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鄧典早早就起來,在自家屋宅的院子裏劈柴。
随後不久,他的妻子荊氏也從夫婦倆的屋内走了出來,像往日那般燒水煮飯。
“阿蜚呢?”
鄧典詢問自己的妻子。
“還睡着哩。”
荊氏回了一句,旋即頗爲擔憂地說道:“蜚兒才七歲,你當真要帶到一同上山狩獵麽?”
聽聞此言,鄧典笑着說道:“那有什麽?我當初六歲就跟着我爹上山狩獵了……”
荊氏聞言皺了皺眉,有些不喜的說道:“那是你,縱使我不許你帶他去,他還小,再過幾年吧。”
聽了這話,鄧典攤了攤手,笑着說道:“我有什麽法子?是咱們兒子纏着我定要帶他一起前去狩獵,我已經答應他了,總不能反悔了?我曾聽聞,信守承諾方爲大丈夫……”
荊氏白了丈夫一眼,闆着臉低聲說道:“總之我就是不許……”
鄧典聞言瞪了妻子一眼,不悅說道:“你這女人怎得……”
“我怎麽了?我心疼我兒子有錯了?”
“好好好……”
面對着較真的妻子,鄧典很快就敗下陣來,笑着說道:“我去看看母親……”
“别給我打诨,無論如何都不許帶蜚兒去,鄧典,你聽清楚了沒?”
“好好……”疼愛妻子的鄧典服軟了。
鄧氏,在鄧縣是最古老的一支家族,畢竟是鄧國的後人,不過後來鄧國被楚國吞并,鄧氏一族崩解逃亡,大多都逃亡其他國家,唯獨寥寥幾支還留在鄧縣,搖身一變成爲了楚人,其中就有鄧典的先祖。
鄧典這支鄧氏,傳承到這一代時,就隻剩下兄弟二人,長兄鄧戎被選中當了軍士,常年住在郦縣,隔三差五才回鄧縣,因此老家就隻剩下鄧典與妻兒,一同照顧着兄弟倆的老母親。
畢竟兄弟倆的父親死得早,母親年輕時獨立撫養兩個兒子落下了病根,以至于如今逐漸上了年紀,腿腳愈發不利索,需要有人時常照顧。
片刻後,鄧典将腿腳不利索的母親扶到堂屋,而此時荊氏也已經喚醒了兒子,繼而端着飯菜來到堂屋。
老人自然是最疼愛孫輩,鄧典的母親樊氏瞧見孫兒,布滿褶皺的老臉上滿是歡喜,連連招呼着孫兒到他懷中,好讓她能與其親近一番。
“祖母,今日爹要帶我到山上狩獵哩。”小家夥歡喜地說道。
樊氏聽了一愣,轉頭看向小兒子,臉上有些不喜,見此,荊氏趁機說道:“娘,您也評評理,蜚兒是不是還小?可你兒子定要帶着蜚兒到山裏去……”
一聽這話,樊氏也急了,畢竟山裏多的豺狼虎豹,萬一那些害人的野獸将她孫兒叼了跑,那該如何是好?
于是乎,婆媳二人一起數落鄧典,讓鄧典很是無奈,向兒子投以一個愛莫能助的神色。
鄧蜚也很失望,但小孩子天性,使他很快就忘卻了此事,待吃完早飯後就跑到院子裏玩耍,而鄧典則在妻子的幫助下,整理近幾日上山狩獵所需要的獵具。
不知過了多久,兒子在院子裏喊道:“父親,大伯來了。”
『大伯?』
鄧典愣了愣,趕忙走出屋子,旋即便見到院内有一個魁梧的男子正抱着他的兒子。
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兄長鄧戍。
“阿兄,你怎麽來了。”鄧典趕忙迎上前去。
“哈哈。”鄧戍逗了幾下侄子,繼而笑着說道:“大伯有要事與你父親說,待會再與你玩耍。”
說着,他給鄧典使了一個眼色。
愣了愣,鄧典跟着兄長走到了柴房那邊。
此時,就見鄧戍壓低聲音急切地對鄧典說道:“阿弟,你與弟媳速速收拾東西,秦軍打過來了……”
“秦、秦軍?”鄧典面色大變,帶着幾分不安說道:“當真?”
