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正文
君子可欺以其方,難罔以非其道,這是《孟子》上的一則典故,說的是法家前驅、鄭國國相子産。
曾經,有人贈送子産一條大魚,子産命管理池沼的小吏将其放歸水中,沒想到這名小吏卻偷偷将這條魚燒熟吃掉了,回來後騙子産說:“我将魚放回水中,起初它有些疲弱,但很快就遊走了。”
子産深信不疑,笑道:“(它)找到了應該去的地方。”
事後這名小吏很得意,私底下對人說:“誰說子産有智慧?他根本不知我騙了他。”
針對這件事,孟子表示,對正人君子可以用合乎情理的方法來欺騙他,但很難用不合情理的事情來欺騙他。
而這,正是蒙仲準備用來說服屈原的招數。
當晚,當蒙仲與向缭二人在葉邑官府的偏堂款待屈原時,蒙仲故意問屈原道:“聽我兄弟言,屈大夫現如今再次遭楚王流放?”
說實話,縱使是屈原這等正直的人,在提到自己遭流放時亦滿腔怒火,但他很好地克制了下來,淡淡說道:“隻是國中有奸臣,不欲見在下留在楚郢而已。”
蒙仲一聽就知道屈原是遭到楚國的同僚攻殲、陷害,便又問道:“流放至何處?”
“江南。”
說着,屈原見蒙仲、向缭二人露出不解之色,便又解釋道:“即曾經吳越兩國的所在。”
“原來如此。”
蒙仲恍然之餘,便直接了當地對屈原說道:“似屈大夫這等賢良,楚王竟棄而不用,可見其昏昧,雙目不能識明珠。……今在下初任方城令,又得葉邑、舞陽兩邑,我輩不善治理邑民,不知屈大夫可願意在此屈就,在下定将屈大夫奉爲上賓。”
聽了這話,向缭不禁有些着急,頻頻向蒙仲使着眼色。
他心說,這話我早就向屈原試探過了,對方根本不答應,我讓你想辦法,你怎麽就直接問出口的呢?
似乎是注意到了向缭臉上的着急之色,蒙仲微微搖搖頭,示意他莫要心急。
果然如向缭所猜測的那樣,屈原毫不猶豫地就婉言推辭道:“在下愚昧之人,實承擔不起方城令的贊譽。……方城令的好意在下心領,但此事,恕在下不能答應。”
直接了當地被拒絕,蒙仲卻絲毫也不在意,聞言笑着稱贊道:“屈大夫果真是對楚國忠心耿耿……”
忽然,他轉變口風,問屈原道:“但在下不知,屈大夫忠的是楚國,還是楚王?”
“這……”屈原聞言微微一愣,不解問道:“兩者有何區别麽?”
“當然。”蒙仲正色說道:“楚國乃是‘名(概念)’,楚王乃是‘實’,若屈大夫忠的是楚國,即爲國之臣;屈大夫忠的是楚王,即爲王之臣。不知屈大夫是國之臣,亦或是王之臣?”
“唔……”
屈原捋着長須沉思着,片刻後點頭說道:“如此剖析在下此前聞所聞問……國之臣何解?”
蒙仲聞言便解釋道:“志在在守護邦國,于外,使其不受外敵輕辱,于内,使國民能安居樂業,無論旁人如何謗我、欺我,我隻恪守正道,富貴不能奪我志,君令亦不可使我折腰,這即爲國之臣!”
屈原聽得雙目不禁睜大,他心說,這可不是就是在說我麽?
