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正文
八月初九晌午,即蒙仲帶着人馬啓程前往方城的時候,僅相隔半個時辰,便有府上的門客将消息送到了薛公田文耳中。
得知這個消息後,田文的心情大爲暢快。
片刻後,待他倚重的幕僚馮谖來到書房後,田文滿心高興地對馮谖說道:“蒙仲那小子,最終還是乖乖前往方城赴任了……”
聽了這話,馮谖的臉上露出了幾許古怪的表情。
旋即,他問田文道:“薛公,蒙仲可是賢才?”
聞言,田文臉上的笑容逐漸收了起來,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副怏怏之色。
但考慮到追問他的乃是馮谖,他最終還是誠懇地給予了回答:“是。”
“可是賢才?”
“是。”田文二度點了點頭。
“日後或能走到怎樣的地步呢?”
“或……或能封君拜侯……”
田文緩緩走到窗棂旁,看着窗外的庭院,幽幽地說道。
事實上,自從趙國那件事後,田文就知道蒙仲這小子相當厲害,更何況前段時間蒙仲在伊阙山擊退了秦國的軍隊後,他愈發認識到了蒙仲這小子的能耐,在心中給予了高度評價。
但是,他絕對不會将這些評價說出口,更不會使其傳到蒙仲的耳中這是看重顔面的他所無法容忍的!
不過此刻書房内就隻有信賴的家臣馮谖,因此田文倒也不介意道出心底的真正想法,即他對蒙仲的真正評價。
“……”
聽到從田文嘴裏說出封君拜侯四個字,馮谖心中還是很欣慰的,因爲這是田文信任他的表現。
但他還是忍不住問道:“既然薛公知曉那蒙仲是個大才,卻爲何不肯與他化解恩仇?”
田文沉默了片刻,旋即淡淡說道:“我爲何定要與他化解恩仇?當初他在趙國那般羞辱我,我看在他受宋王之命送來薛邑的封賞狀,姑且饒他一命,還要怎的?……君子一言,驷馬難追,我既承諾不取他性命,便不會再加害于他,但,他也休想輕易在魏國踏足高位……”
不得不說,田文着實是一個很有原則的人,好面子、重承諾的他,既然當初說過不再仇視蒙仲,那就自然不會再想着設法加害蒙仲,但這并不代表田文不會刻意爲難蒙仲。
就好比這次,蒙仲在魏國立下了大功,但田文卻設法将蒙仲的食邑選定在了遙遠的魏國邊境,不過話說回來,三千戶的食邑規模卻絲毫未變,甚至于,葉邑、舞陽兩邑兩地加起來還不止三千戶說到底,就像蒙仲所猜測的那樣,田文純粹就是想讓他不痛快!
“何必呢?”馮谖苦笑一聲,搖搖頭說道:“既已得知蒙仲日後前途不可限量,薛公何必再處處爲難他?在下以爲,若薛公效仿秦國的相将之制,将蒙仲收爲羽翼……這蒙仲,便可以成爲您的‘魏章’!”
他口中的魏章,即曾經秦國國相張儀信賴的将領與搭檔,他們一人在鹹陽出任國相,一人在外執掌軍隊,而待等張儀奔赴魏國脅迫後者屈服于秦國時,魏章即是張儀的爪牙,隻要張儀一聲令下,魏章即會率十餘萬秦軍攻至。
正因爲如此,當時中原諸國才會如此畏懼張儀真當“七尺大丈夫”張儀遊說諸國就隻憑一張嘴麽?他背後有名将魏章以及所率的十餘萬秦軍在默默支持他哩!
而蒙仲……
在馮谖看來,倘若眼前這位薛公能将蒙仲收爲己用,效仿秦國的相将制度,田文在朝出任魏相,蒙仲在外執掌軍隊,互爲依靠、兩相得利,縱使面對秦國又有何懼?!
但不知什麽原因,田文就是不願意與蒙仲徹底化解恩仇。
果不其然,在聽了馮谖的話後,田文幽幽說道:“沒有那個必要。……他到魏國仕官,是爲了使魏國庇護其故國,而我任魏相,無論與他相處地好與壞,他都得遵從我的相令。除非他離開魏國,否則,我令他向東,他便不敢向西……”
聽聞此言,馮谖長長歎了口氣。
而就在馮谖思索着該如何勸說眼前這位薛公時,忽然屋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旋即,有一名士卒走入了屋内,對田文附耳低聲說了幾句。
“哦?竟有此事?”田文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見此,待田文揮揮手遣退了那名士卒後,馮谖忍不住問道:“薛公,發生了何事?”
