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他覺得以暴鸢堂堂韓國大司馬的身份,實在不可能閑着沒事來找他,肯定是有什麽要事要與他商議。
值得一提的是,此番前往方城,屈原亦一同前往,原因就在于他很誠懇地告訴蒙仲:“在下亦對暴鸢親赴這一帶頗感困惑。”
蒙仲猜測這位屈大夫多少還有些擔心魏韓兩國密謀對楚國不利,因此爲了向這位大賢示好,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畢竟這隻是屈原憑空猜測的事嘛。
鑒于屈原不會騎馬,因此蒙仲便從葉邑找了一輛馬車,就吩咐自己的一名近衛爲這位屈大夫駕車,此後一行人便啓程前往方城。
途中,自然免不了屈原詢問騎兵的事宜,蒙仲一一解答。
方城距離葉邑本不遠,即便這季節冰雪封路,一來一回亦不過半日左右。
适日晌午前後,蒙仲與屈原便抵達了方城。
方城,有不少蒙仲麾下的大将,似蒙遂、蒙虎、華虎、穆武四人,皆在這座城邑,負責在周邊巡邏、訓練新卒、重新規劃軍屯田的位置等等事宜。
待明年,等段幹氏許諾贈予蒙仲的五千匹戰馬運抵後,蒙仲還準備在這附近建一座牧場,便于蓄養一些繁殖能力較強的禽獸,比如雞兔,作爲日後方城軍的葷食來源。
可惜但凡戰馬都必須經過閹割,失去了繁殖能力,否則的話,日後倒也可以将負重傷的戰馬帶到此地,繁衍些小馬駒什麽的。
記得在前來方城的途中,蒙仲還時不時地向屈原講述當地的地形,說這裏适合建軍營,那裏适合建崗哨,雖然屈原對于這些兵家之事并不是很感興趣,但他卻并未表現出興緻缺缺的神色,畢竟他也明白,蒙仲之所以告訴他這些,是希望雙方能更加相互信賴罷了。
待等來到方城時,已有蒙仲的族兄蒙珉等在虛掩的城門外,他顧不得與蒙仲閑扯,立刻說道:“韓國的大司馬來咱們方城了,阿遂已将其請到城内的縣府。”
“好!有勞族兄了。”
片刻後,城門打開,蒙仲帶着屈原徑直進入方城。
記得前一陣子,屈原路經方城,由于巡邏衛士的妨礙,以至于他并未親眼得見方城的改變,直到今日才見到方城城内的變動:隻見城内,時而能碰到身穿甲胄的魏卒,但尋常百姓,卻是一個都瞧不見,這座方城俨然是一座巨大的軍營。
可能是注意到屈原在打量城内,蒙仲笑着說道:“如今看起來也有些冷清,不過待日後成軍,這裏就會熱鬧起來了。”
熱鬧?
可不是麽,按照蒙仲的構想,方城至少要駐紮三萬士卒,這還不包括負責幹雜事的役卒,倘若允許這些士卒将家眷帶到城内居住,日後方城恐怕會突破十萬人。
一座城邑,十萬人口,雖然比較臨淄、邯鄲那種幾萬戶人口的大城邑尚有一段差距,但也是相當了不起的一件事了,畢竟在當世,并非每一座城邑都能養活三五萬的軍隊。
看看魏國的河東(郡),大大小小幾十座城邑,才隻能養活十萬河東軍,可見消耗巨大。
沿着街道來到城内的縣府,蒙仲翻身下馬,帶着屈原與一幹近衛,大步走入府中。
進門後僅走了十幾步,蒙仲便聽到從縣府主屋的正堂傳來了暴鸢的笑聲。
他加快腳步走了進去,正好看到暴鸢與蒙遂相談甚歡。
值得一提的是,此番前來方城的并非隻有暴鸢一人,還有另外兩人,其中一人蒙仲認識,正是前段時間在韓國境内時相識的公仲侈,而另外一人,則是一名身穿甲胄的将領,目測年紀在三十歲往上,蒙仲并不認得。
“暴帥、公仲先生。”