“你還能有假?”鄧戍壓低聲音說道:“郦縣、穰縣,皆已被秦軍攻陷,我來的時候,秦軍正在攻打「臯浒」,下一個就輪到咱鄧縣,你快收拾收拾,我帶你們投奔方城。”
“方城?”鄧典聞言一愣,不解地說道:“方城不是被魏國占據了麽?爲何不投奔樊城?”
鄧戍沒好氣地說道:“待咱鄧縣被秦軍攻陷,樊城就是下一個遭殃的,你以爲秦軍會漏下樊城?方城雖被魏國占據,但新任的方城令蒙仲……唉,我跟你說不清楚,總之咱們隻要投奔方城,就能活命!”
鄧典點點頭,旋即又問道:“嫂子他們……”
“你嫂子已跟着鄉鄰一同投奔方城了,我特地趕來鄧縣,帶你們投奔方城。……快,晚了就會被秦軍堵住。”
“好、好。”
鄧典連連點頭,立刻将此事告知妻子荊氏,荊氏得知原委後亦是面色大變,當即跟丈夫一同收拾東西。
而此時,鄧戍這才去拜見老母親。
母親樊氏對于自己大兒子的前來,亦感到十分歡喜,鄧戍也不敢透露實情,以免老人受驚,隻是連連使眼色叫鄧典、荊氏夫婦加緊收拾東西。
鄧戍、鄧典這一支鄧氏,早已沒落,與尋常平民也沒有什麽不同,除了在鄧縣有些田地外,家中也沒有什麽有價值的東西,充其量就是一些零碎的錢币,夫婦倆收拾了這些錢币,又帶上了家中的餘糧。
随後,鄧典背起母親,而荊氏則帶着包裹,拉着兒子鄧蜚,在鄧戍的帶領下直奔北城門。
期間,老母親不解地問道:“戍兒,怎麽了這是,你兄弟倆背着爲娘去哪呀?”
鄧戍不敢透露實情,笑着說道:“娘,兒子隻是帶你們搬到他處居住,沒事,您合上眼歇息一會。”
樊氏不明究竟,唠叨道:“沒事搬到他處做什麽,家中還有田地……”
“娘您放心,待到了新城,咱家有數不清的田地。”鄧戍笑着安撫道。
然而沒想到,待等他們跑到北城門時,北城門卻已經施行了禁嚴,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秦軍已抵達了城外。
“怎麽來得這麽快?難道臯浒已經陷落了麽?”鄧典大吃一驚。
而此時,鄧戍亦是滿臉陰沉,暗自懊惱晚了一步,以至于還是被秦軍堵在了城内。
“到東城門去!”
想了想,鄧戍立刻帶着家中前往東城門,但遺憾的是,東城門那邊的守卒亦拒絕開啓城門放他們出城。
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東城門外亦有秦軍遊蕩。
見此,荊氏摟着兒子,一臉驚慌地對鄧戍說道:“這可怎麽辦,大伯?”
鄧戍皺着眉頭思索了片刻,壓低聲音說道:“眼下就隻有等了……”
說着,他帶着家人在東城門一帶的空地上歇息。
片刻後,城外忽然響起了震天的喊殺聲,俨然是秦軍已對鄧縣展開了進攻。
而鄧縣城内,也有越來越的縣民得知了秦軍攻打鄧縣的消息,收拾東西,拖家帶口湧到東城門這邊,想盡辦法迫使東城門的守卒開啓城門,使他們能逃出城池,逃往其他城邑。
東城門這邊,守城的軍卒中亦有本地的年輕人,見此情況紛紛違背主将的命令,擅自打開了城門,使圍聚在東城門一帶的鄉親能夠逃出城外。
而趁此機會,鄧戍、鄧典兄弟亦帶着家中,随着人潮湧出了城外。
在順着人潮湧出城外後,鄧戍果然瞧見城外東郊有幾隊高舉「秦」字軍旗的士卒正在遊蕩,于是他立刻喝止了弟弟:“阿典,慢着!”
背着老母親的鄧典停下腳步,回過頭不解地問道:“怎麽,阿兄?”
隻見鄧戍盯着遠處的秦軍士卒,搖搖頭說道:“不行,現在還不能走!”
說着,他不由分說拉着弟弟與弟媳,一家人在城門外的牆根下藏了起來。
見此,鄧典不解問道:“阿兄,爲何要藏起來?”
