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海華坐公堂之上,幾人偏坐在一側。
夜海華讓禁軍把鲫魚帶上堂。
很快就有兩名衙役壓着一位,二十出頭的文弱書生進了公堂。
江輕塵看到他,就很氣憤,因爲鲫魚祖宗八代都是土生土長的西涼京城人士,還是舉人出身,可你怎麽成了朱紫國有代号的奸細?不求你多愛國,可基本的是非觀念還是要有的吧?
要說朱紫國奸細中有會易容的,這是很早就知道的事情。隻是最近才确認這人是誰。
地域和人是有地理和國籍的劃分,但技術沒有。
江湖上有很出名的三個易容門派,出自三個不同的國家,西涼國的千面門,朱紫國的頰派,南希國的顔社。
三個門派爲了技術交流,每兩年會舉行一次聚會,由三個門派輪流舉辦。
玉衡幾年前回千面門看師父,就聽師父說,今年在朱紫國頰派的聚會上,頰派的大長老無意間提及,自己的外甥在西涼的京城,上年頭沒見過,還挺想的。
玉衡師父崔蘭英說,自己的徒弟玉衡就職在九門提督府,别的不行,但找人還是可以的,自己可以讓徒弟幫忙帶個話,就說大長老想他了,讓他回頰門看看。
頰門大長老聽後很慌張,連忙說自己說錯了,是在南希國的京城,崔蘭英覺得很是奇怪,大長老一向是以精明著稱,怎麽會犯這麽低級的錯誤,但人家否認,也不好多問,隻是見到玉衡,就想起了此事。
所謂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玉衡認識大長老的外甥,小時候兩人都參加過三國幫派聚會,還玩的挺好,雖然之後沒有過聯系,但彼此的心中都有一段美好的回憶。
玉衡一個天天陪着江輕塵抓朱紫國奸細的人,聽說朱紫國頰派會易容的人可能在西涼京城,怎麽會不起疑心呢?回去就禀報江輕塵,要細查。
可是兩人也是很多年沒見過,長什麽樣都不清楚,查起來太難了。此事一直擱淺,後來在屢次的朱紫國奸細行動中,大家能察覺,對方是有一個會易容的人。
再後來,通過抓到奸細審問,也确認了這一點,說是叫鲫魚,做事很謹慎,都是當天通知易容地點,每次見到鲫魚妝容也不一樣,明顯也是易過容。
江輕塵一直也沒找到确鑿的證據,就是感覺每次易容的地點都是鲫魚居住地的附近,這兩年,鲫魚好像換過居住地,易容地點完全變了。
八月二十九的那天晚上,江輕塵在搗毀一個朱紫國奸細接頭點的時候,抓到活口,經審問。得到可靠消息,就是第二天有行動,居然是和火燒都亭西驿一起的連環計劃。
計劃是找人易容成南希國太子溫浚瑜的樣子,在菜市口,當街調戲良家婦女,激起民憤。
這個計劃有些高明,前一天西涼百姓還很同情,南希國的公主死于非命,第二天,就告訴南希國太子不是好人,讓聖上在處理和南希國關系的時候,進退兩難。
朱紫國公主死于火災,西涼國肯定要給交代,可南希國太子調戲良家婦女就不應該給個交待嗎?可這事溫浚瑜沒有做過,又很難解釋清楚,勢必對西涼國君有怨念,兩國之間就會心生芥蒂。
計劃最後肯定沒成,江輕塵卻借着此事,跟蹤到了鲫魚。
鲫魚出生在京城,戶籍檔案上沒有父親,據說是私生子,之後有在京城學堂讀書的記錄,幾年前考上了舉人,經過同窗介紹,先是在中書令府上做幕僚,去年三皇子成親,他被史大人推薦給了三皇子。
目前是三皇子府上的幕僚。
中了舉人後,不做官,做沒有品階的幕僚,也是很多京城有關系人士的選擇,畢竟大家都想當京官。舉人不是進士,給了官階會很低,在地方上做一輩子地方官,很可能也沒出頭之日。
做朝廷大員府邸的幕僚,就不同了,這是個平步青雲的機會,能讓你走進朝廷核心政治圈,你做的好,又是舉人,自然會有人把你提拔起來。
鲫魚在京城已經沒有直系親屬,外公外婆早就去世,母親也是幾年前病故,家裏那些遠房的親戚也很少有來往。世間唯一惦念他的人,可能就是頰門的大長老,鲫魚的表姨母。
直到此刻,江輕塵都沒想明白,一個舉人出身的京城人士,又在三皇子的府上做幕僚,明明有大好的前途,這都不要,非要做奸細這是圖什麽嗎?
