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人城内的韓國軍民得知憚狐城被秦軍攻破,幾無鬥志,大量城内軍民外逃,以至于秦将衛援三人僅僅隻用了三個時辰便攻陷了這座城池。
期間,蒙虎與華虎二人亦各率騎兵給秦軍搗亂,幾次故意勾引秦軍追擊他們,在拉開一定距離後将那些追趕的秦軍殺死,似這般重複幾次之後,再沒有秦卒膽敢追擊這些魏軍騎兵,哪怕是負責巡邏的士卒,在看到這些魏騎後亦立刻掉頭就逃隻要他們距離大軍不是太遠,這些人往往能夠從蒙虎、華虎二人所率領的騎兵手中僥幸逃脫。
而讓秦軍上下感到頗爲郁悶的是,在五月十一日的白晝裏,第三支魏軍騎兵出現在了他們的周圍,這三支人數皆在三百餘人左右的騎兵,時不時地就在憚狐、陽人這兩座城邑四周遊蕩,專門獵殺外出的小股秦軍軍隊,比如說白起派往西邊伊水打探消息的斥候隊伍,明明是五百人的隊伍,卻連伊水的邊都摸不着,半途就被那三支魏軍騎兵殺死。
有幾個僥幸逃回憚狐、陽人兩座城邑的秦卒,将那三支魏軍騎兵的作戰方式禀報于白起,這讓白起對這三支魏騎感到頗爲忌憚。
此時白起才意識到,季泓等人都錯了,他們小觑了騎兵,騎兵遠遠沒有他們想象的那般弱小,相反騎兵很強,尤其是在這種廣闊的平地上,根本就是戰車隊與步卒無法戰勝的存在。
五月十一日入夜後,白起将季泓、衛援、孟轶、仲胥、童陽等軍中的大将們召集到了一起。
當時他開口的第一句話,就讓諸将們心中沉重:“據我估測,魏軍主力距離咱們最多還有兩日路程……”
或許有人覺得奇怪,似白起這等心思缜密的統帥,難道他就不曉得在颍水一帶留下監視魏軍的斥候與細作,非要自己提高難度去猜測魏軍主力究竟會在幾時趕到麽?
事實并非如此,白起當然有派一隊隊斥候外出,問題是這些斥候都被遊蕩在他們四周的那三支魏軍騎兵給殺光了啊隻要與他秦軍主力拉開十裏距離,縱使是千人規模的斥候隊遭到那些魏騎的攻擊,到最後也剩不下多少人逃回大軍,這還怎麽監視魏軍的動向?
值得一提的是,在意識到騎兵的厲害之處後,白起亦在軍中嘗試着組建了一些騎兵,但遺憾的是,他軍中上下沒有一個懂得騎術的士卒,縱使勉強翻身上了馬背,也無法像那些魏軍騎兵那樣策馬奔馳。
這讓白起感到十分納悶:魏軍中竟有懂得騎術的将領麽?
也罷!
既然效仿魏軍組建騎兵這條路被堵死了,白起便索性用常規的策略來解決當前的危機。
首先,軍中的糧食嚴重不足,雖然秦軍可以從憚狐、陽人這兩座城邑搶掠到不少糧食,但這需要時間,而目前秦軍最緊要的就是時間。
其次,即是上一個危機的最根本,即追趕他們的魏軍主力,在白起看來,倘若他沒有猜錯的話,那個姓蒙的家夥此刻正率領魏軍主力步步逼近,可能距離他們隻有短短兩日的路程。
别看尚有兩日路程的距離,若算上秦軍在憚狐、陽人兩座城邑搶掠糧食的時間,說不定這次他真會被那支魏軍主力追上。
是戰?是撤?
這即是白起這兩日内反複思考權衡的難題。
再次,即秦軍尚不清楚伊水一帶的情況:新城是否已被韓軍攻陷?且韓軍究竟有多少軍隊部署在伊水一帶?他麾下五萬秦軍是否有機會突破韓軍的封鎖。
這些,皆是白起迫切想要得到的情報。
但可恨的是,雖說前一陣子他在率軍抵達憚狐的時候,便已派出斥候前往伊水一帶打探消息,但迄今爲止他還未收到半點消息。
整整七日了!