想了想,他捋着長須說道:“如方城令所言,屈原即楚國之臣。”
見此,向缭心下暗笑一聲:這屈原,恐怕還不知自己已經掉入坑内了。
果然,在聽了屈原的話後,蒙仲點頭稱贊道:“在下亦以爲屈大夫乃國之臣,我聽我兄弟說,屈大夫曾在楚懷王座下出任左徒,受其重托施行變法改革,想必期間遭遇國内舊貴族的重重阻礙。”
聽到這話,屈原不覺心中有些酸楚,長歎道:“天下諸國,皆是先得名,又有國,唯獨我楚國,是先有國,後得名……”
據屈原的解釋,當今天下諸國,除三晉外,都是先得到了周王室授予的諸侯身份,然後才慢慢建立起各自的國家,但唯獨楚國不同,因爲在商周兩國争奪天下的時候,楚國就已經存在,隻不過當時還未出現“國”這個概念而已,隻是以大江以南諸部落聯合的形式出現。
因此,後來中原各國都可以稱自己是商人之後、周人之後,是中原正統,唯獨楚人,既非商人之後,也非周人之後,屬于被周國歸化的蠻夷這也正是楚國長久以來被中原各國看不起的原因。
因爲貧窮落後,因此楚國從最初就開始效仿周國,學習中原文化。
比如周國的分封制,而這,就導緻楚國地方貴族、地方家族勢力根深蒂固,很難通過一時的變法改革而将其根除。
這是楚國在建國之初就落下的弊端。
這不,他屈原志在變法圖強,卻遭到了國内諸多舊貴族的抵制與迫害,以至于現如今,前途葬送,有家亦不能回。
每每想到此事,屈原便忍不住長籲短歎。
聽到屈原的自嘲,蒙仲正色贊道:“非也。孟子曾言,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爲,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今屈大夫備受煎熬,或是上天在磨砺屈大夫的意志,以便屈大夫日後擇時回歸廟堂,匡扶國家。”
“擇時?”屈原聽得心中一愣,立刻轉念過來:“方城令的意思是說,眼下并非在下出仕的時候?”
“難道不是麽?”蒙仲淡然說道:“在下雖對楚國并無過多了解,但也曾聽說當今的楚王乃是昏昧之君,目不能視屈大夫這等忠良,而委任奸邪,又貪圖酒色,毫無強國興邦之志,王之志尚如此,臣子又能如何?我以爲,不如歸隐山林,待廟堂清明,再複出山。”
聽聞此言,屈原默然不語。
畢竟事實正如蒙仲所猜測的那般,如今的楚王熊橫絲毫沒有強國興邦的志向,而國内大多是令尹子蘭那種隻顧私利、隻顧眼前利益的奸臣,雖說朝内仍有像昭睢那等志在報國的臣子,但奈何大勢如此,他們也隻能屈服于以令尹子蘭爲首的舊貴族勢力。
在這種情況下,睿智之人确實應當暫退,隐居山林,等待朝堂清明,但問題是,倘若人人都這麽認爲,那廟堂豈非是奸邪當道?
想到這裏,屈原搖頭說道:“方城令所言,恕在下不敢苟同。雖廟堂奸邪當道,但我輩仍要堅持與其抗争,哪怕……哪怕……”
“哪怕遭奸邪讒言,被楚王流放?”蒙仲接口道。
“正是!”屈原攥着雙拳沉聲說道。
見此,蒙仲點頭贊道:“屈大夫不愧是铮铮鐵骨的直臣,在下佩服。……但在下并不認爲這是最佳的選擇。”
屈原聞言看向蒙仲:“願聞高見。”
隻見蒙仲沉思了片刻,正色說道:“兵法雲,若敵強我弱,則暫避其鋒芒,待其勢弱。一時的退讓并非屈服,更絕非軟弱……我此刻收回五指,是爲了下一擊出拳時能聚攏更強的力量。今屈大夫得罪楚王,得罪令尹子蘭,雖楚國之大,然屈大夫卻隻能被流放至江南,在下以爲,這或許是屈大夫太過于‘直’的緣故。”
平心而論,曾經昭睢也勸說過屈原莫要那般剛直,但屈原素來聽不進去,但今日聽到蒙仲這一番話,卻讓屈原不由地深思起來。
其原因就在于,蒙仲并非一味地勸說他屈原收起剛直的性子,而是在教他,如何以弱勝強。
更要緊的是,這位年輕的方城令說得句句在理,讓屈原不得不爲之深思。
忽然,他拱手說道:“請方城令教我,似眼下這般局面,在下當如何扭轉?”
