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氏覺得這姑娘好可怕,應該是已經猜到那人是誰,隻是不說,威脅自己說出她想知道的事情。
“我家窮,大字不識一個,八年前說是嫁進京城,其實和賣也沒差别,我嫁給嚴郎的時候,他還沒有官階,就是個文書,我早就知道我們說不到一塊去,人家是秀才,說的很多事情我也不懂,反正覺得就這麽過吧,有個孩子就好了,誰想到八年了也沒孩子,幾年前我還吃中藥,現在藥也不吃了,因爲他都不會碰我,吃藥也沒用。”嚴氏說道。
“嚴夫人,你不想說就别說了,嚴大人就這樣吧,别再找那個人了,婚姻中的對錯,别說《西涼律例》了,就是神仙來斷,也斷不出個大家滿意的結果。心裏都記着對方曾經的好就行了。”雲想容說道。
嚴從勝還沒說話,嚴氏說道:“沒關系,我想說,羅姑娘說的對,說出來也是種解脫。”
“那好吧,你繼續。”雲想容說道。
“幾年前嚴郎被提成了八品官員,我能明顯感覺到她對我的不滿,主要是我家也幫不上忙,我知道京城官宦人家成親都講這個。當時我就生了和離的想法,但我也沒銀子,後來問過懂的人,說是若是和離,雖然我膝下無子女,但也要給我些銀子讓我傍身的。”嚴氏說道。
“萍娘,我們感情是一般,但我從來沒想過要和離。”嚴主薄說道。
“嚴郎,我知道你爲人厚道,我說的都是我的想法,今年嚴郎被提成了七品官員,有一次他同僚來家中喝酒,知道我們沒有子嗣,就出主意說讓嚴郎納妾,我知道嚴郎心動了。說是有個同僚還想送她個貌美識字的丫鬟做妾室。嚴郎一定以爲我不知道,其實我都知道。”嚴氏說道。
“萍娘,我是想納妾,但想的是她要生了孩子,也記在你的名下。”嚴主簿說道。
“之前你要是和我說你的想法,可能今天的結果就不一樣了。當時我覺得我必須賺點銀子,否則下半輩子都沒了依靠,因爲我的條件肯定和美妾比不了,最後若要被休,下場就太凄慘了,就在這時候有個婆子找到了我,說我被個官人看上了,讓我陪他一個月,就給我一大比銀子,我當時就馬上同意了,因爲我很需要銀子,我想馬上離開嚴郎,我不想被妾室羞辱。”嚴氏說道。
“你對那位官人動了真感情?”羅依問道。
“怎麽會,我自己什麽樣,我自己有數,那位官人不過就圖個新鮮而已,讓我意外的是,明明我們是明碼标價的金錢交易,他對我确實很好,我第一次感受到男人對女人的疼愛,他給我買東西,哄着我,陪我說笑,後來被嚴郎發現,我們不得不終止關系,不再見面。那次我去京郊,說是回娘家,實際是見我的娘家哥哥,他同意把他的二兒子過繼給我,我們還商量用我的銀子回老家買幾畝薄田,就這樣養老,嚴郎,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但我沒後悔。你要是心裏不平衡,不想和離,休了我也行。”嚴氏說道。
“哎,你讓我說你什麽好呢?”嚴主簿說道。
雲想容知道,一旦兩人的婚姻走到了盡頭,就是現在的樣子,說自己的事情如同講述别人的故事,心中沒有波瀾,甚至連吵架的力氣都沒有,隻有無奈和歎息。
反而聽衆心中有更多的唏噓感歎。
“嚴主簿,就這樣吧,相互間都留有顔面,你也不要再去追究什麽了。”雲想容說道。
嚴主簿點頭同意。
就在這時京兆府的兩名衙役進來了,江希安連忙上前說道:“辛苦兩位官爺了,剛才就是一場誤會,現在都解釋清楚了,讓二位白跑一趟,不好意思了。”說完還給每人塞了些碎銀子。
“江掌櫃,這要是您喊我們來,白來也無所謂,今天可是公主的名帖,府尹不在,你們當事人必須到京兆府做下備案,要不以後查起來,我們承擔不起。”衙役說道。
雲想容有點後悔自己的莽撞,這會事情還變得更麻煩了。
“容公主,江掌櫃,這事我惹的,我去做備案,反正我也是要去京兆府辦和離手續的,今天順便辦了,也行。”嚴主簿說道。
雲想容也沒再多說什麽,衙役帶着嚴主簿和嚴氏出了萬客樓。
人走後,雲想容忽然問道:“倩倩,你是不是已經知道那人是誰了?”