在進門後,蒙仲笑着向這兩位拱手施禮,畢竟這兩位也稱得上是他在韓國的舊識了。
“哈哈,老弟來了。”
轉頭瞧見蒙仲,暴鸢立刻從席中站了起來,抱拳回禮道:“老弟,愚兄來找老弟吃酒了。”
從旁,公仲侈亦起身笑道:“蒙師帥,别來無恙。”
話音剛落,暴鸢就在旁糾正道:“什麽蒙師帥,如今老弟應該稱作方城令……”說着,他咂了咂嘴,怕是也不覺得方城令是什麽大官。
至少在暴鸢看來,蒙仲出任方城令是屬于屈才的。
而在暴鸢、公仲侈二人向蒙仲回禮的同時,那位目測三十來歲的将領亦起身朝着蒙仲行了禮,做了一番自我介紹:“在下韓骁,任宛城守。”
原來,此人正是蒙仲前段時間決定年後開春前往拜會的宛城守将。
想到這裏,蒙仲立刻回禮道:“在下蒙仲,前一陣子路經宛城時,曾有心拜會城守,但當時身有要事,是故最終未能當面拜見,恕罪恕罪。”
宛城守将韓骁微微一笑。
他當然知道前段時間蒙仲在忙碌什麽,畢竟成千上萬的楚民從楚地遷移至葉邑,宛城的韓軍兵将又不是瞎子,哪會沒瞧見?隻不過這是人家魏國葉邑的事,他們也沒有去幹涉而已。
至于韓骁本人的話,他對蒙仲倒是沒有什麽特别的看法,此前其實也并未想過來拜見這位年輕的方城令,隻不過暴鸢與公仲侈二人來到了宛城,并前來方城約見蒙仲,于是韓骁便随同他們而來。
僅此而已。
就當蒙仲與韓骁相互見禮後,慢蒙仲一步的屈原剛剛邁步走入屋内。
聽到動靜,公仲侈轉頭一瞧,頓時就愣住了。
要知道,自從公仲侈被革除國相之位後,他就作爲其兄公仲珉的使者兼門客,時而替其兄出使秦國、韓國,因此他當然認得屈原這位在楚國主持變法失敗的前左徒。
“屈大夫?”
驚呼一聲,公仲侈連忙上前向屈原行禮。
屈原也認得公仲侈,聞言拱手回禮道:“公仲先生。”
行禮之後,公仲侈好奇問道:“屈大夫何故會在此地?”
“隻因一場誤會。”
屈原亦不隐瞞,将蒙仲帶兵悄然侵入楚境誘拐楚民,使得他對方城心存警惕故而前來探查一事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聽得在場衆人皆忍俊不禁。
想想也是,堂堂方城令,收斂軍隊旗幟偷偷摸摸到楚國,用田利誘拐楚民,鬼鬼祟祟好似賊人一般,這豈不是好笑?
不過待聽到屈原二度被楚國流放時,在場衆人還是感到唏噓不已。
尤其是公仲侈。
不得不說,公仲侈與屈原非常相似,兩者皆有着作爲一國國相的才能,區别僅在于公仲侈不肯爲韓王咎所用,而屈原想要爲國出力卻不被楚王熊橫所用,以至于二人明明是身具才華的賢士,可如今一個是白身,一個是戴罪之身,實在令人扼腕歎息。
此時,蒙遂在旁插嘴道:“諸位,在下已命軍卒準備好酒菜,不如我等邊喝邊聊?阿仲。”
蒙仲點點頭,當即吩咐軍卒送上酒菜。
待酒菜上齊,蒙仲、蒙遂、屈原、暴鸢、公仲侈、韓骁六人對坐于堂内,一邊飲酒一邊繼續着之前的話題。
一開始的話題,還顯得比較輕松,主要還是針對屈原被楚國流放這件事。
公仲侈對韓王咎有諸般不滿,且楚王熊橫也絕非什麽明君,因此他從一開始就站在屈原這邊,罵熊橫昏庸,雙目不能辨認明珠,緻使忠良遭到流放,屈原雖然臉上平靜,但心中怕是也挺痛快的。
随後,暴鸢就開始趁機挖人:“屈大夫屈事昏君,卻遭流放,與其流放江南,不如投奔我韓國,我韓國定将屈大夫奉爲上賓。”
一聽這話,蒙仲就不樂意了,他心說我好不容易說服屈原留在我葉邑,你暴鸢口口聲聲叫我老弟,卻當着我的面挖人,這算什麽事?