憚狐距離伊水近百餘裏,距離新城也隻有一百二十餘裏左右,七日的工夫,就算那些斥候用爬的,也差不多該爬回憚狐了,可結果呢?沒有絲毫消息。
顯然,這些斥候在回程時遇到了那些魏國騎兵,被那些魏騎當做獵物獵殺了這是一個很恰當的比喻,落單的斥候在那些魏騎面前,就仿佛麋鹿遇到了群狼,絲毫沒有招架之力。
怎麽辦?究竟是向西撤離,還是在此地與魏軍決戰?
在諸将們讨論紛紛的時候,白起亦在苦苦思考着這個問題。
首先,他那務食于敵、以戰養戰的策略已經被對面魏軍那個姓蒙的家夥給破了,此刻有三支約三百多人的魏軍騎兵在他秦軍四周遊蕩,雖然迄今爲止這幫魏騎隻敢獵殺小股秦軍,但反過來說,他秦軍亦被對方盯得死死的,再也無法像前一陣那般,有遊戰的戰術戲耍魏軍主力,使後者疲于奔波。
其次,他麾下五萬餘秦軍在近段時間的遊戰、攻城中,亦損失了近六七千的兵力,再加上近兩日被那三支魏軍騎兵獵殺的士卒,總兵力隻剩下堪堪四萬多,而魏軍在這段時間内并無作戰,總兵力仍在六萬餘。
以四萬餘秦軍抗衡對面六萬餘魏軍,說實話白起沒有多少把握。
……實在不行,就南渡汝水,以汝水阻擋魏軍。
看着攤在面前的行軍圖,白起在心中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而這,也是他四萬餘秦軍最後的退路。
在軍議結束後,白起召見了大将季泓,吩咐後者派士卒準備好建橋的材料。
“建造的材料?”季泓當時聽了這話很是驚訝。
“唔,我有意在陽人南邊的汝水上建一座橋梁,倘若此番招架不住魏軍的攻勢,可借這座橋梁南渡汝水,撤到河對岸,借汝水抵擋魏軍……”白起緩緩地說出了他的計劃。
聽聞此言,季泓愈發詫異,忍不住驚訝說道:“未曾戰、先算敗,在下還以爲隻有向壽将軍才會如此……”
不得不說季泓确實感到很奇怪。
要知道他對白起的印象,即勇猛、膽大、果斷。
伊阙山一役,白起不管對面的十萬韓軍,率領主力偷襲位于韓軍後方的十八萬魏軍,一夜之間先後擊潰二十幾萬魏韓聯軍,似這般令人震驚的韬略,縱觀他秦國近代,恐怕也隻有丹陽、藍田一役中的名将樗裏疾才能夠與白起相提并論。
而随後,白起在魏軍有意逼迫他們撤往東周國境内的情況下,毅然而然反攻至韓國境内,先後攻破荥陽、宅陽、鄭城、陽城、憚狐、陽人六座城邑,将追擊他們的魏軍主力玩弄于鼓掌之上,這讓季泓對白起愈發佩服,覺得白起膽大、心細,精通兵法,具備着不下于甘茂、魏章、嬴疾等人的才能。
然而似這般人物,眼下在還未與魏軍主力交戰的情況下,就考慮起了萬一戰敗後的退路問題,這讓季泓很是錯愕,感覺有點不符合白起的性格。
聽了季泓的話,白起愣了一下,旋即勉強一笑,解釋道:“謀定而後動、知止而有得。未戰而廟算勝,方爲智将。……今有魏軍追擊于後,前方伊水又或有韓軍阻截,我身爲主帥,一令而決四萬餘将士之存亡,不敢不察。”
“原來如此。”
季泓聞言肅然起敬,連忙告罪道:“是在下欠計較了。”
白起亦不在意,在點點頭後叮囑道:“爲避免被魏軍的騎兵察覺,季将軍不妨命士卒多砍些林木,于憚狐、陽人兩座城邑外所擺設些防禦,無論對于那些騎兵,還是即将到達的魏軍主力,相信多少能起到一些幫助。切記,小心士卒在伐木時遭到騎兵的偷襲,派軍中的弓弩手負責警戒,倘若騎兵靠近,便遠遠放箭,不可追擊。”
“喏!”季泓抱抱拳,領命而去。
看着季泓離去的背影,白起沉默了片刻,不自覺地伸手摸了摸左肩。
