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秦将季泓、孟轶、衛援、童陽、仲胥、胡郁等将領接到白起的傳喚,陸陸續續來到白起的營屋集合。
當他們在白起的營屋外看到彼此時,他們臉上亦露出了幾許意外與凝重的神色。
孟轶不解地詢問仲胥道:“老仲,你說白帥今日召集我衆人所爲何事?是不是要打陽關了?”
仲胥微微搖了搖頭,但目光卻看向了站在一旁的滿臉凝重之色的童陽,顯然他也已聽說了一些。
此時,司馬靳走出了營屋,朝着諸将抱拳說道:“諸位将軍,白帥有請。”
諸人都知道司馬靳乃是司馬錯的次孫,并非白起身邊尋常的近衛,因此倒也客氣地回禮,繼而在司馬靳的指引下,陸陸續續走入營屋,見白起已坐在屋内的主位上,便紛紛抱拳行禮:“見過白帥!”
“都坐吧。”
白起勉強擠出幾分笑容,招呼諸将在屋内就坐,而司馬靳則走回白起身邊。
此時,隻見白起掃視了一眼諸将,沉聲說道:“諸位,昨日白某收到一則噩耗,宛城遭到了魏軍的偷襲,我軍的糧草,皆被魏軍毀之一炬……”
聽聞此言,除了早已得知此事的童陽默不作聲以外,其餘諸将皆是一愣,繼而一個個雙目睜大,臉上露出了驚駭之色。
“宛城?”
“怎麽可能?!”
“是陽關的魏軍做的麽?可我并未收到任何魏軍出現異動的消息啊。”
“陽關的魏軍怎麽可能繞過我軍偷襲宛城?”
諸将議論紛紛。
見此,白起壓了壓手,聲音低沉地說道:“我已派人證實,确實是陽關的魏軍所爲……還記得前幾日,陽關的魏軍有三千步卒、兩千餘騎兵增援北側應山的魏營麽?我等都被那蒙仲給騙了,那些魏軍根本不曾增援應山魏營,而去了北面的群山,從當地一條僻靜狹隘的山道,悄然前往宛城……”
“北面的群山?”秦将仲胥一臉震驚地問道。
“唔。”白起點點頭說道:“昨日我收到這則噩耗後,便懷疑北面的群山中有一條可通往宛城的小道,是故派出斥候前往打探……果不其然,那裏果然有一條不爲人所知的小道。”
“……”
諸将面面相觑,有幾人張口欲言,卻又不知該說什麽。
不得不說,魏軍偷襲宛城,燒掉了秦軍寶貴的糧草,這對于他們秦軍來說實在太緻命了,簡直好比是一把尖刀紮在了秦軍的心口。
此時,衛援皺眉說道:“宛城,我記得是司馬……”他瞥了一眼司馬靳,旋即改口道:“我記得是由國尉麾下的将軍彭唐率軍駐守吧?怎麽會如此輕易叫魏軍偷襲得手?”
白起簡單地解釋道:“方城魏軍假冒胡郁麾下的騎兵,彭唐沒有防備,遂被魏軍偷襲得手。”
聽聞此言,屋内諸将不由地轉頭看向了胡郁,這讓胡郁亦感到很是尴尬。
但諸将也沒有因此多說什麽,畢竟宛城遭襲與胡郁無關,要怪就怪彭唐過于松懈,至于胡郁兵敗,導緻兩千騎兵全軍覆沒一事,既然身爲主将的白起都沒有爲此懲罰胡郁,他們自然也不會多說什麽。
沉默半響後,衛援沉聲問道:“白帥,我軍還有幾日的軍糧?”
白起聞言看向副将季泓,季泓沉聲說道:“軍中的糧食,勉強還可以支撐五六日。”
僅僅五六日?
