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正文
回到魏營後,蒙仲率先去請見了主帥公孫喜。
而此時,公孫喜也是閑着沒事,正帶着近衛公孫度等人在營内的各營區巡視,卻忽然得知消息:蒙仲正在帥帳處求見。
“這個煩人的小子!”
公孫喜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有心想晾着蒙仲不去見他,沒想到前來報訊的衛士卻又補充道:“蒙師帥用戰車将二十幾具屍體運到帥帳處,不知有什麽用意。”
“二十幾具屍體?”
公孫喜愣了愣,微微皺起了眉頭。
他此時的第一反應,是覺得那小子可能又惹事了說不定是有人得罪了蒙仲結果被那小子殺了。
但仔細想想,自從那日蒙仲那小子自說自話闖入帥帳參加軍議之後,在他麾下十八萬魏軍中,就算是軍司馬級别的魏将都不敢去招惹那小子,又怎麽可能會起沖突?
不會是韓卒或者東周的士卒吧?
公孫喜皺皺眉,急忙帶着一幹近衛返回帥帳。
片刻後,待等他回到中軍帥帳,他果然瞧見帥帳外整齊地擺着約二十具屍體,而蒙仲則帶着樂毅、武嬰、魏續、於應等人站在一旁。
“蒙仲,你……”
公孫喜原本想質問你又惹了什麽禍?,但當他走近蒙仲時,他卻發現後者的臉上毫無犯下過失的惶恐,于是他當即改口道:“你帶着二十幾具屍體到老夫帥帳處所爲何事?……再者,這些屍體是怎麽回事?”
“犀武。”
蒙仲朝着公孫喜抱了抱拳,旋即指着地上的屍體說道:“這些乃是秦國奸細的屍體,不過據在下所見,這些秦國奸細應該是秦卒……”
“唔?你說這些是秦卒?”
公孫喜頗感意外地掃視着地上的屍體。
遺憾的是,當代的甲胄大多都是用牛皮、獸皮等在烈日下暴曬成硬皮後制造,除高級将領穿戴的甲胄美觀一些,尋常士卒所穿戴的甲胄幾乎都是一塊塊的硬皮縫制,這意味着若甲胄上未曾刻上記号,中原各國、尤其是秦、魏、韓、趙幾國士卒的甲胄基本上都差不多,全靠旗幟分辨敵我這也正是田章初戰時能混入秦軍的隊伍中、且最終以詐計取得勝利的原因。
正因爲如此,公孫喜朝着地上那二十幾具屍體瞧了半天,也沒辨認出對方究竟是否是秦國的士卒。
不過在這種事上,他倒不會懷疑蒙仲的話,畢竟蒙仲乃道、名、儒三家弟子,那是絕對不會、也絕對不敢在這種事情上胡編亂造的,否則豈非是有辱師門?
“怎麽回事?”公孫喜皺着眉頭問道。
見此,蒙仲便将今日發生在伊阙山上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公孫喜,隻聽得公孫喜頻頻皺眉。
“當真不是韓卒或者東周的士卒?”他忍不住又問道。
聽到這話,蒙仲有些好笑,搖搖頭說道:“事後,在下與韓軍的軍司馬韓足相見,曾對此事詢問過他,韓足軍司馬說他們派出的衛士隻在伊阙山的南部、東南部活動,并不會派到伊阙山的北側來,而東周的軍隊則幹脆未曾派人在伊阙山巡邏,哪有可能是韓卒或東周的士卒?……更何況,若真是韓卒或東周的士卒,他們又豈會詐稱是我魏卒?這有什麽意義呢?”
“唔……”
公孫喜深以爲然地點了點頭。
雖然他覺得蒙仲這小子很煩,但這小子的才能他還是清楚的,更别說蒙仲此番說得如此條理分明,他仔細一想後,也覺得這二十幾具屍體十有八九就是秦國派來窺視他魏營的士卒。
問題是,秦軍好端端的不在香山那邊窺視他魏營,何必冒着極大的兇險跑到伊阙山這邊來?要知道這邊可是有着近三十萬魏、韓、東周聯軍啊。
見公孫喜眉頭深皺,死死盯着地上那二十幾具屍體一言不發,蒙仲猜到這位主帥多半是在猜測秦軍此舉的意圖,因此他抱拳說道:“關于秦軍爲何派人冒險跑到伊阙山這邊來窺視我軍營寨,而不在香山遠眺,在下心中有個猜測,懇請到帥帳内禀告于犀武。”
“……”
公孫喜凝視了蒙仲幾眼,點點頭,将蒙仲等人帶到了帥帳内。
到帥帳内後,蒙仲先向公孫喜讨要了筆墨與一塊白布,然後在帳内的矮桌上繪制當地一帶的地圖。
他一邊繪圖,一邊向公孫喜說道:“犀武你看,我軍在伊阙山的北側,若秦軍從伊水對岸的香山上窺視我營,唯獨我營的西側看不完全。……秦軍不會無緣無故派士卒前來送死,既然他們冒險派人到伊阙山來窺視我軍營寨全貌,那麽就隻有可能是想知道我軍營寨西邊的部署情況……這是否意味着,秦軍很有可能從西側偷襲我軍呢?”