隻見田文伸手拍了拍窗棂,平靜地說道:“就在方才,田黯進宮請見了魏王,懇請魏王允許擴充方城一帶的駐軍,擴增到五萬人……”
方城?那不就是蒙仲即将赴任的職位麽?
馮谖心下暗暗想道。
“大王怎麽說?”他好奇問道。
“……大王起初隻允許擴增到三萬人,因此田黯提出了一個建議,即剩下的兩萬軍隊,無需朝廷撥給錢糧……”
“咦?”馮谖聞言驚訝地說道:“那蒙仲,竟自願承擔剩餘兩萬軍隊的開支?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聽了這話,田文冷笑道:“他背後還有段幹氏,還需他爲他擔憂?”
“這倒也是……”馮谖笑着點了點頭,旋即又問田文道:“那……薛公對此有何看法?”
“呵。”隻見田文輕笑了一聲,淡淡說道:“撥出三萬人的款項,就能收獲五萬精銳,何樂而不爲?”
見此,馮谖嘴角不易察覺地露出幾許笑意,故意又問道:“薛公不擔心那蒙仲執掌重兵後對您不利麽?”
“就憑他?”
田文冷笑道:“我田文若有朝一日在魏國失勢,必然是因爲失去了魏王的信任,豈會因爲他?”
說到這裏,他臉上的笑容徐徐收斂起來,皺着眉頭又說道:“這樣也好,蒙仲手中有了這些兵,我魏國或許有機會幹涉秦國進攻楚國的戰事……”
馮谖當然知道田文設法将蒙仲封到宛地一帶,其實還有一層外人所不知的意思在,因此他壓低聲音問道:“薛公當真要介入秦楚兩國的戰事麽?”
聽聞此言,田文皺着眉頭說道:“先生又來考驗我?田某就算再愚鈍,也猜得到秦國接下來必然對楚國用兵,脅迫楚國屈服于秦,繼而再揮軍攻伐我魏韓兩國。非是我要介入秦楚兩國的戰事,而是必須這麽做,否則若坐視楚國倒向秦國,後果不堪設想。”
“那田黯此番希望擴充方城駐軍的事……”馮谖故意提到。
田文聞言冷笑一聲,淡淡說道:“姑且當做不知就是。……我倒是更希望那蒙仲能盡快訓練出五萬新軍。河東、邺城兩地的駐軍不宜輕動,但倘若那蒙仲能盡快練出一支軍隊,我或許就有機會設法挫敗秦國那挾楚國以攻魏韓的意圖!”
明見!
馮谖聞言點了點頭。
旋即,在稍稍遲疑了一下,他試探道:“但……即便如此,您還是不肯與那蒙仲化解恩仇?”
“絕無可能!”
田文面色微變,斬釘截鐵地回答道。
見田文回答的如此果斷幹脆,馮谖亦沒有辦法。
平心而論,田文是個很矛盾的人,也的确并沒有傳言中所美化的那麽好,想當初他馮谖初至田文府上時,他爲田文到薛邑去收取息錢(高利貸),随後見薛邑的百姓過的很苦,馮谖便當衆将那幾箱借據給燒了。
事後田文非常生氣,将他馮谖趕出了府邸。
直到最後田文意識到了“民心”的作用,又親自将他馮谖給請了回來,且從此再也不提薛邑的息錢。
要知道,田文是爲了蓄養那三千門客,才會在他自己的封邑設息錢,結果因爲他馮谖的關系,連本帶利全賠進去了,可即便如此,田文最終還是把馮谖又請了回來,奉爲上賓。
不得不說,在“輕錢财、重信義”這方面,田文确實無可褒貶,可擁有這等胸襟的人,又不肯寬恕曾經得罪過自己的人,這讓馮谖着實有些想不明白。
不過……
……暫時就先這樣吧。
馮谖暗暗想道,畢竟據他所見,田文已經很滿足于将蒙仲打發到宛地,并不準備再針對蒙仲,反而還準備利用蒙仲去挫敗秦國的野心,因此他倒也沒有必要冒着觸怒田文的危險去勸說什麽。
隻是在心底,馮谖覺得非常可惜,畢竟當年張儀與魏章這對搭檔,着實令中原諸國驚恐不已,而現如今,田文與蒙仲其實也有機會達到當初張儀、魏章那般的高度,隻可惜田文始終不肯與蒙仲真正化解恩怨。
數日後,由于田文這邊的故作不知,田黯最終還是說服了魏王,使魏王允許将方城的駐軍擴增到五萬人,但就像田黯先前承諾的那樣,大梁這邊隻給予蒙仲三萬軍隊的錢糧,倘若蒙仲确定要用滿五萬人的編制,那麽多出來的兩萬軍隊,就得由蒙仲自己承擔。
其實倒也不是魏王吝啬,隻是這一次戰争,魏國的損失實在太大,陣亡了足足十萬士卒,且其中還有将近一半是魏武卒,單單撫恤的金額,就已經讓魏國的國庫出現了赤字,哪裏還有餘錢讓蒙仲組建新軍?