諸将面面相觑,面色一個個變得難看起來。
他們怎麽也不至于樂觀地認爲,僅五六日就能攻破陽關,進占葉邑。
畢竟他們面對的是蒙仲,曾在伊阙之戰時擊敗過他們的蒙仲。
此時,白起掃視了一眼諸将,看似心平氣和地說道:“在座的諸位,除胡郁此前并未與蒙仲打過交道,相信其他人都清楚那家夥的厲害……那厮最擅長的,就是瞧準時機,伺機以弱制強……”
聽到這話,除義渠降将胡郁以外,其餘諸秦将皆稍稍低了低頭,腦海中不禁回想起當日在伊阙山北的魏營遭到蒙仲軍反制時的情景。
那時的他們,已成功擊潰了公孫喜與暴鸢的二十幾萬軍隊,距離最終的勝利隻有一步之遙,但偏偏就在這時候,蒙仲瞧準他秦軍後繼無力,趁機率領魏軍敗卒采取反攻,硬生生使原本注定敗亡的魏軍,重新鼓舞振作,使得他秦軍最終戰敗于憚狐城。
那可真是糟糕的經曆。
“……既然爾等都了解那蒙仲的手段,那麽自然也應該知道,既然他已成功偷襲了我軍的糧倉所在,那麽接下來,他就會立刻采取反攻。”說到這裏,白起掃視了一眼諸将,沉聲說道:“眼下擺在我等面前的,隻有兩條路,其一,即立刻撤退至宛城,與國尉麾下的軍隊彙合,一同抵擋魏軍的反撲,期間等待武再次運輸糧草。其二,立刻攻打眼陽關,在五日之内攻破陽關,繼而進占葉邑,在葉邑就食。……你等怎麽看?”
聽聞此言,諸将紛紛沉默。
退守宛城,雖說得好聽,但實則就是再次上演伊阙之戰時他們被蒙仲麾下的魏軍攆地到處逃竄的噩夢而已,且擊敗了他秦國騎兵的方城騎兵們,亦會像上次那樣沿途襲擊他們,使他們被動挨打,隻能眼睜睜看着麾下的士卒不斷被方城騎兵狙殺卻無可奈何。
但攻打陽關……五日之内真有可能打下那座關隘麽?
就在諸将猶豫之際,孟轶抱拳沉聲說道:“白帥,末将願爲先鋒,爲白帥攻破陽關!”
說罷,他有意看了一眼面露遲疑之色的同僚們,意有所指地說道:“爲了攻破陽關,我軍已籌備許久,建造了許多攻城器械,難道要将那些辛苦打造的攻城器械全部舍棄麽?反正即便退守宛城,亦會遭到方城魏軍的沿途追殺,不如索性強攻陽關,與魏軍殺個勝負!”
“好,孟轶支持攻打陽關,那麽你等呢?”白起詢問諸将。
見白起的目光看向自己,副将季泓猶豫了一下,旋即抱拳說道:“白帥,末将亦支持孟轶的主張。……就算最終要退守宛城,但不戰而退,未免過于叫人不甘,不如先跟魏軍拼個勝負……”說到這裏,他遲疑了一下,雖然嘴唇微動,但卻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但白起卻能猜到季泓的心思,後者的想法,無非就是利用戰損來彌補糧草的缺口而已,畢竟,死人是不需要糧食的,就眼下的情況來說,他秦軍與陽關的魏軍拼得越兇,他秦軍反而占利。
但這種話隻能放在心底,卻不好說出口罷了。
而事實上,這也是白起傾向于進攻陽關的想法之一。
有孟轶、季泓二人挑頭,其餘諸将陸續表明态度,支持向陽關進攻,唯獨胡郁沒有表态,畢竟他麾下的騎兵已全軍覆沒,這場戰争早已與他無關,白起請他前來,純粹就是給他一點面子而已。
“好!”
見諸将都支持進攻陽關,白起重重點了點頭,沉聲說道:“既然如此,事不宜遲,立刻傳令諸軍,攻打陽關!”說罷,他也不忘叮囑諸将:“關于宛城遭遇偷襲一事,不得對外透露,免得軍心動蕩!”
“喏!”
諸将抱拳而退。
看着諸将領陸續退出屋外,白起長長吐了口氣,坐在屋内若有所思。
見此,司馬靳好奇地問道:“白帥在想什麽?”
隻見白起輕笑一聲,惆怅地說道:“眼下我方才明白,那蒙仲爲何不取方城……”
“咦?”司馬靳滿臉不解。
見此,白起站起身來,走到窗前淡淡說道:“去年入冬時,國尉與我退守宛城,當時蒙仲其實可以收複宛城,重新在方城設防,可他并沒有那樣做,任憑我今年開春後進占了方城,此前對此有所不解,現在我終于明白了……若他取了方城,則我必然在宛城與方城之間設營,甚至于以宛城爲後方,進攻方城;而倘若他不取方城,則我必然以方城爲據點,進攻陽關,如此一來,我軍與宛城的距離就拉遠了……還不明白麽?他那時候,就已經在盤算着偷襲宛城!”