鲫魚對公堂上諸位施禮。
“袁正斌,你一個堂堂西涼國子民,不爲國出力,居然爲了錢财做朱紫國奸細鲫魚,你可知罪?”夜海華敲起驚堂木,厲聲說道,氣勢很足。
“夜大人,我是鴿門的少門主,我已經給家父發出信号,我想最多一個月家父就會進京城,到時你再審問我,我不會做任何隐瞞。”鲫魚說道。
在場所有的人都愣住了,沒想到鲫魚有這麽大的來頭,
鴿門一個以賣信鴿爲生的門派,集聚地在一個小島上,不隸屬于任何國家。可能普通百姓對他們不大在意,因爲鴿門賣的信鴿很貴,一般人家也用不上。
但是信鴿在軍事上用途很大,消息早到一天,國家命運都會不同,所以朝廷對鴿門很重視。西涼,朱紫,南希朝廷每年都會去鴿門購買高品質的信鴿。
如果鲫魚沒有撒謊,他真的是鴿門的少門主,那麽隻要他父親一到,他的命就保住了。
江輕塵明白,無非又是一場博弈,你想保你兒子的命,那就拿你能做到的事情來換,比如幫忙培訓西涼國的訓鴿師。
但這些事情和江輕塵無關,如果鲫魚不把話說清楚,這件事在自己這裏就很難結案。至于你父親來談判,那也不是自己的工作範圍。
不過如果鲫魚真的是鴿門的少幫主,那自己還是知道一些事情的。
幾個月前上官頌和江輕塵說,自己的好友鴿門門主易醒在找他的兒子易亞倫,找了好幾年都沒找到,最近聽人說他是在西涼京城。
上官頌隻是知道,易亞倫是易醒和一個西涼女子所生,因爲鴿門有規定,隻能在門派内通婚,所以即使易亞倫出生,這門婚事也沒得到老門主的認可。
易醒怕有人害他兒子,就一直沒接回過門派,父子很多年也不聯系,直到老門主去世,易醒才敢公開找兒子,見過幾次,但兒子不想回鴿門。
易醒這幾年身體不好,知道接班人的事情必須早些定下來,所以很想和兒子好好談談,如果不願意做鴿門的門主也就算了,畢竟自己手下還有幾個得力的徒弟。
江輕塵答應上官頌幫他找人,隻要能有易亞倫的畫像,人又在京城,自己肯定能找到。其實上官頌也沒見過易亞倫,他也需要去管易醒要,所以到目前爲止江輕塵都不知道易亞倫長什麽樣子。
“易亞倫,你把你自己的身份看高了,易門主即使收到你的求救信,也不一定能來救你,據我所知他手下的幾個徒弟,對少門主的位置也很觊觎。”江輕塵說道。
鲫魚愣住了,自己叫易亞倫的事情,很少有人知道,包括自己最親近的姨母都不知道,這個江輕塵是怎麽知道的?
“據我所知,你手上也沒有人命,要是好好交代,争取個寬大處理比等你父親出現,要靠譜的多。”夜海華說道。
“正斌,你若不老實交代,在這裏拖延時間,這是罪加一等,吃虧的還是你。”三皇子說道。
鲫魚不說話了,隻是低頭跪在那裏。
江輕塵當然明白他是怎麽想的,他怕自己交代了,直接就定罪,等自己父親來了,也晚了。罪都定了,再說什麽都沒用。西涼可沒有更改罪狀的先例。
“玉衡,你不是一直想見他嗎?給你個機會見見故人。”江輕塵忽然說道。
玉衡進了公堂,先像各位大人施禮,之後說道:“夜提督,我可以和他單獨談談嗎?”
夜海華點頭同意,之後玉衡把鲫魚拉起,走到公堂的一個角落,兩人低頭說話,說話聲音是很小,但以江輕塵和李雁飛的耳力,根本不受影響。
“你是?”鲫魚疑惑的問道。
“大斌,你不記得我了?我是小戴呀,你小時候來我們千面門參加聚會,我們倆上樹偷蜂蜜,被蜜蜂蟄的滿頭包,擦藥後半個月都沒消腫,我師父叫我們倆大頭一号和大頭二号。”玉衡說道。
“你真的是小戴?你怎麽在這裏,你是官差?”鲫魚吃驚的問道。
“也沒啥,混口飯吃。上次我師父見到你姨母,大長老說很想你。你這都多久沒回去看她老人家了。”玉衡說道。
“我原計劃是下個月就回頰門看她的,哎,這回是回不去了。”鲫魚說道。
“别這麽想,你把事情交代了,隻要沒出人命,都好商量,再說你父親不也馬上回進京救你嗎?”玉衡說道。
“小戴,我不騙你,我手上沒有任何人命,我就是個易容師,但我要是馬上交代了,可能小命都不保,怎麽說我也是朱紫國奸細,即使我父親能來,估計也都沒用。”鲫魚說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