也虧得魏王并不昏昧,他在田文的分析下,已得知秦國接下來的目标是楚國,意在迫使楚國屈服後再次攻伐魏韓,因此,即便國庫再艱難,魏王也會撥出所剩不多的錢款,讓蒙仲組建新軍。
确切地說,并不止蒙仲,公孫豎的河東軍,魏王也決定重新補充至十萬人,畢竟河東(郡)維系着魏國一半的稅收來源,絕對不容有失倘若失去了這片土地,那他魏國就再也無力阻擋秦國了。
而與此同時,蒙仲等人仍在前往方城的途中。
方城,它位于魏國最南邊的邊界,距離大梁約有六百裏的路程,距離蒙邑則有九百裏左右,可謂是非常的遙遠。
正因爲路途遙遠,因此在臨行時,蒙仲決定先回蒙邑一趟,一方面看望老師莊子,一方面将願意投奔他的蒙邑諸家族子弟一同帶往方城,順便将家中的母親、妹妹以及新婚的妻子亦帶往方城定居畢竟若不出意外的話,蒙仲他們得在方城一帶居住很長一段時日。
因此在出發的時候,蒙仲就将隊伍分爲了兩支。
其中一支由蒙遂、蒙虎二人率領,其中蒙遂暫時統率約一千五百名步卒,而蒙虎則與其副将曹淳,統率三百餘騎兵沿途保護,這支隊伍先啓程前往方城。
而另外一支隊伍,便是華虎、穆武二人所率領的六百餘騎兵,他們将沿途保護蒙仲、武嬰、樂進、樂續等人,先回蒙邑一趟,然後再追趕蒙遂、蒙虎二人的那支隊伍。
考慮到前赴方城任職的期限有足足一個月,因此蒙仲等人倒也并不着急。
至于蒙仲另外一位老師孟子那邊,時間就不算寬裕了,因此蒙仲在從大梁臨行前,便給孟子寫了一封信,大概地講述了一下他即将前往方城擔任城令的事。
大梁距離蒙邑,還是有段距離的,但由于蒙仲這支隊伍全部都是騎兵,因此倒也花不了多少時間。
倒是在穿越魏宋兩國邊境的時候,花了些工夫。
魏國這邊的關隘還好說,在蒙仲取出魏王冊封他爲方城令的公文後,關隘内的魏國守軍立刻就改變了态度。
值得一提的是,這座關隘的守将,正是當初蒙仲前往魏國時,親自下關盤問他的那位守将。
僅僅不到一年的工夫,當初被他盤問過的宋國小子,居然搖身一變成爲了一城的城守,不得不說那位守将亦是大感吃驚。
而相比較魏關這邊,經過宋國的關隘則更加麻煩,哪怕蒙仲說出自己的故籍、說明自己的來意,也無法說服那座宋國關隘的守将開啓關門放他們進入宋國。
最終,蒙仲隻能讓蔡成、呂聞二人率領六百餘騎兵在宋國國境外駐紮,而蒙仲則帶着華虎、穆武、向缭、武嬰、蒙橫、蒙珉等人返回蒙邑。
由此可見,雖然現如今魏國與宋國結了盟,但兩國的軍民彼此間還并不信任,因此那名宋将自然不會放任蒙仲麾下的六百餘魏國騎兵進入國内這是人家的職責所在。
暫時撇下了六百餘騎兵後,蒙仲等人騎着馬,而蒙橫、蒙珉則乘坐戰車,雙方又趕了兩日路程,最終才抵達了蒙邑。
待進入蒙邑境内後,蒙仲吩咐蒙橫、蒙珉兩位族兄帶着族弟蒙傲先回蒙邑,而他則與華虎、穆武、向缭、武嬰、樂進、樂續等人,先前往莊子居,拜訪他們的老師莊夫子。
騎兵的速度,自然要比戰車快得多,隻是大半個時辰,蒙仲一行人便抵達了莊子居。
隻見他們一行人将戰馬拴在莊子居外的竹林中,一個個輕車熟路地走向莊内,平白讓居住在莊内的各家族子弟吓了一跳。