司馬靳聽得滿臉震驚,驚聲說道:“這莫非就是兵書中所說的謀略?”
“啊,這就是謀略。”白起苦笑着搖頭道:“去年他将方城拱手相讓,趁機伏擊了國尉與我,緻使我軍數千士卒戰死、萬餘人負傷,年後他不取方城,再次以這座城邑爲餌,趁機偷襲了我軍在宛城的糧倉……呵,這就是蒙仲,我白起迄今爲止遇到的最強的敵将。”
“……”
司馬靳張着嘴,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要知道在他這個年紀的秦人眼中,于伊阙之戰時同時擊敗公孫喜與暴鸢兩位名将的白起,無疑是他們所憧憬的榜樣,可他沒有想到,縱使是在他們眼裏無人可敵的白起,亦有難以戰勝的對手。
想到這裏,司馬靳舔舔嘴唇,勉強擠出幾絲笑容問道:“可……可白帥既不撤退,反而下令進攻陽關,想來是有些把握的吧?”
聽聞此言,白起失笑般搖了搖頭,旋即,他目視着年輕的司馬靳,在一番遲疑後,忽然勉強地笑道:“唔,三成勝算吧。”
“三成勝算麽?”司馬靳雖對此有些失望,但好歹還能接受。
他不會想到,白起隻是見他年輕,因此并未将心中的真相告訴他而已:他攻打陽關的其中一個主要目的,是爲了與魏軍互耗!
是的,與魏軍互耗,以此來彌補他軍中糧草的缺口。
考慮到司馬靳才十四五歲,白起暫時還不打算将戰場上陰暗而殘酷的一面,通通展現在這個年輕人面前。
因爲他挺喜歡這小子的。
約一個時辰,待一切準備就緒,白起率領四萬軍隊,攜帶着諸多的攻城器械,浩浩蕩蕩地前往陽關。
此時在秦營與方城的四周,幾乎到處可見到方城騎兵的蹤影,這些方城騎兵見到秦軍的異動,立刻禀報于陽關,告知主将蒙仲。
蒙仲得知此事後亦不意外,當即親自拜見了翟章,将秦軍的異動告知了這位老将。
畢竟翟章好歹是魏國的大司馬,且寬恕了蒙仲假冒他名義給暴鸢寫信的這件事,蒙仲怎麽也得給翟章幾分面子。
對于蒙仲的這個舉動,翟章自然很滿意,但對于秦軍的異動,翟章卻表現出諸般的不解。
他皺着眉頭對蒙仲說道:“難道白起還不知宛城被我軍襲擊?算算日子,他應該已經收到消息了吧?”
蒙仲聞言笑着肯定道:“肯定的,白起必然已收到消息……”
一聽這話,翟章更加不解了:“既已收到宛城遭襲的消息,他白起非但不撤兵,反而進攻陽關?”