見此,蒙仲笑着說道:“教不敢當,隻是屈大夫當局者迷、在下旁觀者清而已。……既然屈大夫說了這話,在下就胡亂說幾句。似眼下屈大夫在楚國的情況,無非是楚王不親近,又遭令尹子蘭等人忌諱,既然如此,屈大夫就要想辦法打消舊貴族勢力對你的抵制,這是其一。”
屈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旋即又問道:“在下被流放江南,不足以使那些奸臣消除警惕麽?”
“當然!”
蒙仲笑着說道:“雖說是奸臣進讒導緻,但下令流放屈大夫的,終歸是楚王。……今日楚王可以流放屈大夫,明日就能召回屈大夫。試想,那些希望阻礙屈大夫返回壽郢的奸臣,會不會時時刻刻在楚王面前進讒?”
“這……受教了。”
屈原恍然大悟地點點頭,旋即又問道:“那,請問方城令,在下如何能打消那些奸臣的警惕呢?”
隻見在向缭的注視下,蒙仲臉上露出了前者所熟悉的笑容:“在下以爲,屈大夫應當在葉邑屈就。”
“……”
聽聞此言,屈原表情古怪地看着蒙仲,半響搖頭說道:“在下……不明白,請方城令解惑。”
“這很簡單啊。”
蒙仲攤了攤手,說道:“倘若屈大夫在在下這邊屈就,就成了魏國這邊的官員,縱使楚王亦不能無緣無故将屈大夫召回,似這般,令尹子蘭等人也會逐漸減輕對屈大夫的戒心。”
話是沒錯,可怎麽感覺你亦有私心呢?
想了想,屈原故意說道:“在下明白了,方城令的意思是,讓在下暫投他國,向子蘭等人表明不會再回楚國的決定,以待日後。……可這樣的話,在下未必要在方城令這邊仕官呀?”
……果然沒有這麽好糊弄啊。
向缭長長吐了口氣,有些緊張地看着蒙仲。
但蒙仲卻很鎮定,笑着說道:“屈大夫所言極是,隻不過,屈大夫去他處能得到的幫助,未必能有在在下這邊得到的多。”
“哦?何以見得?”屈原笑着問道:“在下如何能斷定,方城令一定會幫在下呢?”
對此,蒙仲亦不急着解釋,反問屈原道:“屈大夫可知,我與我兄弟幾人皆是宋人?”
屈原愣了愣,在看了一眼向缭後,點點頭說道:“已聽向邑丞說過。”
“那就好。”蒙仲點點頭,旋即又問道:“那麽,屈大夫可知,在下遠赴魏國究竟是爲了什麽?”
“這個……在下還真不知。”
“爲了救宋國。”
“救宋國?”屈原臉上露出幾許不解之色。
“唔。”
蒙仲用酒勺舀了一勺酒,在抿了一口後徐徐說道:“我年幼時,父兄皆死于宋國對外的戰事,後來我有幸見到宋王偃,我曾問他,爲何要頻繁戰争,緻使我父兄死于戰場,宋王偃便回答道:今日我宋國不吞并小國增強實力,明日就會遭大國吞并。”
說着,他看了一眼屈原,沉聲又說道:“我宋國并不強,但地處中原腹地,但正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我宋國因國内富裕而時時刻刻遭齊國等大國垂涎。我知道,我宋國短時間内難以有對抗齊國的實力,是故當年前往趙國,欲加固趙宋兩國的盟約,奈何最終失敗。……此番我兄弟幾人投奔魏國,也非是想在魏國封君拜侯,而是爲了加固魏宋兩國的盟約,倘若有朝一日,我能在魏國出任大司馬,待齊國進攻宋國時,我豈非就能影響魏王,使魏國出面幫襯宋國?屈大夫的處境與在下相似,在下感同身受,是故在下會盡力幫助屈大夫,而其他人,則未必。”
“原來如此。”屈原被蒙仲的解釋說服了,同時亦對蒙仲幾人多了幾分敬重。
而此時,蒙仲則趁機勸說屈原道:“既然在下可以爲救宋國而暫投魏國,屈大夫爲何不試試這個辦法呢?……相比較被流放于江南,無利益于楚國,爲何不暫投葉邑?隻要他日在下于魏國取得高位,借魏國之勢,遣屈大夫以使者的身份前往楚國,縱使楚王、令尹不親近屈大夫,卻依然要對屈大夫以禮相待……介時,屈大夫在楚國,不就說得上話了麽?”