“從西側?”公孫喜皺着眉頭說道:“西側是雒水……”
“是的。”蒙仲手中的筆落在地圖上的秦軍營寨,即伊阙南部韓營往南的位置,然後向西迂回畫了半個圈,口中說道:“就像這樣,西渡雒水繞過韓軍營寨,再東渡雒水繞到我軍西側,對我軍施行突擊。……也可能是宜陽一帶的秦軍偷襲我軍,據在下所知,宜陽在十年前就已經被秦國占據了,此後秦國便在宜陽占據了重兵。”
看着地圖半響,公孫喜擡頭看了兩眼蒙仲,似笑非笑地說道:“唔,很不錯的戰術。……好了,今日就到這裏吧,你今日擊斃二十幾名秦卒的功勞,老夫會給你記在軍功上……”
言下之意,他并不認同蒙仲的觀點。
見此,蒙仲不解問道:“犀武,在下說錯什麽了麽?請犀武指點。”
公孫喜深深看了一眼蒙仲,他知道自己若是不解釋一下,眼前這個煩人的小子肯定死死糾纏不休。
想到這裏,他勉爲其難地解釋道:“首先,關于宜陽你說得沒錯,宜陽在十年前,就被當時的秦将甘茂攻陷了……你可能不清楚甘茂,甘茂是楚人出身,颍上人士,師承于下蔡的大賢史舉,後經張儀、樗裏疾推薦,投奔秦國,爲秦惠王所重用,與樗裏疾一同,曾經都是魏章身邊的兩名大将。秦惠王死後,秦武王繼位,後者驅逐了張儀,緻使魏章失勢,一同逃亡,而甘茂則被秦武王重用,一度被提拔爲秦國的左相,地位尚在當時擔任右相的樗裏疾之上。正是此時,甘茂助秦國攻陷了韓國的宜陽。然而在此期間,甘茂卻得罪了向壽,向壽的底細想必你如今也知道,此人乃是秦國宣太後的娘家親戚,縱使甘茂身居高位,又豈鬥得過宣太後、魏冉、向壽那些人?更何況不久之後,秦武王便死在了周國,秦國在趙國的幹涉下迎入嬴稷作爲君主,魏冉、樗裏疾、向壽等人與嬴稷關系親近,因此得到重用,而甘茂則因爲曾經攻占宜陽時得罪向壽、樗裏疾,遂逃亡于齊國,在齊國擔任上卿,随後又被齊國派往出使楚國,最終死在我魏國。……老夫之所以說這些,就是讓告訴你,甘茂逃離秦國之後,秦國就派了向壽駐紮宜陽,此刻在伊阙山南側與暴鸢兩軍對峙的十二萬到十五萬秦軍,其中大部分就是向壽的部下,是曾經秦國駐守在宜陽的重兵,這麽說你明白了?宜陽根本無力偷襲我軍,這一帶所有的秦軍,此刻都在韓軍的南邊。”
原來如此……
蒙仲恍然地點點頭,不得不說,這些事公孫喜若不說,他還真不清楚。
想了想,他問道:“那有沒有可能,是此刻與韓軍對峙的十餘萬秦軍想要偷襲我軍呢?”
公孫喜盯着蒙仲看了半響,忽然嘲笑道:“雖然你這小子挺煩人的,但老夫一度覺得你還是頗有計略的,爲何此刻卻如此愚笨?……秦軍的人數僅十餘萬,而我軍有十八萬,你說秦軍得派多少兵力偷襲我軍才能将我軍一舉擊潰?五萬?十萬?前方抽走十萬秦軍繞後偷襲我軍,此事一旦走漏消息,暴鸢便可不費吹灰之力拿下新城,介時老夫與暴鸢合兵一處,分出幾軍兵力牽制宜陽,其餘聯軍軍隊直奔函谷關,襲擊秦國腹地,秦軍豈非是一敗塗地?……你提出的猜測确實很有道理,但太過于兇險,兩軍交戰又并非亡命搏殺,哪有亦上來就用如此兇險之策的?”