于是他打趣道:“暴帥,你這到處挖人的習慣卻是要改一改……”
聽了這話,暴鸢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直到屈原委婉地拒絕他:“在下受方城令厚待,決定暫時留在葉邑,大司馬的盛情,在下隻能辜負了。”
暴鸢這才明白過來,感情挖人挖到自己老弟身上了。
他連忙向蒙仲告罪:“老弟,恕罪、恕罪。……愚兄罰酒、罰酒。”
不得不說,其實倒也不怪暴鸢,畢竟誰能想到蒙仲這座小廟竟然留下屈原這等大神呢?
這不,公仲侈聽到屈原的話,臉上亦露出了吃驚的表情,旋即若有所思。
見暴鸢罰酒道歉,蒙仲自然也不會再揪着不放,畢竟他也明白暴鸢的苦處:韓國如今太弱,毫無王霸之相,以至于當今天下的賢則紛紛往秦、趙、魏三國聚集,極少投奔韓國。
甚至于,即便有賢士投奔韓國,韓國也未必留得住。
就好比當年的犀首公孫衍,他遭魏國重臣田需陷害,逃到韓國出任了韓相,可過了沒多久,公孫衍就又想回到魏國。
是韓國虧待公孫衍麽?
當然不是!
說到底,還是因爲韓國太弱小,無法實現公孫衍的抱負,無法讓他施展本領罷了。
在這種情況下,暴鸢作爲韓國的大司馬,決策層的重臣,自然是想方設法想爲韓國招攬更多的人才,從當日籠絡蒙仲,到今日邀請屈原,皆是如此。
酒過三巡,衆人間閑聊的話題,逐漸從屈原轉到蒙仲身上。
當然,其中自然避免不了暴鸢趁機埋汰魏國,指責魏國屈待蒙仲,竟将伊阙之戰的最大功臣打發至方城這一帶。
而對此,蒙仲付之一笑。
他當然明白暴鸢還未放棄籠絡他出仕韓國的心思。
再者,雖然方城這一帶貧窮落後,但勝在幾乎沒有強勢的地方貴族妨礙他,再加上魏王允許他擁有五萬編制的軍隊,因此蒙仲覺得他在方城能大有作爲,自然不會理會暴鸢的離間。
而暴鸢在試探出蒙仲的态度,覺得蒙仲對現如今的處境還算滿意,于是便也放棄了繼續離間蒙仲與魏國的念頭。
于是乎,筵席間的話題逐漸轉移到了兩國目前的共同威脅,即秦國身上。
暴鸢告訴蒙仲:“有細作從秦國送來消息,說秦國于十月初便開始籌集糧草、聚集軍隊,不知又有什麽行動。”
雖然他并沒有明說,但事實上在場諸人幾乎都猜得出來,秦國籌集糧草、聚集軍隊,恐怕就是爲了攻打楚國。
畢竟近些年,秦國就是這麽輪番進攻魏韓楚三國打到一個國家屈服,割地求和,就換一個國家繼續進攻,過個一兩年再換一個進攻目标。
不得不說,自衛鞅在秦國推行了軍功爵制後,秦國就變得極具侵略性,連番進攻魏韓楚三國,幾乎沒有一刻停歇。
似這等密集的征戰,讓中原諸國都感到震驚:難道如此密集的戰事不會使秦國的軍隊奮起反抗麽?