此時他左肩的箭創,早已結痂,再過些日子就能痊愈,但那日他險些直面死亡時所留下的畏懼,卻化爲了對魏軍某個家夥的忌憚。
正如季泓所言,他白起是一個非常膽大之人,“出奇制勝”、“兵行險招”,是他得以擊破公孫喜的兵法。
但魏軍主力當中有那個姓蒙的家夥,他不敢再用那些險招。
務食于敵、以戰養戰,這是兵法中最高的運用,若換做其他對手,白起有自信令整個韓國都陷入對他秦軍的恐慌,順便還能解決掉那六萬魏軍,但那個姓蒙的家夥,反應極快,立刻組建了三支騎兵,破解了他務食于敵的策略,反過來再次讓他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局面。
縱使是白起,面對一個絲毫不亞于自己的對手,亦不敢妄言勝敗。
當然,雖說沒有把握戰勝那支魏軍主力,但白起亦不認爲對方可以輕易戰勝他。
立志要像張儀那般,使自己的名字有震懾諸國之威的他,豈能如此輕易就敗在一個籍籍無名的家夥手中?哪怕對方亦有着不遜于他的才華。
而與此同時,蒙仲正在負黍城外的魏軍駐地,在一堆篝火旁聽着蒙虎、華虎、穆武三人派來的騎兵逐一禀報秦軍的動向。
白起猜得沒錯,此刻的魏軍主力,離憚狐城确實隻有兩日路程的距離,而且這兩日路程的路程,還并不需要魏軍用急行軍模式,否則明日黃昏前,甚至再早一兩個時辰,蒙仲便能率軍抵達憚狐城一帶。
但沒必要,畢竟在蒙仲看來,前方的秦軍已在甕中前有韓軍,又有他魏軍,那支秦軍還能逃到哪裏去?
更何況據送遞消息的那幾名騎兵所言,這兩日秦軍按兵不動,肆意在城内搶掠,蒙仲估算了一下,縱使他大軍按照平日裏的行軍速度趕路,秦軍亦不可能将他們甩開太遠。
畢竟還有蒙虎、華虎、穆武三人率領的攏共近千騎兵拖着秦軍。
在那幾名騎兵告辭離去之後,蒙仲将窦興、唐直、魏青、費恢、鄭、蔡午等軍司馬請到一起,向他們講述了當前的情況:“秦軍這兩日按兵不動,隻在憚狐、陽人兩座城邑搶掠,我猜是爲了向伊水突圍而做準備。……伊水那邊,華虎已派人通知了暴鸢,相信暴鸢會立刻派軍隊駐守伊水西岸,防止這支秦軍逃回其國,咱們隻需要尾随其後,伺機與韓軍一同對秦軍展開前後夾擊即可。……對此,諸位有何建議?”
聽聞此言,諸軍司馬彼此互視了一眼,臉上表情微微有些古怪。
原來,這些軍司馬們倒是也想參與一下讨論,或者給出一個建議,問題是蒙仲已經策劃地非常周祥了,他們實在不知道還能建議什麽?
見諸軍司馬彼此相望,卻無人開口,蒙仲還以爲他們是在謙讓,于是便轉頭對窦興說道:“窦司馬,不如由你開始?”
“啊?我?”窦興愣了一下,旋即連連擺手。
倘若是換做前幾日,或者他還會給蒙仲一點建議,比如在騎兵那件事上,而事實證明,眼前這位年輕師帥的眼光确實比他厲害地多,那區區千名騎兵,迄今爲止非但已經擊殺了三倍以上的秦軍士卒,還将秦軍主力監視地死死的。
這讓窦興暗自爲之前那句騎兵無用而感到羞恥。
不過經過這件事,窦興也明白了一件事,即眼前這位年輕師帥所思考的策略,永遠要比他更周全、缜密,與其鬧出笑話,還不如乖乖聽命,如此也不至于再弄出什麽騎兵無用的笑話。
總而言之一句話,在蒙仲面前,窦興決定放棄思考、言聽計從。
有絞盡腦汁的工夫,還不如養足精力,待與秦軍開戰時有充足的精力多殺幾個該死的秦人,反正這位年輕的師帥考慮問題面面俱到,根本不需要他們再給出什麽建議。
他笑着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在下對蒙師帥已心服口服,師帥隻需下令即可!”