這一番于情于理的話,說得屈原啞口無言。
仔細想想,蒙仲說的确實很有道理,并且,蒙仲也解釋了日後會盡力幫他的原因即感同身受。
不得不說,屈原實在想不出推辭的理由。
高明!
向缭暫時給蒙仲使了個眼色。
雖然他也看得出,屈原還在猶豫,但不可否認,這位屈大夫已經有所動搖了,隻要再加一把火,未必沒有機會拐到他葉邑不,應該說,這事已經十拿九穩了。
蒙仲當然能注意到向缭給他的眼色,不過他沒有回應,繼續勸說屈原道:“屈大夫想要救楚國,但未必要留在楚國,古人雲,窮則思變,變則通,而現如今,屈大夫在楚國,在下以爲已經走到了盡頭,楚王不肯重用,廟堂又有許多奸臣時時刻刻在楚王面前進讒,妨礙屈大夫回歸廟堂,在下以爲,屈大夫此時就要設法‘變通’,不變則亡,變則通達,既然楚國這條路已步入死路,何不再試試别的路?何必要在死路上以頭撞壁,撞得頭破血流?”
說到這裏,他看了一眼屈原,見後者面露沉思之色,并未當即反駁,他順勢又說道:“我葉邑今吸收了諸多楚民,正缺一位衆人信賴的官員治理,倘若屈大夫肯在我葉邑屈就,無論是于葉邑而言,也是于那些楚民而言,都是莫大的幸事,這豈非勝過屈大夫流放至江南?”
“這……”
沉默良久,屈原猶豫說道:“請容在下……考慮一番。”
“無妨。”
蒙仲笑着說道:“屈大夫仔細考慮便是。”
筵席後,待屈原暫時前往縣府内的房屋安歇後,向缭笑着對蒙仲說道:“不愧是阿仲!我怎麽就想不到這個辦法呢?”
蒙仲輕笑着說道:“多看書,孟子說得很明白,君子可欺之以方,你以葉邑邑丞的身份出面懇請屈大夫在我葉邑屈就,他當然會拒絕,但若是你從有利于楚國的角度勸說,他就會動搖……明白了吧?”
“明白了。”向缭點點頭,旋即陰測測地說道:“明日,我就把屈原打發到城外,讓他與那些楚民相處,待他們彼此相處個一兩月,我看那屈原是否舍得離開?……他若要離開,我便叫那些楚民出面挽留。”
“……”蒙仲張了張嘴,表情古怪地說道:“阿缭,從你嘴裏說出口,怎麽盡是陰謀詭計呢?”
向缭毫不在意地說:“陰謀也好、陽謀也罷,隻要能達到目的,那便是好計謀!”
蒙仲搖了搖頭,但又不知如何反駁向缭,隻好随他去了。
因爲屈原的關系,蒙仲當日決定暫住葉邑,而不回方城或舞陽邑。
次日清晨,待等蒙仲起身後不久,他便看到了屈原。
見屈原面容疲倦,蒙仲便問道:“昨夜屈大夫不曾睡好?”
屈原點點頭,如實說道:“昨日聽了方城令一席話,在下徹夜苦思,以至于夜不能寐……”
确實,昨日在聽了蒙仲的話後,屈原足足思考了一宿,可他非但沒有從蒙仲的話中挑出什麽毛病來,反而越想越覺得這席話頗有道理。
尤其是那句“窮則思變、變則通”。
聽聞此言,蒙仲笑着問道:“那……屈大夫可曾做出明智的決定呢?”