蒙仲笑着解釋道:“正因爲境況不利,所以白起先下手爲強……就算我了解他,他也了解我,他知道我不會放過他的,倘若他決定退守宛城,我必然會率軍追擊,介時他必将處處陷于被動。與其什麽都不做便落于下風,還不如嘗試看看能否攻陷我陽關,畢竟一旦攻陷陽關,葉邑根本擋不住秦軍,介時秦軍就能在葉邑收刮糧食。……這大概就是白起的想法吧。”
“……”
翟章有些驚訝于蒙仲對白起的了解,旋即捋着胡須說道:“這個叫做白起的小子,看起來很勇啊,怪不得連公孫喜都在此人手中吃了大虧,一世英名皆喪于此人手中。”
聽到這話,蒙仲由衷地附和道:“論膽魄,論謀略,這白起确實超過常人。”
……膽魄與謀略麽。
翟章瞥了一眼蒙仲,輕笑一聲,不過倒也沒說什麽。
片刻後,蒙仲帶着翟章登上了陽關的關隘,靜等秦軍的到來。
約大半個時辰後,秦軍緩緩來到關外,于關外排兵布陣。
此時翟章站在關隘的城牆上眺望秦軍,隻見秦軍關外的秦軍充斥整個山谷,那肅殺的氣氛,縱使是這位身經百戰的老将,亦不由地露出了幾許凝重的神色。
而從旁,蒙仲正在吩咐蒙遂、鄭、蒙虎、曹淳、華虎等将領,他提醒衆将道:“今日白起率軍來攻,乃是因爲我軍偷襲其糧倉,他不得已隻能對我陽關展開猛攻,一方面嘗試攻陷我陽關,一方面也是爲了讓其麾下秦卒與我軍互耗,以此彌補其軍中糧草的缺口。因此,今日必然會是一場惡戰,我希望你等報以警惕……”
“……”
翟章轉頭看了幾眼蒙仲,心下有些詫異。
在己方軍糧不足的情況下,故意對敵軍展開猛攻,以彼此互耗來彌補己方糧草的缺口,此舉雖然殘酷,但也是戰場上頗爲常見的手段,隻不過,一般隻有久經沙場的老将才會懂得這種手段,而蒙仲小小年紀竟懂得提防此事,這着實讓翟章感到幾許意外。
畢竟據他所知,蒙仲雖說在十四歲時便跟随宋國軍隊出征滕國,但這小子今年也才二十歲而已,滿打滿算不過六年的戎馬生涯,但不能否認的是,論見識,哪怕是那些三四十歲的将領都遠遠不及這小子。
這讓翟章不免有些好奇,好奇于再過十年、二十年,這小子将會成爲一個怎将的将領。
正如蒙仲所說的那般,今日白起率領秦軍對陽關展開猛攻,乃是迫于無奈,因此白起也沒有心情在戰前與蒙仲再廢話什麽否則換做平時,白起多半會跟蒙仲聊幾句,或者調侃蒙仲幾句,以此證明他的從容與自信。
但今日白起卻沒有這個心情,待軍隊做好進攻準備後,他立刻就下達了進攻的命令。
“嗚嗚嗚嗚嗚嗚”
伴随着三聲悠長的号角聲,秦軍先鋒大将孟轶站在戰車上,手持利劍指向陽關,嘶聲力竭般地大吼:“前軍!進攻!”
一聲令下,秦軍的前軍,那幾個千人方陣徐徐向前。
“唔?”
此時,蒙遂站在城牆上環抱雙臂而立,見關外的秦軍竟如此緩慢地朝着他陽關靠近,心中不由地升起幾許困惑。
這種速度,豈非是給他陽關的弩手當活靶子麽?
想到這裏,他當即喝道:“傳令弩手,朝前方關外,射箭!”
一聲令下,關内的弩手們紛紛舉弩而射,一時間,陽關關内有無數箭矢騰空而起,遠遠看去仿佛麥田上的蝗潮,朝着關外的秦軍劈頭蓋臉地射了過去。
瞧見這撥箭矢,秦将孟轶扯着嗓子吼道:“箭襲!列陣!”
隻聽齊刷刷地舉盾聲響起,隻見那些步卒方陣内的秦卒們,前排的步卒手持一塊盾牌擋在身前,構築成一道壁壘,而從第二排起的秦卒們,則将盾牌平舉在頭頂,與從旁士卒平舉在頭頂上的盾牌一同構築了一層鐵壁,使得遠遠看去,這千人步兵方陣,仿佛是一隻緩緩移動的烏龜。
伴随着丁零當啷地響聲,魏軍的這波箭雨,大多都被這些嚴密的盾牌防守擋了下來,隻有個别的秦卒中箭,使得秦軍的陣型出現了些許空洞,但很快就被其餘秦卒彌補。
“什麽?!”
見到這一幕,蒙遂頓時皺起了眉頭。
要知道去年入冬前,白起初次嘗試進攻陽關時,他陽關的弩陣射擊那可是讓秦軍損失慘重,可眼下,同樣的招數,秦軍卻已有了抵擋的手段。
而此時在關樓那邊,瞧見這一幕的蒙仲亦微微皺了皺眉。
他也沒想到,隻是過了一個冬季,白起便已想到了針對他魏軍弩陣的辦法,想出這招姑且就稱作龜甲陣。
“秦軍的雲梯隊出動了!”