聽聞此言,圍坐在篝火旁的諸軍司馬們亦是露出了善意的笑容,連連點頭稱是。
甚至于魏青還開玩笑說道:“有蒙師帥在軍中,我等着實省心許多。”
聽了這話,蒙仲愣了愣,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但見諸軍司馬臉上都挂着笑容,他勉爲其難地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麽。
當晚,他帶着蒙遂、向缭、蒙傲三人在駐地中散步,期間他将這件事告訴了三人。
蒙傲聽完後不解地問道:“這樣不好麽?這樣說明諸位軍司馬對族兄已是非常信賴……”
蒙仲聞言搖了搖頭,說道:“但這樣對整個軍隊,以及對那幾位軍司馬,都不是什麽好事。”
“你這話讓我想到了犀武。”向缭在旁感慨道。
“是啊。”蒙仲微微點了點頭。
他知道向缭這話什麽意思,無非就是指窦興、魏青等軍司馬曾經在公孫喜面前亦習慣了言聽計從。
雖說軍卒以服從命令最爲優先,但若是連思考都放棄了,這可不是什麽好事。
就比如當初秦軍偷襲魏軍前,整個軍議中就隻有他蒙仲提出了異議,其餘軍司馬無不對公孫喜的判斷深信不疑,其原因無非就是公孫喜乃當世名将。
但事實證明,就算是公孫喜那等當世名将,他也會有犯錯的時候,倘若無人指出這個錯誤,那麽結局就會像之前的魏軍那般,雖有十八萬大軍,卻在一夜之間被兵力遠遠少于他們的秦軍擊潰。
想到這裏,蒙仲忍不住對族弟蒙傲說道:“阿傲,人一定要思考,有自己的主見,哪怕是錯誤的主見也不要緊,要用勇于提出來,這次錯了,下次你就會吸取教訓。但倘若别人說什麽你就做什麽,那就永遠無法成爲一名優秀的統帥。”
“阿仲說得對。阿傲,你還小,要引以爲戒。”蒙遂亦在旁點點頭附和道。
年僅十五歲的蒙傲點點頭,将兩位族兄的話牢記于心中。
忽然,他眼珠一轉,偷笑着問道:“蒙遂阿兄,你們跟蒙仲阿兄一起的時候,也會有自己的主見麽?”
蒙遂與向缭聞言一愣,旋即蒙遂笑罵道:“你以爲我是你蒙虎阿兄那厮麽?……以往我都是第一個、第二個開口的,要麽是樂毅、要麽是我,然後是向缭……最後才是阿仲總結。”
向缭在旁點點頭。
“?”蒙傲眨了眨眼,故意說道:“蒙仲阿兄最後總結,不會是爲了照顧幾位兄長吧?”