可事實卻是,秦國的軍隊依舊保持着高度的士氣與戰鬥力,令人望而生畏。
而此時,暴鸢也說出了他此番的來意,他想知道蒙仲對秦國攻伐楚國一事抱持怎樣的看法。
雖說屈原就在旁邊,但涉及到原則性的問題,蒙仲自然不會因公廢私,他搖頭說道:“除非魏王有令,否則,我方城不會幹涉此事。……我現如今終歸是魏國的軍将,理當爲魏國的利益考慮。”
這最後一句話,明擺着就是說給屈原聽的。
屈原聽罷暗自歎了口氣,但也不好說什麽,畢竟蒙仲說得沒錯,哪怕是二人的立場調換過來,他屈原也不會在沒有王令的情況下,無端端介入他國的戰争。
但暴鸢卻似乎對蒙仲的回答并不滿意,搖頭說道:“老弟,愚兄問的是你的心中看法,并非是問你會如何對待。……你我都清楚,伊阙之戰,使秦國對我韓魏兩國稍生了幾分敬畏,因此獻地求和,與我韓魏兩國暫時化解幹戈,轉而進攻楚國。楚國……”
他歉意地看了一眼屈原,旋即繼續說道:“楚國是擋不住秦國的。據愚兄所知,楚王橫雖在國内征集重稅,但卻用于王室的享樂,以及興修廟宇樓閣,不肯花費錢财在國家與軍隊上,以至于幾年下來,楚國的實力非但沒有起色,反而越來越弱……”
聽到這些話,屈原亦痛苦地閉上了眼睛,畢竟暴鸢所說的這一切都是不争的事實。
而對此,蒙仲則沉思不語,他問暴鸢道:“貴國有意介入秦國攻伐楚國的戰事?”
“不!”暴鸢搖了搖頭,解釋道:“我國并不打算記錄秦國與楚國的戰事,我家大王隻是對此感到擔憂。楚國擋不住秦國,但反過來說,秦國也很難一口氣吞并楚國,畢竟前幾年秦國剛剛吞并巴蜀,無論從軍隊還是駐軍将領方面考慮,秦國都很難吞并楚國,因此這場仗最終的結局,無非就是楚國再次割地求和,屈服于秦國。而這,正是我家大王所顧慮的。楚國若臣服于秦國,必然助漲秦國的野心,使其再次對我韓魏兩國心生非分之想。”
稍稍一頓,他繼續說道:“爲了此事,國相前一陣子親赴大梁,與魏王以及田文商議此事,希望魏韓兩國能共同出面,調停這場仗。”
所謂調停,即指通過邦交逼迫一方或兩方停止相互兼并,這也是曆代大國防止小國崛起的一種招數。
比如晉國、齊國,甚至時宋襄公時的宋國,就時常介入其他國家的戰争,設法使征戰的雙方停止征戰。
順便提及一句,似調停這種介入他國戰争的事,有的國家會買賬,有的國家則不會,比如當初宋襄公,楚國就不買賬,原因就在于當時楚國的實力,要比以宋國爲首的諸小國聯盟要強。
而現如今,暴鸢卻說想要調停秦國進攻楚國的戰事,這真的辦得到麽?
要知道,秦國不是沒有跟魏韓兩國一戰的實力,秦國之前向兩國割地求和,隻是想盡快結束這場仗,不希望再損失更多的軍隊罷了。
倘若真激怒了秦國,使秦國傾盡舉國之兵讨伐魏韓兩國,說實話,魏韓兩國的勝算頂多隻有六成,不能再多了。
或許是注意到了蒙仲那古怪的表情,暴鸢笑着解釋道:“調停嘛,無論成與不成,試試又有何妨?”