“可是……”
雖然蒙仲覺得公孫喜所說的确實很有道理,但仍忍不住說道:“可秦軍派士卒到伊阙山這邊來窺探我軍營寨,這肯定是有什麽深意……”
深意?我都恨不得把你派到香山那邊去!
沒好氣地盯了幾眼蒙仲,公孫喜不耐煩地說道:“行了行了,老夫沒空與你糾纏不休,今日你等擊斃二十餘名秦卒的功勞,老夫會給你等記上的,好了,你先回去吧,盡早在伊阙山建成營寨,然後替老夫盯着秦軍的一舉一動。……去吧!”
雖說蒙仲仍想與公孫喜再探讨探讨,奈何公孫喜此刻已滿臉不耐煩之色,見此他也隻能暫時告退。
畢竟秦軍或兩渡雒陽偷襲魏軍西側這件事,目前也隻是蒙仲心中一個并沒有多少把握的猜測。
然而,縱使是蒙仲也萬萬沒有想到,他這個并無多少把握的猜測,其實是非常精準地預測到了秦軍接下來的策略。
這不,就在蒙仲回營向公孫喜述說今日在伊阙山上所發生的經曆時,白起與向壽,亦在僅存的三名秦卒的攙扶下,忍着身上的傷痛回到了秦軍營寨。
不得不說,向壽這位秦軍的前主帥,以及白起這位秦軍的現任主帥,此番爲了前往伊阙山窺探魏軍營寨的部署,可謂是九死一生,僥幸才逃得性命。
先說向壽,向壽臉上、手臂上多處被劃傷,不過最嚴重的,還是蒙仲砍在他後背的那一劍。
蒙仲那一記揮砍,直接割裂了向壽後背的甲胄,且在他後背留下了一道長達一臂、深約半指的傷痕。
也虧得向壽命大,當時蒙仲追趕不及,否則隻要蒙仲再上前一步,改砍爲刺,直接用手中利劍刺入向壽的後背,恐怕向壽今日難逃一劫。
而相比較向壽,白起的傷勢亦是相差無幾,他最重的傷勢在左肩處,即被蒙仲用弩射傷的位置,不過因爲并非要害,除了疼痛倒也沒生命危險,相比之下,他脖頸右側位置那道淺淺的血痕,實際上最爲驚險,畢竟那時若非他及時擋下了蒙仲手中的劍,可能他的首級都已經被對方砍了下來。
再加上此前随行的二十幾名秦卒回來時就隻剩下三人,這使得向壽在僥幸逃生後,于途中一個勁地埋怨,對此白起隻能苦笑賠罪,并且許諾日後絕不以身犯險。
待二人返回秦軍營寨,各自包紮好傷口,向壽問白起道:“你所說的兩渡雒水偷襲魏軍的戰術,還要施行麽?”
白起不解地看向向壽:“向将軍有異議麽?”
“談不上異議。”向壽皺着眉頭解釋道:“你這條計策雖然兇險,但我也覺得或許是唯一能擊敗三十萬魏韓聯軍的計策,隻是……今日我等遇到了那名魏軍的師帥,我擔心犀武會看穿我等的意圖。”
聞言白起在心中估算了一下,說道:“不如這樣,就派五萬人兩渡雒水偷襲魏軍,三萬人駐守于香山迷惑魏軍,其餘五萬兵力,則駐守在此作爲疑兵,縱使計敗,香山與此地的軍隊亦能立刻退守新城,确保新城不被聯軍攻占。”
“那……那五萬軍隊呢?”