“這小子欠收拾了,居然敢揭破此事!”向缭故作氣憤地玩笑道。
“我覺得也是。”蒙遂冷哼一聲,伸手按住了蒙傲的腦袋,驚得蒙傲趕緊認錯求饒。
看到這一幕,蒙仲臉上亦露出了幾許笑容。
有公孫喜的前車之鑒在,他并不希望身邊皆是一群言聽計從的人,畢竟人有窮盡,就算是公孫喜那等名将也會有犯錯的時候,他蒙仲亦是如此,倘若他犯錯的時候有人在旁提醒、糾正,就能避免一場浩劫。
窦興、魏青那些軍司馬,因爲彼此歲數的差距蒙仲不好去提醒他們,但蒙遂、向缭等身邊的一幹弟兄們,蒙仲卻不希望他們步上窦興、魏青等人的後塵,無論是對他,還是對别人。
而事實證明,他這群兄弟們都頗有個性,其實倒也無需他擔心什麽。
次日,即五月十二日,在與負黍城内的韓卒達成默契後,蒙仲命軍司馬蔡午率一萬魏軍駐守在這座城邑外,而他自己,則率領其餘五萬餘魏軍直奔憚狐城。
途中,在經過颍水的源頭一帶時,蒙仲又命軍司馬鄭率一萬魏軍駐守當地,這樣就确保了後方的糧道暢通,順便還能防止秦軍向北逃竄。
但讓蒙仲感到奇怪的是,據蒙虎、華虎、穆武三人派人送來的消息稱,秦軍據守憚狐、陽人兩座城邑,按兵不動,并未有向西突圍的迹象。
不得不說,這與蒙仲此前的預判有所出入:他以爲秦軍會抓緊時間向伊水突圍的,尤其是在得知身背後有他六萬魏軍追趕的情況下。
難道秦軍打算在憚狐、陽人一帶與我軍決戰?
想到這裏,蒙仲更加謹慎,再次放緩了行軍速度,确保每一名魏卒在抵達憚狐後都有足夠的體力。
而同時在趕路的期間,蒙仲亦叮囑唐直、窦興兩位軍司馬小心秦軍的伏擊,哪怕其實有蒙虎、華虎、穆武三人所率領的騎兵,時時刻刻盯着秦軍主力的動向。
穩!
穩中求勝!
既然勝利就在眼前,蒙仲可不希望因爲自己一時的激進而葬送掉所有的優勢。
五月十三日,晌午,魏軍主力抵達憚狐城西北二十裏處。
在下達了就地砍伐林木建造營寨的命令後,蒙仲帶着榮、蒙遂、向缭、魏續等一幹人,在五百名魏卒的保護下,徐徐靠近憚狐城,遠遠窺視秦軍的動靜。
期間,穆武得知大軍抵達,率領三百餘騎兵與蒙仲彙合。
在彼此相見後,蒙仲問穆武道:“這幾日,秦軍沒有準備向西突圍的迹象麽?”
穆武聞言解釋道:“秦軍起初應該是準備向西突圍的,因此華虎率領其麾下騎兵遊蕩于憚狐、陽人兩城的西側,捕殺過往的秦軍細作,讓秦軍無法得悉伊水一帶的情況……”
“伊水一帶的情況?指暴鸢的韓軍麽?”
“唔!我麾下的騎兵,今早碰到了華虎那邊的騎兵,得知暴鸢已率軍從宜陽撤回,目前駐軍于伊水西岸……我記得我派人通知你了,沒遇到麽?”
“遇到了,我就是随口一問。”
與穆武交流了一番情報後,蒙仲一行人亦遠遠靠近了憚狐城。
在蒙仲遠遠打量遠處那座城邑的期間,穆武在旁說道:“可能是因爲華虎截斷了秦軍的消息,使秦軍至今還不清楚伊水一帶的具體狀況……總之,秦軍似乎放棄了向西突圍,近兩日,有不少秦卒外出砍伐林木,在城外增造防禦,我本打算偷襲那些伐木的秦卒,奈何有秦軍的弓弩手在旁警戒,我不敢妄動。……阿仲,你說秦軍是不是打算在這裏與我軍決戰?”
“說不準。”
蒙仲微微搖了搖頭。
他亦覺得,秦軍暫不向西突圍的原因,很有可能與蒙虎、華虎、穆武那三支騎兵有關。
但仔細想想,隻要秦軍抱有壯士斷腕的決心,其實也不至于會被區區千名騎兵牽制大不了在突圍期間被騎兵射死個幾千人,這個損失到頂了,不可能會更多,除非秦軍中途潰散。
明明可以将大部分軍卒撤至伊水,但卻沒有這麽做,這就很奇怪,仿佛秦軍真的決定在這裏與他魏軍決戰。
問題是,秦軍何來的自信?
……還是說,那個姓白的準備據守憚狐、陽人二城,誘我軍攻城?
想來想去,蒙仲還是覺得還是這個猜測可能性更大。
“攻城……麽。”
望着遠處的憚狐城,蒙仲喃喃自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