這倒是,調停屬于比較柔和的抵制,就算秦國不答應魏韓兩國的調停,也不至于能抓到什麽把柄立刻對魏韓兩國開戰,更何況,秦國輸了伊阙之戰,如今對魏韓兩國多少還是有幾分顧忌。
而這,也是魏韓兩國目前能和平介入秦楚戰争的唯一辦法了。
“至于私底下嘛……”
暴鸢笑了笑,在轉頭看了一眼韓骁後,繼續對蒙仲說道:“今日愚兄帶韓骁前來,就是希望老弟與他能就此熟絡,待日後秦軍侵入這一帶時,韓魏兩軍能聯手給予秦軍一些妨礙,盡可能地拖延秦軍進攻楚國……老弟且考慮一下,雖然這有違王令,但卻是有益于我韓魏兩國,楚國遲一日被秦軍擊敗,就遲一日向秦國割地臣服,秦國也就遲一日會對韓魏兩國用兵。”
蒙仲若有所思。
當日,在談完正事後,蒙仲陪暴鸢喝得大醉,直到臨近傍晚,暴鸢這才被宛城守将韓骁扶上來時的馬車,就此返回宛城。
但公仲侈卻在方城留了下來。
看得出來,公仲侈決定暫留方城,也是臨時起意,這不,當他提出此事時,宛城守将韓骁都愣住了,顯然公仲侈事先并沒有與他們提及過。
晚上,待用飯時,蒙仲針對此事詢問了公仲侈。
公仲侈很坦率地回答道:“與屈大夫類同,在下亦與韓王不合,其留在國内,不如暫留方城令這邊。”
聽了這話,蒙仲自然不會再細問什麽,不過公仲侈卻主動說出了他與韓王咎不合的原因,即他當年支持公子虮虱,認爲公子虮虱比公子咎即韓王咎更具才華,隻可惜最終是公子咎繼承王位,公仲侈因此失去相位,被支持公子咎的重臣公叔痤所取代。
雖然時隔多年,但考慮到公子虮虱仍在楚國作爲質子,有國難回,公仲侈心中不忍,想方設法要幫公子虮虱返回韓國,奈何韓王咎擔憂公子虮虱返回韓國與其争搶王位,幾次回絕公仲侈的懇求,這才導緻公仲侈對韓王咎越來越不滿。
這個秘密,公仲侈原本并不打算透露給蒙仲,畢竟蒙仲幫不上他什麽或許日後的蒙仲可以,但現如今還幫不上。
可沒想到,此番前來方城,他卻碰到了楚國的前重臣屈原,這讓他心中微動:或可尋求這位屈大夫的幫助?
面對公仲侈的懇求,屈原猶豫了一下後說道:“公子虮虱确實正在楚郢,在下可以讓昭睢代爲照顧,不過,公仲先生想要迎公子虮虱返回韓國,卻非但要得到楚王的允許,還要得到韓王的認可,此事在下就無能爲力了……”
“無妨。”公仲侈感激道:“隻要屈大夫肯爲在下引薦,使在下能與昭睢相見,其餘之事,在下自有考慮。”
看着公仲侈成竹在胸的模樣,屈原不禁有些納悶。
要知道,現如今公子虮虱留在楚國,不是楚國強迫,而是韓王咎不允許其兄弟返回韓國,因此,縱使楚王熊橫允許公子虮虱離開楚國,後者也無法回到韓國。
試問,公仲侈要如何安置公子虮虱?
轉念又一想,屈原忽然就明白了:公仲侈多半是準備将公子虮虱迎到葉邑。
當然,這事無論對蒙仲、還是對他屈原,亦或是對楚國都沒有什麽危害,屈原也樂得賣公仲侈一個人情。
畢竟在經過蒙仲的指點後,屈原已經幡然醒悟,再也不會死腦筋地想通過影響楚王熊橫來保護楚國既然楚國這條路走不通,那就走“結交其他國家重臣”這條路。
合縱!
屈原的心中忽然浮現了一個在前些年相當火熱的詞彙。
惠盎、蘇秦、公孫衍,可以合縱抗秦,他屈原未嘗不能聯合各國的顯貴,接納其中可以信賴的大人物,彼此間結成一個聯盟,以個人的方式采取合縱之策,達到保護己國、抗擊秦國的最終目的。
而魏國的蒙仲、韓國的公仲侈,這兩位無疑就是很好的合作同伴。
隻要他們三人能達成一緻,徐徐發展,招募盟員,日後或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想到這裏,屈原忍不住對蒙仲以及公仲侈說道:“方城令,公仲先生,倘若兩位不反對的話,我三人不如私下結個盟約……”
“盟約?”
與公仲侈對視一眼,蒙仲心中閃過諸般念頭。
恐怕屈原萬萬也沒有想到,其實他與蒙仲想到了一處,隻不過蒙仲覺得現如今時機尚不合适,因此不曾去細細琢磨。
然而沒想到的是,屈原卻主動提了出來。
但不可否認,這是一件好事。
倘若公仲侈與屈原日後能回到己國擔任國相、令尹等要職,這無疑将大大增強他蒙仲的影響力,再不會發生似先前田文刻意針對他那種事,甚至還能因此影響魏、韓、楚三個國家;而倘若公仲侈、屈原最終未能有機會返回故國擔任要職,這兩位賢才多半也會選擇留在葉邑,因閑着無事而幫他處理事務。
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