“若是計敗,便退守宜陽,重新組成陣勢。”白起對答如流。
向壽聞言仔細琢磨了一下,最終帶着幾分遲疑點了點頭。
他倒是不擔心白起的這條計策若是失敗會導緻他秦軍潰敗,畢竟就算計敗,他們也能退守宜陽、新城,借雒水天險抵擋聯軍。
關鍵是,若是此計失敗,使魏韓三十萬聯軍養成了氣勢,這才是最麻煩的。
“先在香山一帶部署疑兵吧。”
“唔。”
與向壽達成默契後,白起立刻召來軍中的将領衛扶,向後者囑咐駐軍于香山的計劃與真正意圖。
衛扶領命而去,于次日清晨便率領三萬軍隊前往香山北側駐紮。
遵照白起的命令,衛扶在率軍抵達香山一帶後,并不急着建營,而是花了幾天工夫,建造了一些浮橋,并于數日後設法對魏軍施行了一次失敗的偷襲。
之所以說是失敗的偷襲,一來是魏軍對東側伊水的防備相當森嚴,衛扶根本沒有可能偷襲得逞;二來嘛,無論是白起還是衛扶,其實也沒有想過偷襲得手衛扶跨伊水偷襲魏軍的目的,就是爲了将魏軍的注意力吸引到伊水這邊,以便白起去施行他那兩渡雒水、繞襲魏軍的戰術。
記得當衛扶跨伊水偷襲的魏營的時候,蒙仲已經帶着麾下的兵卒在伊阙山上建好了簡易的營寨栅牆,猛然得到麾下士卒禀報,得知秦軍跨河偷襲他魏營,便在伊阙山頂登高俯視這場交鋒。
但僅僅不到半個時辰,這場交鋒便結束了,秦軍始終無法突破魏軍的防線,隻能收兵罷休,轉而在香山的北側建造軍營。
站在山上思忖了片刻,蒙仲當即下山,回到魏營,直奔公孫喜的帥帳。
正如他所猜測的那般,今日魏軍擊退了秦軍,戰後公孫喜果然召見了軍中各軍司馬,聽取各軍的戰況與傷亡情況。
可能是公孫喜已經默許了蒙仲參加軍議這件事,以至于當蒙仲在軍議半途走入帥帳、随便找了個靠帳口的位置坐下時,雖然公孫喜以及帳内的諸軍司馬都瞧見了他,但誰也沒有對此說什麽,仿佛是司空見慣。
不得不說,由于今日擊退了秦軍的進犯,帳内諸軍司馬的心情都很不錯,以至于當蒙仲走入帳内的時候,帳内衆人竟在取笑秦國已無可以擔當重任的大将。
“……自魏章、甘茂逃亡,樗裏疾亡故,秦國還有可用的大将麽?”
“向壽如何?哈哈哈……”
“向壽?你是說那個被暴鸢擋下,寸步難進的向壽麽?”
“莫要小觑秦國,至少秦國還有司馬錯……”
“說起來,秦國爲何不派司馬錯來抵擋犀武?向壽此人,哪裏是犀武的對手?”
“說的也是!……也不知那向壽是怎麽想的,見無法突破韓軍的封鎖,居然想跨伊水偷襲我軍?難道他是覺得我魏軍會比韓軍更弱麽?簡直不像話!”
“誰知道呢!或許那向壽,也就隻能想出這種粗淺的伎倆了吧。”
帳内諸軍司馬時而一起貶低着向壽,時而又吹捧着公孫喜,這使得帳内的氣氛相當好。
期間,唯獨蒙仲環抱雙臂,皺着眉頭沉思着。
當然,即便他露出如此凝重的神色,也沒有人主動來搭理他,或來詢問他。
“好了好了。”
見時候也差不多了,公孫喜壓了壓手,笑着說道:“向壽不過一庸将,縱使你等貶低他,吹捧老夫,老夫亦不覺得勝過一庸将有什麽值得高興的。……今日抵擋秦軍,鄭、蔡午二人反應很迅速,值得贊許!且給你二人記下一功。”
“犀武缪贊,愧不敢當。”
鄭、蔡午兩位軍司馬趕忙拱手稱謝。
這二人與唐直、焦革差不多,都不是公孫喜一系的将領,而是從魏國各地臨時抽調過來的将領,因此今日得到了公孫喜的贊許,鄭、蔡午二人頗感受寵若驚。
當然,他們也清楚,就算公孫喜稱贊了他們,但這位主帥最信賴的部将,還是他那些河東一系的直屬部将,除非他們能立下更多的功勞,受到這位主帥的賞識。
然而就在帳内氣氛頗爲融洽的時候,蒙仲忽然突兀地插嘴道:“犀武,在下認爲秦軍今日偷襲我軍,多半隻是疑兵之計!”
“……”
聽聞此言,帳内頓時安靜了下來,帳内諸将也紛紛轉頭看向蒙仲。
又是這煩人的小子!