也難怪,誰讓蒙仲這些人一個個身穿戎裝,腰懸利劍呢。
不過待莊子居内的樂氏子弟認出了樂進、樂續二人,而其餘家族子弟亦認出了蒙仲、華虎、武嬰、向缭等他們家族的族人後,對方這才知道隻是虛驚一場,連忙代爲向莊子、莊伯禀報。
片刻後,蒙虎領着華虎、穆武、向缭、武嬰、樂進、樂續等人,到主屋的堂屋内拜見了他們的老師莊子,恭恭敬敬地向這位老師磕了幾個頭,作爲弟子未能侍奉在老師左右的賠罪。
其實嘛,莊子并不在意這些虛禮,不過考慮到這是蒙仲等弟子發自内心的行爲,他也不會去阻止順其自然嘛。
直到蒙仲等人行過重禮後,莊子這才微笑着問道:“此番前往魏國,有何收獲?”
聽聞此言,蒙仲拱手說道:“回老師的話,弟子等人在魏國時,作爲魏軍前往救援韓國,僥幸于伊阙擊敗了進犯的秦國,助韓國擊退來敵,奪回宜陽、新城兩地,魏王因此封弟子方城令,賜葉邑、舞陽兩地三千戶,作爲食邑……”
當時莊伯亦在旁,在聽了蒙仲的話,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他吃驚問道:“食邑三千戶?”
“是的,莊伯。”蒙仲點點頭道。
聽聞此言,莊伯發自内心地露出了高興的神色。
這也難怪,畢竟他沒有子嗣,而蒙仲、蒙遂、華虎、穆武、向缭、武嬰、樂進、樂續等人,幾乎是他與莊子看得長大了,與他的兒孫無異,現如今,得知蒙仲等人如此争氣,小小年紀就已經獲得了尋常人一輩子得不到的封邑,莊伯由衷地感到高興。
他笑着說道:“老朽立刻讓居内的那些小子準備些菜肴,今日一定要慶賀慶賀。”
說罷,他興高采烈地離開了。
而相比較莊伯,莊子的反應則較爲平靜,畢竟這是一位将一國國相之位棄如敝履的在野大賢,區區一個方城令還進不了他的法眼,他看重的,從來都隻是蒙仲、蒙遂、華虎、穆武、向缭、武嬰、樂進、樂續這些弟子而已。
隻見他點點頭說道:“得到了封邑?這很好,接下來你等可以趁機機會,學習一下治國之道。在這天底下,有形形色色各種各樣的邑主、邑君,有的邑主、邑君順天而爲,受到邑民的擁護;而有的,則倒行逆施,最終遭邑民驅逐,甚至被害……你等衆人,皆是老夫看着長大的,老夫了解你等的秉性,倒也無需再做囑咐,相信你等定能将方城、葉邑、舞陽三地治理好。”
“是。”
蒙仲恭敬地低了低頭,旋即提出了他的想法:“老師,來時弟子等人商議過,希望能将老師迎到方城,如此一來,弟子等人便能日日侍奉于老師左右。”
“呵呵呵……”
莊夫子聞言笑了起來,捋着髯須笑道:“你等有這份心就足夠了,至于老夫……老夫在這邊住慣了,不想經曆奔波前往方城……”
見此,蒙仲與華虎、穆武、向缭、武嬰、樂進、樂續相互瞧了一眼,心中難免有些失望。
當晚,蒙仲等人在莊子居内暫住下來,接受莊伯與居内各家族子弟爲他們準備的慶賀之宴。
不過雖說是慶賀之宴,菜肴其實也頗爲尋常,量也不是很多,到最後諸人隻吃了七八分飽,畢竟莊子最厭惡的就是鋪張浪費作爲道家子弟,哪怕是一粒米都不允許浪費,畢竟這皆是天賜之物。