隻見鄧戍壓低聲音解釋道:“魏軍還沒到,對面的秦軍毫無顧忌,此時若我等逃離,必然遭那些秦軍追殺……”
話音未落,遠處就響起了慘叫聲,面色大變的鄧典站起身來轉頭一瞧,旋即便看到有秦軍的士卒在追趕屠殺那些逃出城外的縣民,同時在殺人之後,搶掠他們随身攜帶的财物。
聽到那些慘叫聲,荊氏滿臉驚恐地抱住了自己的兒子,而耳朵不太好使的老母親樊氏,此刻倒是沒多少驚慌,她隻是奇怪于爲何有那麽多人跑出城外。
唯獨鄧戍、鄧典兄弟二人,親眼目睹秦軍士卒對他鄧縣百姓的屠殺,那真是毫不留情的屠殺,鮮有鄧縣的百姓能夠從那些秦軍士卒手中逃脫,這使得那些原本已逃出一段距離的鄧縣百姓,又被迫折了回來。
“阿兄!”
鄧縣心中越來越着急,因爲他發現,遠處的秦軍士卒正在向城牆這邊逼近。
而鄧戍亦看到了這一幕,咬牙說道:“實在不行就先回城内,總之,沒有魏軍在旁,絕對莫要逃離城池……”正說着,忽然他臉上露出幾許喜色,壓低聲音提醒道:“來了!魏軍來了!”
“……”
鄧典心中一驚,順着兄長的目光看去,隻見遠處徐徐馳來幾百名騎在馬背上的士卒,這些士卒高舉着「魏」、「方城」字樣的旗幟。
他問兄長道:“阿兄,那些騎在戰馬背上的士卒……”
“那是騎兵!”鄧戍打斷了弟弟的話,解釋道:“是魏國方城令蒙仲麾下的騎兵。”
鄧典點點頭,看着遠處徐徐而來的魏國騎兵片刻,又皺着眉頭問道:“怎麽才這麽點人?”
的确,相比較鄧縣東郊動辄三四千人的秦軍,那支魏軍的人數實在是少,粗略估計才兩三百人。
然而讓鄧典感到不解的是,明明那邊的秦軍數量有三四千人,但這些人在注意到魏軍騎兵的到來後,這些秦軍士卒紛紛向兩旁退散。
那些秦軍……畏懼那支魏軍?
這也不對!
雖然隔着頗遠,但鄧典仍能依稀聽到,那些秦軍士卒中或有人朝着魏軍到來的方向大罵。
可罵歸罵,那些秦軍還是對這支魏軍避而遠之。
而此時,那區區兩三百魏軍騎兵,亦在距離鄧縣城牆約兩百丈左右的位置停了下來,旋即,有幾名騎士翻身下馬,将兩支繪有「魏」、「方城」字樣的旗幟豎在地上,旋即伫馬不前。
“阿兄,魏軍這是什麽意思?”
鄧典問兄長道。
聽了這話,鄧戍還未來得及解釋,他們所在的人群當中就有人喊道:“大家快逃啊,隻要逃到那兩面旗幟下,秦軍就不會再追殺我等!”
『唔?』
鄧戍有些意外地轉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他知道,這些人當中肯定有從郦縣、穰縣、臯浒逃奔而來的知情者,很有可能就像他一樣,爲了保護家人而冒險來到鄧縣。
“阿兄,那人說的是真的麽?”
耳邊,傳來了弟弟鄧典急切的詢問。
鄧戍點點頭說道:“不錯,雖然我也不清楚究竟怎麽回事,應該是秦魏兩軍的高層将領有過約定,隻要我楚人能逃到那兩面旗幟,秦軍就不得再追殺我等,否則魏軍就會攻擊他們……”
正解釋着,附近的人潮已朝着遠處那兩面旗幟逃去,見此,鄧戍亦催促弟弟道:“快!背上母親,咱們跟着人群一起行動。”
“嗯。”
隻見在人群中若幹知情者的指引下,成千上萬的鄧縣楚民紛紛朝着遠處那兩面「魏」、「方城」字樣的旗幟逃亡。
期間,沿途仍有秦軍士卒追趕、屠殺他們,但與先前不同的是,這會兒秦軍隻是在兩側夾擊追殺他們,而沒有派人正面堵住這些楚人逃亡的去路,顯然是在顧忌着什麽。
可即便如此,仍有大批的楚民倒在秦軍士卒的兵器下。
而背着老母親的鄧典,亦險些被一名秦軍士卒用短戈戳中,好在他在郦縣當軍卒的兄長鄧戍立刻拔劍,彈開了那名秦卒的兵器。
“阿兄……”
“快走!”