隻見屈原苦笑一聲,朝着蒙仲拜了拜,隐晦地說道:“倘若方城令不棄,在下希望在葉邑暫留一段時日。”
暫留一段時日,即表示屈原還未徹底決定長久留在葉邑,但已不排斥在這裏暫留。
作爲一個對楚國忠心耿耿的直臣而言,這已經是非常了不得的改變了。
剩下的,蒙仲已決定交給向缭畢竟向缭昨日已經想到了對付這屈原的辦法。
想到這裏,蒙仲立刻回禮道:“屈大夫言重了,我等兄弟幾人皆年輕氣盛,缺少治國治民的經驗,日後還要多多向屈大夫請教。”
“不敢不敢。”屈原拱手謙遜道。
正如蒙仲所猜測的那般,屈原的确還未決定是否在葉邑出仕,但不能否認,他已經有了“變通”的念頭。
隻是他還不清楚,蒙仲是否能幫上他。
不可否認,蒙仲這批人很有才華,年紀輕輕就擊敗了秦國的軍隊,出任方城令,且得到了葉邑、舞陽兩邑作爲食邑,但就蒙仲等人目前在魏國的地位,卻仍舊幫不上屈原,這也是屈原還在猶豫的原因。
刨除這一層,屈原其實并不排斥在葉邑出仕,畢竟他對蒙仲有極大的好感,因爲蒙仲指點了他,讓他有種潘然醒悟、撥開雲霧見蒼天的感覺。
因此他最終做出決定,先看看蒙仲是否有與他“合作”的潛力。
是的,是彼此合作,縱使日後屈原在蒙仲手下任官,兩者也并非效忠與被效忠的關系,就像蒙仲對魏王并無忠誠一樣他也是一個“國之臣”,而并非王之臣,既然在魏國仕官,他自會履行自己的職責,幫助魏國抵禦秦國,但這并不表示他對魏王室能有幾分忠誠。
而這,恰恰也正是屈原被蒙仲說動的其中一個原因:兩者,是一類人。
十一月下旬,蒙仲與屈原跟着向缭,參與葉邑的重建事宜。
作爲方城令,葉邑的建設蒙仲已全權交給向缭,自然不會再插手幹涉,他留在葉邑,無非就是與屈原聯絡一下感情而已。
而在此期間,蒙仲亦向屈原解釋了幾個後者提出的疑問。
比如,魏國爲何忽然在方城一帶部署重兵,這是否是針對楚國的行動。
對此,蒙仲毫無保留地告訴了屈原其實這也不是什麽秘密,魏國之所以在方城部署重兵,無非就是他蒙仲想要一支他的班底而已。
沒想到,這件事卻驚動了屈原,使屈原誤以爲魏國對楚國将有什麽大行動。
爲了籠絡屈原,同時也是爲了使前者打消心中的擔憂,蒙仲輕笑着解釋道:“魏國前段時間剛剛在伊阙損失了十萬軍隊,且又有秦國這個巨大的威脅,哪有可能出現進犯楚國?這不,就連在下前往楚境吸納流民,也是叫士卒們收起了旗幟,不敢靠近城邑,鬼鬼祟祟好似賊人一般,生怕引起楚國的誤會……”
這番比喻,聽得屈原忍不住輕笑起來。
輕笑之餘,他亦忍不住暗自感慨:自被貶官三闾大夫以來,他不知已經多久沒有笑過了。
他楚國,他終日感到莫大的壓力,而如今在葉邑,他卻感覺很輕松,這座城邑中那朝氣蓬勃的中興氛圍,深深地吸引着他。
而就在蒙仲與屈原一邊巡視葉邑城外的田地,一邊詳談甚歡的時候,前方卻馳來了幾名騎兵。
待靠近蒙仲後,爲首的騎兵翻身下馬,抱拳禀報道:“啓禀城令,韓國大司馬暴鸢已至方城,懇請與城令相見,說是欲與城令暢快吃酒。”
“暴鸢?”
蒙仲與屈原皆微微一愣。
蒙仲意外的是暴鸢竟然會來這邊,而屈原則是驚訝于蒙仲的人脈。
……似乎這位方城令,相當不簡單。
屈原暗暗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