“是,忻樂樓的少東家忻北。”羅依說道。
忻北在京城做事是很低調的,雖然三十歲的人了,還沒妻妾,但身邊的女人不斷,他不喜歡妙齡少女,就喜歡二十出頭的良家婦女。
他看上誰,中間就會有婆子幫忙牽線,談價格。女方要是不同意,絕對不會強求。因爲他很快又會看上下一個目标。
兩人在一起,一旦被外人看見,就會馬上中斷聯系,甚至是在外遇到,也會裝作彼此不認識。
這也是因爲忻北做事謹慎的風格,怪癖才一直沒被人發現。
傳說中,忻北最喜歡黛坊香粉的味道,每個和他好過的娘子,都會收到幾盒。還說這香粉是他派人專門去揚州買的。
嚴夫人就是他在京城街道上偶然遇見,看上的。兩人相處的還不錯,其實即使沒被嚴主薄發現此事,兩人也馬上會斷,因爲忻北對婦人的保鮮時限很短。
忻北基本上每兩個月就會換人,他和女子相處有自己的行爲準則,絕對不會強迫女子,更不會虐待女子,都是寵着捧着。他出手還十分的大方,結果都是好說好散,不再糾纏。
當然也有婦人眷戀他的溫柔體貼,不舍分離,但他要是發現誰是那種死纏爛打的性格,也就早早結束。
“嚴主簿應該也猜到了,所以恨不得馬上和離,一分鍾都不想耽擱。”江希安說道。
“這個事情告訴了我們,女子必須要有錢。”一直沒說過話的昭昭忽然說道。
雲想容和羅依點頭同意。
“對了,二哥,你去查查,怎麽回事,我們雲家衣坊的衣服還沒賣出去幾件,仿品已經上市。”雲想容說道。
“我估計就是因爲最近收購的那四家繡坊,衣服的樣闆傳了出去,這事我必須處理一下,不行我們再出一版平價版的衣服,衣料和做工簡化,成本就下來了。”江希安說道。
不得不說江希安真的是做生意的材料,瞬間想法主意就一堆。
“行,反正你比我明白多了,你看着辦吧。”雲想容說道。
“美女姐姐,倩倩,我們去聽評書,好不好?”昭昭提議。
兩人沒意見,就去了萬客樓茶館的包間。
原本以爲,江輕塵和李雁飛會很快到萬客樓的,結果已經過了晚飯的時間,人還沒到,江希安怕姑娘們餓,就把她們叫回了雅閣,就先上了幾個菜。
三個姑娘相處愉快,說說笑笑也已經到了很晚,江輕塵和李雁飛才出現。
其實,下午的時候江輕塵和李雁飛看場地的事情,早就結束了,剛進京城大門,就聽說七品官員的夫人,當街被暗殺,這可是大事情,于是兩人馬上趕到現場。
到了現場後才知道是嚴主簿和夫人,甚至身邊還跟着兩名京兆府的衙役。
最初江輕塵和李雁飛以爲是想謀害嚴主簿,結束失手,變成了走在一邊的嚴夫人。
等到回過神的嚴主簿,到了京兆府,把事情前後都說清楚後,二人才明白是怎麽回事。
嚴主簿以爲是有人想殺自己,結果失手殺了萍娘。萍娘隻是個婦人,京城裏都沒什麽社交,但又覺得自己一個主簿而已,根本就沒機會得罪人。
江輕塵已經明白了事情的大概,但知道此事會影響嚴主簿的工作情緒和自己接下的調查,于是就和嚴主簿說,估計是有人見你們去京兆府,怕萍娘說出自己的秘密,所以殺人滅口。
嚴主簿忽然覺得是自己的一意孤行害死了萍娘。
嚴主簿是和萍娘早就沒了感情,萍娘爲了銀子出賣她自己,嚴主簿雖然不齒她的行爲,但内心是不難過的,隻想馬上和離。
嚴主簿甚至想過,如果今天的一切都是誤會,萍娘沒做過對不起自己的事情,自己還會堅持和離嗎?
扪心自問是想的,因爲心中已經有了猜忌。但禮法上說不過去,應該也會将就過下去。但嚴主簿可從來沒想過要了萍娘的命,好聚好散已經足夠。
其實婚姻走到盡頭就一個原因,嚴主簿現在覺得萍娘的身份配不上自己這個七品下的官階。
萍娘是以七品官員夫人的身份遇害的,那麽事情就變得很複雜,很多東西都要慎重,都要核實,江輕塵知道事情原委後,就一個疑點。
是誰讓嚴主簿把苗頭指向了江希安?
以江輕塵今天和嚴主簿的接觸,能明确的感受到,嚴主簿絕對不是個心思細膩之人,也就是說,如果不是别人提醒,他都發現不了自己夫人出軌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