待吃過飯後,莊子又逐個考驗了諸弟子的學問,詢問他們在魏國期間看過什麽書。
不得不說,當莊子問起這個問題後,華虎、穆武、向缭、武嬰、樂進、樂續等人個個面色頓變,低着頭縮着腦袋,面露讪讪之色,唯獨蒙仲很有底氣地說道:“在魏國時,弟子已閱遍《春秋公羊傳》。”
在經過蒙仲的解釋後,莊子這才知道這《春秋公羊傳》,即當年儒家聖人孔丘傳給弟子子夏,子夏又傳給公羊高,公羊高又傳給其子公羊平的那部講述魯國興衰的史記。
而一想到儒家,莊子又不由地會聯想到孟轲那張可惡的老臉,繼而對此興趣缺缺。
但蒙仲勤奮好學的行爲,還是得到了莊子的高度贊賞。
有一點,道家與儒家是共通的,那就是對學的态度。
即是活到莊子這把年紀,他還在學習天象、揣摩天意,而儒家亦是,對學非常重視兩家的區别僅在于,道家弟子學習,是爲了提高自己的素養,追尋天道;而儒家弟子學習,大多則是爲了更好地當官。【ps:儒家弟子中也有隐居做學問而不問世事的,尤其是受道家思想影響較深的分支,但大多數儒家子弟學習,還是爲了仕途。】
次日,蒙仲、華虎、穆武、向缭、武嬰、樂進、樂續暫别了莊子居,且在莊子居外分别,各人分别返回自己的家族,相約将有意投奔蒙仲一同前往方城的家族子弟集合于蒙邑,而蒙仲,則返回家中,與母親、妹妹以及新婚的妻子團聚。
不得不說,當得知蒙仲已在魏國得到了三千戶的食邑後,蒙氏一族極爲重視,非但沒有制止蒙橫、蒙珉這些家族中的年輕人投奔蒙仲,反而極爲支持。
這也難怪,畢竟族内似蒙箪、蒙薦、蒙等老人也感覺地出來,宋國漸漸地不再平靜,這裏或将成爲四戰之地,爲了家族的延續,他們決定讓一部分年輕人跟着蒙仲前往方城闖蕩,而另外一半,則守着蒙邑這片故土。
也是,祖祖輩輩傳承下來的祖業,豈是輕易就能割舍的?
一日後,華虎、穆武、向缭、武嬰、樂進、樂續領着各自家族有意投奔蒙仲的族兄弟,在各家族族長、長老們的帶領下,一同來到了蒙氏一族的鄉邑,蒙氏一族爲此設宴款待。
細數這些願意投奔蒙仲的各家族子弟,竟有不下三百人。
毫無意外,這些各家族子弟,将成爲蒙仲日後在方城的班底核心,蒙仲将圍繞着他們,重新組建一支五萬人的軍隊。
五日後,即八月二十二日,蒙仲等人辭别了老師莊夫子,辭别了各家族,帶着各自的家人徐徐前往方城。
途中,蒙仲取出了老師莊子在他臨行時所贈的一卷竹簡,将其徐徐展開。
隻見在竹簡上隻寫着兩個字。
仲道!
這是莊子爲蒙仲所取的表字。
本來蒙仲的名字“仲”,其實純粹就是兄弟排行第二,因此蒙仲說白了就是蒙二的意思。
但莊子爲蒙仲所取表字中的“仲”,卻取“中”的意思,即不偏不倚、位在其中。
顧名思義,莊子爲蒙仲取表字爲仲道,就是希望他不被功名利祿等外物所侵,不偏不倚,走隻屬于他自己的道路,追尋隻屬于他個人的大道。
“蒙仲,字仲道……”
雖然念起來稍有些拗口,但蒙仲卻頗有興緻地反複念叨着。
因爲這個表字,寄托着他老師莊子對他的高度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