一邊喝令弟弟帶着母親與妻兒離開,鄧戍神色嚴肅地盯着徐徐向他逼近的三名秦卒。
要說他此刻心中毫不驚慌,這自然是假的,畢竟他在郦縣當兵,早在秦軍進攻郦縣時,他就已經領會過這些秦卒究竟有多麽厲害。
不過,相比較附近那些滿臉驚慌無措的楚民,鄧戍很清楚對面那些秦卒想要什麽,于是,他立刻就将背在背上的包袱丢在地上,又将懷中的一包錢币亦掏出來丢在地上,然後緊緊握着手中的兵器,順着人群徐徐後退。
果然,那三名秦卒見到這一幕,在稍微思索了一下後,便放棄攻擊鄧戍,轉而去追殺其他的楚民。
這也難怪,畢竟鄧戍手持兵器、一身甲胄,且非常識相地就丢下了随身攜帶的包袱,這一看就知道是從郦縣、穰縣逃到這邊的楚國敗卒,與其花費很大精力将一名楚國兵卒逼上死路,甚至還要防着被其臨死前反抗擊傷,那些秦卒自然會選擇更好對付的目标,比如那些隻顧埋頭逃亡的楚民,一刀就是一個,而且還不費力。
『對不住了……』
見那幾名秦卒轉頭去攻擊其他的楚民,鄧戍心中暗暗道了一聲歉,旋即立刻追趕上弟弟鄧典。
約兩百丈的距離,說短不短,說長不長,用自己的機智逃過一劫的鄧戍,很快就帶着家中逃到了那兩面旗幟下。
此時,鄧典氣喘籲籲地問道:“這裏……逃到這裏真的就安全了麽?”
“唔,你自己看吧。”
逃出生天的鄧戍,臉上亦帶着劫後餘生的笑容。
聽聞此言,鄧典轉頭觀瞧,果然如兄長所言。
他甚至看到,有一名秦卒原本已即将用手中的短戈戳中一名楚兵,但卻忽然收了手,皺着眉頭看着那名楚兵幾步就跑過了那兩面旗幟。
就仿佛,秦魏兩軍間确實有着什麽不可告人的約定。
此時,有一名年輕的魏騎徐徐來到人群前,沉聲說道:“我乃方城令麾下軍司馬華虎,想必諸位是願意投奔我方城,才逃往這邊,我得說,這是非常明智的選擇,隻要有我方城軍在,秦軍就不敢再肆意追殺爾等……現在,你們可以沿着這條路投奔方城,我會派幾名騎士沿途保護你們,你們可以放心,在你們前往方城的途中,絕對不會有秦軍膽敢追殺你等。……去吧。”
得到了華虎的保證,逃出生天的楚民們便在幾名騎士的指引下,徐徐朝着方城而去。
不得不說,其實這會兒秦卒距離他們并不遠,倘若對方有心追殺的話,他們這些人根本逃不出多遠,但奇怪的是,确實沒有秦卒再追殺他們。
大部分的秦卒,此刻已經開始在地上的楚民屍體上翻找錢物,對僅僅兩百丈外那些僥幸跑出“攻擊範圍”的楚民視而不見。
正如鄧戍所猜測的那般,這正是近幾日來,秦魏兩軍逐漸形成的默契:隻要楚民逃到魏軍的旗幟範圍,秦軍士卒就不得再追殺那些楚民。
而反過來說,魏軍最起碼也得給稍微給秦卒留點甜頭,是故一來二去,才逐漸形成了“兩百丈距離”的默契:在這個範圍内,魏軍不得幹涉秦軍;而倘若那些楚民出了這個範圍,逃到了魏軍的旗幟附近,則秦軍也不得再繼續追擊。
當然了,這份默契,僅僅隻在魏軍在場的情況下得以施行,這也正是鄧戍此前發現魏軍還未抵達,便又拉着弟弟、弟媳返回牆根下的原因。
“怕不是死了有千把人吧?”