身旁,有魏卒驚呼着提醒道。
蒙仲皺着眉頭看去,隻見在秦軍那前三後二五個千人方陣之後,整整一排的雲梯正徐徐朝着關隘這邊前進,細細一數,這些雲梯怕不是有多達百餘架。
這個數量,幾乎可以令陽關的關牆形同虛設。
于是他立刻下令道:“傳令下去,叫關内準備好火油、火矢,待那些雲梯靠近後,盡可能地将其摧毀!”
而此時,秦軍的前軍,那幾個移動緩慢的方陣,也已逐漸靠近了城門。
不得不說,憑借着這招龜甲陣,秦軍的傷亡情況銳減,縱使蒙遂下令關内的弩手不停歇地射箭,但秦軍這次的傷亡情況,卻要遠遠好過去年,這使得城牆上的魏卒們充滿了壓力。
顯然這些魏卒也已經意識到,這次恐怕不能像上回那樣,用弩陣擊退這些秦軍。
注意到城牆上的魏卒們士氣有些低落,魏軍這邊的大将樂進抽出利劍,大聲喊道:“不必驚慌!不必畏懼!秦軍雖然悍勇,但别忘了,我軍曾幾次擊敗過他們,今日秦軍複來,不過是再次收獲一場敗仗而已!……方城可以拱手相讓,但我陽關,乃是舞陽、葉邑的最後一道防線,唯有這裏,不得叫秦軍踏進一步!”
說罷,他劍指前方,厲聲喊道:“接戰!”
“喔喔喔”
城牆上的魏軍們大聲呐喊,試圖以此激勵自己與友軍。
而此時,秦軍的雲梯隊也已靠近城牆,隻見在無數箭矢、火矢的籠罩下,秦軍士卒推動一架架雲梯,繼而将雲梯上端的鈎子,勾住了城牆。
“進攻!”
随着秦将孟轶一陣嘶聲力竭的吼聲,不計其數的秦軍借助雲梯之便,朝着關牆上攀爬。
此時遠處,那些仍站在原地的秦軍士卒們,亦紛紛用長戈敲擊手中的盾牌,發出巨大的響聲,試圖影響遠處城牆上魏卒的鬥志。
而面對着秦軍如此兇猛的攻勢,陽關上的魏軍士卒們毫不退讓,隻見他們或舉起油罐砸向底下的雲梯,繼而投下火把将其引燃,或手持長戈奮力刺向那些試圖借雲梯攀爬上來的秦卒,整個戰場的氣氛,一下子就變得無比的肅殺,就仿佛是最終決戰般。
“殺!”
“攻上去!快快快!”
“油罐!油罐!”
“擋住他們!擋住他們!”
整個陽關,充斥着秦魏兩軍士卒的喊聲。
親身感受到戰場上的氣氛,縱使是翟章,亦微微睜大了雙目,花白的胡須一顫一顫,似乎是在爲這場仗的激烈而震驚。
不得不說,數十年如一日駐守在邺城的翟章,确實極少與秦國的軍隊打交道,以至于此刻當他看到秦軍那瘋狂的攻勢時,他必須得承認,秦軍的攻勢,确實要比趙國軍隊的攻勢更加兇猛。
而此時,蒙仲則轉頭看向翟章,說道:“大司馬……”
因爲此前就打過招呼,翟章自然明白蒙仲的意思,立刻叫近衛打出他翟章的旗号。
不多會,一面寫着魏大司馬翟字樣的将旗,便豎起在關樓上。
遠遠看到這面旗幟,白起猛然睜大了雙目。
“魏大司馬翟……翟章?是翟章麽?翟章竟然已至陽關?”
一時間,白起的眼神略有些恍惚,旋即,面色亦變得有些難看。
倘若他此前還抱着攻陷陽關的僥幸,那麽此刻在看到翟章的旗幟後,他便意識到,這座陽關恐怕是攻不下了。
或許此刻的陽關,其駐軍已經超過了他的軍隊。
“可……這樣就想吓退我?蒙仲,你也小瞧我了,就算……我也要使你魏軍付出慘重的傷亡!”
咬着牙,喃喃低語了幾句,隻見白起左手死死抓着戰車的欄杆,眼中閃過幾分狠色。
“繼續進攻!”
他沉聲下令道。
既然後退注定敗亡,那就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