公孫喜頗有些無可奈何地盯了蒙仲半響。
蒙仲并不在乎公孫喜或其他人看待他的目光,抱拳陳述自己的想法:“在下不信鞏城一帶沒有秦軍的奸細、且秦軍至今不知我軍的大緻兵力……他們肯定是清楚的!這就很奇怪,向壽連韓軍主帥暴鸢麾下的十萬韓國軍隊都無法戰勝,他們何來的底氣挑釁我十八萬魏軍?難道他們不怕因此激怒了我軍,使犀武分兵援助韓軍而進攻他們麽?……據在下估測,犀武隻需派出麾下一半河東軍,與韓軍彙合,秦軍便招架不住。既然如此,秦軍爲何要偷襲我軍?而且還是跨伊水偷襲我軍?難道他們都是瞎子?瞧不見我軍在伊水河岸這邊的部署?還是說……這場交鋒他們起初就沒想過要赢?”
公孫喜皺着眉頭思忖着蒙仲的話,旋即開口問道:“小子,你到底想說什麽?”
“西側!犀武,西側!”
抱抱拳,蒙仲正色說道:“前兩日在下還沒有多少把握,但見今日秦軍偷襲我軍,在下已至少有七成把握……秦軍希望将我軍的注意力吸引在伊水這邊,這件事簡直太過于明顯。……雖然不清楚什麽原因,但種種迹象表明,秦軍欲繞後從西側偷襲我軍!”
這小子……前幾日我白費口舌了!
沒好氣地看了一眼蒙仲,公孫喜微微搖了搖頭,也懶得再跟蒙仲解釋什麽,指了指蒙仲對帳内諸将笑着說道:“諸位,咱們的這位蒙師帥覺得,秦軍或有可能一渡雒水繞過韓軍的營寨,随後再二渡雒水繞到我軍的西側,對我十八萬大軍施行偷襲……諸位怎麽看?”
“西側?”
“繞後?”
帳内諸将聞言紛紛露出了帶着幾絲笑話、嘲諷的笑容,隻是鑒于蒙仲此人不好惹,不敢笑得太過分。
蒙仲沒有在意帳内諸将的嘲諷,誠懇地對公孫喜說道:“犀武,我軍有整整十八萬之衆,分出兩三萬人駐守西側,于雒水一帶駐防,這又有什麽大不了的呢?”
這句話倒也中肯,确實,分出兩三萬人駐守雒水,這對于有十八萬之衆的魏軍而言,确實沒什麽大不了的。
想到這裏,公孫喜攤了攤手,笑謂帳内諸将笑道:“就是這般……你等,誰願意移駐雒水呢?”
帳内諸将相互瞧了一眼,誰也沒有說話。
而就在這時,忽聽有人說道:“我去!”
“……”
帳内諸人驚訝地轉頭,卻發現開口的那人,正是軍司馬唐直。
“唐直,你……”坐在唐直身邊的焦革一臉不可思議地看着這位好友。
此時,卻見唐直對焦革說道:“焦革,我兵力不足,你與我同去吧。”
“你……你這家夥,上次幫你就沒什麽好結果……”
焦革無奈地歎了口氣,遲疑了半響,最終還是朝着公孫喜抱了抱拳,說道:“犀武,在下願與唐直一同駐守雒水。”
“哦,那就這樣吧。”
公孫喜也無所謂,點點頭便允許了此事。
待會議結束後,蒙仲特地在帳外等待唐直、焦革兩位軍司馬。
說實話,對于唐直“義助”自己,他是萬萬也沒有想到,畢竟前一陣子“後營事件”後,雙方就已經互不相欠,且随後一直保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默契。
“唐軍司馬……”
“别誤會,我可不是還欠你人情。”打斷了蒙仲的話,唐直正色說道:“我隻是覺得,你的那番話确實很有道理……秦軍今日偷襲我軍,的确頗爲詭異,仿佛是刻意所爲。”
蒙仲點點頭,拱手說道:“那就拜托唐軍司馬了。”
“唔。”
也不多說什麽,唐直揮了揮手,便帶着焦革離開了。
看着他二人離去的背影,蒙仲心中稍稍松了口氣。
他覺得,有這兩位軍司馬麾下的近兩萬魏卒駐守雒水,縱使秦軍當真欲兩渡雒水偷襲他魏軍,怕也不會那麽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