伫馬在魏軍的旗幟下,華虎皺着眉頭看着遠處的楚民屍體。
“差不多。”
副将蔡成聳了聳肩,他亦感慨人命的輕賤,這不,轉眼之間,就有千餘名楚民無辜地喪生在秦卒的刀刃下。
這還沒有算上那些此刻尚未從城内逃出來的楚民——這些楚民想要逃出升天,就必須熬過兩百丈距離内秦軍對他們的追殺。
“屠戳平民,真不是東西!”華虎冷不丁低聲罵道。
副将蔡成愣了愣,眨眨眼睛沒有說話。
其實各國軍隊屠戳他國的平民,這件事在這個年代并不是什麽稀奇的事,事實上,縱使是曹淳、蔡成這些人,曾經也做過類似的事——當然,這指的是在成爲魏武卒前,縱容麾下兵卒搶掠屠殺。
至于在成爲魏武卒後,倒是幾乎不曾再做這樣的事,主要是魏武卒并不缺錢。
魏國的魏武卒,在得到國家的賞賜後,基本上都成爲了有田屋、有仆從的小地主,而且還是世襲制,自然不屑于再從平民手中搶掠什麽。
但蒙仲、華虎、穆武這些人,确實莊子高徒、道家弟子,自然看不慣屠戳平民這種事——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方城魏軍上下軍紀嚴明,絕不會出現因爲個人利益而屠戳平民的事。
随後,陸陸續續仍有一隊隊的楚民從東城門這邊逃出城外,一部分楚民在逃離途中死在了秦卒的兵器下,而一部分楚民則僥幸逃到了魏軍這邊,受到了魏軍的庇護。
從始至終,秦魏兩軍并無絲毫矛盾沖突,仿佛已逐漸适應了這種默契。
當然,相信在大部分秦卒的心裏,似蒙虎、華虎、穆武這些魏卒,怕是早已被他們罵地狗血淋頭,畢竟,這些魏卒的存在,使得秦軍士卒們的“戰後利益”縮水了不少,縱使仍能從城内的屋宅中收刮一些,也最起碼要縮水一半以上。
待等到臨近中午時,鄧縣徹底被秦軍攻陷,鄧縣的東城門城樓以及東城牆上,亦布滿了秦軍士卒。
見此,華虎便命令麾下騎兵們收起旗幟,準備返回。
畢竟在這種情況下,縱使城内尚有一部分楚民,這些人也不可能再突破秦軍的阻礙逃到他們這邊,再等下去也沒有什麽意義。
短短不到十日,秦将白起率領數萬秦軍,前後攻陷郦縣、穰縣、臯浒、鄧縣四座城池,繼而朝着樊城進兵。
在這些士氣逐漸鼎盛的秦軍面前,各地楚軍不堪一擊,幾乎無力對秦軍造成什麽有效的阻礙。
而在此期間,蒙仲所在的方城,則趁機卷走了約六七萬楚民,差不多占郦縣、穰縣、臯浒、鄧縣四座城池總人口的七成左右,這也是白起以及其麾下秦軍兵将對「方城令蒙仲」恨得咬牙切齒的原因。
要知道在這段時間内,方城魏軍不但得到了很大的利益,更關鍵的是得到了善名,就像鄧戍等漢水一帶的楚國軍民,越來越多的楚民都認識了「方城令蒙仲」的大名,并深深牢記一件事:可恨的秦軍會肆意屠戳他們,而可敬的魏軍,則會庇護他們。
方城絲毫沒有付出,可非但得到了六七萬楚民,還得到了“庇護楚民”的善名,使漢水一帶的楚人對方城魏軍的印象大爲改善,不得不說,這事全靠秦軍的襯托。
否則,自垂沙之戰後,魏軍在楚人心中的印象,其實也比秦人好不到哪裏去。
對此,白起雖然也知道自己被蒙仲占了大便宜,但也隻能暫時咬牙暗忍。
二月十七日,秦軍攻陷樊城。
二月二十二日,秦軍攻陷鄀縣,準備跨汗水攻打河對岸的鄢邑。
後知後覺的楚王熊橫,終于意識到了這次危機的嚴峻性,顧不得再與美人陪伴,招來令尹(國相)、也就是他的弟弟楚公子子蘭,商議組織兵馬駐防鄢邑,抵擋秦軍。
畢竟,鄢邑萬萬不可被秦軍攻破,一旦鄢邑被攻破,楚郢便徹底暴露在秦軍的眼前,或有國都被攻破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