯軍撤退的方向。
據他估算,今日這場追擊戰,齊軍最起碼有四萬人的傷亡,算上齊軍先前在郯城的傷亡,齊将田觸的十萬大軍,怕是隻剩下四萬左右,這倒也算是削弱了齊國。
當然,按照蒙仲本來的打算,他是打算讓這十萬齊軍在宋國全軍覆沒的,但用四萬齊軍去換取田觸、田達二人對樂毅的信任,換取齊國對燕國的信任,這倒也不是一件不能接受的事。
畢竟,整個燕國确确實實是「覆齊」這件事上的内應,隻有當燕國取得齊國的信任,燕國軍隊日後才能在齊國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對後者發動緻命的一擊,一舉擊垮整個強盛的齊國。
用四萬餘齊軍換取齊國的覆亡,怎麽想都是一件很賺的事。
當然,最關鍵的,還是避免了與燕軍正面交鋒,甚至于,與樂毅正面交鋒。
樂毅與白起不同,對于白起,蒙仲雖然欣賞他,但他從一開始就将白起放在敵對方的位置上,自然不會因爲與白起交戰而産生什麽負擔;但樂毅不同,樂毅是蒙仲等人相處多年的兄弟,除非逼不得已,否則,無論蒙仲也好,樂毅也罷,都不會希望在兩軍對峙的沙場上見到彼此。
『助燕王覆亡齊國,這無疑是一條極爲艱辛的路……保重,阿毅。』
望着齊燕聯軍撤退的方向,蒙仲暗暗說道。
而與此同時,在十幾裏外,樂毅正騎着戰馬,看着身背後已無秦魏宋追兵的荒野。
“蒙司馬留情了。”
不知何時,樂毅的身邊傳來一個聲音,單憑這句蒙司馬的稱呼,樂毅不用猜也知道是榮蚠。
“我知道。”樂毅微微點頭。
他當然知道蒙仲手下留情,畢竟方才,他燕軍才出現在戰場上,秦魏宋三國追擊齊軍的軍隊就立刻放緩了攻勢,繼而徐徐後撤。
此後齊軍那邊有多少損失他不清楚,反正他燕軍這邊,充其量不過兩千士卒的傷亡而已——放在着動辄十幾萬、二十幾萬軍隊的戰場上,區區兩千士卒的傷亡,确實稱得上是極小的傷亡了。
“是看在你我的面子上。”
“……我知道。”樂毅皺着眉頭看了一眼榮蚠:“你到底想說什麽?”
“沒什麽。”榮蚠語氣淡然,但臉上那幾分不痛快的神色,樂毅卻是看得清清楚楚。
顯然,榮蚠仍對樂毅救援齊軍的做法抱持着深深的不滿,作爲宋人出身的燕将,榮蚠跟燕人其實沒有多大區别,都恨不得那些齊人去死,可爲了大局,他方才卻帶兵掩護齊軍撤離,還爲此付出了許多部下傷亡的代價,也難怪榮蚠心裏不痛快。
而與此同時,在距此不遠的齊軍中,齊将田觸也已得知了秦魏宋三國軍隊放棄繼續追擊他們的消息,爲此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
他必須承認,此番他能帶着數萬齊軍成功突破秦魏宋三國聯軍的阻擊,全靠燕軍的救援,沒有燕軍的救援,或許他此刻剩下的四萬餘軍隊,怕是會在今日全軍覆沒。
想到這裏,田觸便對此前對樂毅的懷疑,以及他抛下燕軍獨自率領齊軍撤離的做法感到無比的羞愧。
他對副将田達說道:“田達,或許你我真的是誤會樂毅了……唉,早知如此,你我何必撇下燕軍獨自撤離?還得我軍白白損失了數萬士卒……”
聽到這話,田達默不作聲,臉上青白一片,半響後,他擡頭說道:“我仍不相信樂毅與燕軍……燕軍掩護了我軍撤離,我承認,但先前又是怎麽回事?你我親眼所見,燕軍在攻打郯城時消極怠戰……”
“好了!”
田觸擡手打斷道:“無論如何,這次全靠樂毅與燕軍,我軍才能避免遭受更大的損失。你我應當向樂毅表示謝意。”
田達雖然不情願,但最終還是無奈地點了點頭。
片刻之後,待等樂毅與榮蚠回到燕軍之中後,田觸與田達便來到了燕軍,與樂毅見了面。
再次見到樂毅,田觸滿臉羞愧,深深朝着樂毅拱手抱拳,久久不起。
在被樂毅扶起後,他羞愧地說道:“樂司馬,田某不知該說什麽,總之,感謝樂司馬不計前嫌,支援我軍,使我齊軍避免遭受更大的損失。”
聽聞此言,樂毅平靜地說道:“觸子不必如此,先前你我彼此間有些誤會,其中也确實有我燕軍一部分責任,但我曾經說過,全賴齊王的仁義,我燕國才得以幸存,觸子爲何覺得我燕國會背棄齊國呢?”
田觸連連點頭,可在旁,田達卻忍不住問道:“那先前燕軍攻打郯城時又是什麽回事?”
樂毅面色不變,從容解釋道:“此事我先前就解釋過,因爲某個原因,我燕軍的士卒不願幫助貴國作戰,這是樂某所無法控制的。倘若隻是一兩人如此,樂某自然會軍法處置,可軍中人人如此,樂某又能怎麽辦?萬一引起士卒的嘩變,這豈不是變得更糟?”
田觸連連點頭。
同樣的話,當初樂毅這般解釋時,田觸将信将疑,但此時此刻,他已對樂毅的深信不疑,畢竟樂毅與燕軍,确确實實是在他們最危急的時刻幫助了他們。
解釋過後,樂毅問田觸道:“觸子接下來有何打算?”
聽到這話,田觸苦澀地笑了一下,說道:“還能有什麽打算?先回國,看大王如何發落我二人吧。……唉,作戰不力,連郯城也沒能攻陷,還損失了五六萬士卒,待回到臨淄後,不知大王會如何處置我二人。”
在旁,田達聞言臉上亦浮現出惶恐不安之色。
見此,樂毅正色說道:“在我看來,此次失利并不怪兩位,隻怪秦魏兩國派來了援兵,若是齊王怪罪下來,樂某會如實爲兩位分辯……唉,若是兩位之前能給予在下更多的信任就好了,至少可以全身而退……”
聽到這話,田觸又是感激又是慚愧,連連說道:“我二人注定會受到大王的重罰,實在不必牽連到樂司馬……”
随後,樂毅亦安慰了田觸、田達幾句。
不得不說,樂毅并不認爲這次齊王會重罰田觸、田達二人,畢竟據他估測,這會兒臨淄恐怕早已得知了陶邑之戰的結果,齊王要恨也是恨趙國的奉陽君李兌——齊趙聯軍的潰敗,就注定齊國這次讨伐宋國将就此告終,無論田觸、田達這邊勝或敗,都不足以影響大局。
正是基礎這一點,樂毅才要設法取得田觸、田達二人的信任。
否則……哼!
真當樂毅不記恨田觸、田達二人撇下他燕軍獨自撤兵的做法麽?
哦,樂毅還真不記恨,畢竟他從一開始,就不曾将齊軍當成什麽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