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準備不足,明軍的火炮火铳未能集中起來發揮作用,連滾木礌石也都還未搬至城頭,部分蒙古兵撕破守軍的防守殺了上來,雙方士兵扭打成一團。
“小姐,快走,太危險了!”茗兒和韻兒想要把紫蘇拉走。這時不知從哪裏蹿出來幾個蒙古兵,兇神惡煞的朝她們撲來,幾個女子吓得呆住了。
“欻欻——”幾道寒光閃過,那幾個蒙古兵還未沖到跟前便慘叫着倒地。
“甯公子......”紫蘇看清了出手的人。
“你們怎麽還在這裏?”甯祖兒皺緊眉頭,“還不快走!”
“我方才還一直擔心你在城外......”紫蘇話還未說完就見甯祖兒飛身一個縱躍,将一個剛剛登上城頭的蒙古兵挑了下去。
“小姐,我們快走吧!”茗兒勸道:“您就是留在這兒也幫不了什麽,反而讓甯公子分心。”
......
“太師,您看!”一名将領指着阜城門方向對伯顔帖木兒說道:“那邊發信号了,一定是咱們的人控制了城門。我們現在就殺過去嗎?”
伯顔帖木兒遲疑了一下問道:“博羅納哈勒呢?”
“大殿下一時還未過來。”
就在伯顔帖木兒躊躇不決的時候,一名部下說道:“太師,機不可失,失不再來,聽說德勝門和安定門那邊都已得手了,我們要再不動手的話,就無法搶到頭功了。”
伯顔帖木兒眯起眼,終于下定決心,“傳我的命令,吹号,攻城!”
尖銳的牛角号聲響起時,斡剌特騎兵鋪天蓋地般的殺向阜城門。伯顔帖木兒沖在了最前面。
沖到近前,阜成門已經緩緩打開,伯顔帖木兒再不遲疑,馬刀一揮,大喊:“殺進城去!”
“太師......”他身邊的将領剛想勸他,就見這位新任太師一馬當先,沖入了阜城門。
“保護太師!”将領們隻得率軍緊跟着沖了進去。
伯顔帖木兒剛由阜城門進入城内,忽然聽到身後發出了“噗通、噗通——”的聲音,扭過頭一看,隻見城門樓上的明軍士兵在向下扔砂土包,想要堵塞城門。
“不好,中計了!”伯顔帖木兒心中一緊。
......
阜城門外,伯顔帖木兒一入城門,城牆立刻閃現出無數明軍士兵,紛紛向城外射箭,放火铳。
“快,快去救太師!”一名将領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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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也先正在靜候戰況,忽然有人過來急報,“大汗,不好了,太師被困在了阜城門内!”
“什麽?”也先一驚,打馬便向阜成門方向馳去,衆将緊緊跟随。
阜城門的戰鬥異常激烈,從城門樓上扔下的砂土包裏三層外三層已完全堵塞了阜城門,将伯顔帖木兒和他的部下完全隔絕。看來明軍是早有準備。
城外的斡剌特騎兵開始強攻。裏面的伯顔帖木兒在數百名部下的保護下拼命向城外殺去。
也先看到眼裏,心急如焚,“這個伯顔,都身爲太師了,還不改改自己的性子,遇事總是沖在最前面,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他不敢再想下去,指揮部下殺過去,去解救伯顔帖木兒。
自從賽因孛羅死後,他身邊能夠倚重的就隻有伯顔帖木兒這個弟弟了,不想他受到什麽閃失,強令部下無論如何也要殺進城去把他安然救出來。
一時間,德勝門、安定門、阜成門戰況都極爲慘烈。
也不知過了多久,戰事依然處于膠着狀态。
“大汗,”有人過來向也先禀報,“太師救出來了,不過受了傷。”
“把他帶下去,”也先沉聲道:“本汗就在這裏,看着你們拿下大都。”
“是。”
......
“大汗,德勝門和安定門的攻勢再三受挫,阿剌知院和薩布赫請求您增兵。”
也先冷笑一聲,“本汗在阜成門打得也很艱苦,哪裏有兵力增援他們?傳本汗的命令,若不能拿下德勝門和阜成門,讓阿剌知院和薩布赫提頭來見!”
“是!”
......
經過一天激戰,就在臨近傍晚時,斡剌特人在阜城門左側城牆打開一處缺口,蜂擁而入,明軍将士拼死堵住缺口,就在相持不下時。忽聽遠處喊殺聲震天。
“怎麽回事?”也先驚問。
“大汗,不好了,”一名将領過來禀道:“明人援軍到了。”
“唔......”也先眉頭一皺,“再探!”
......
不大會兒工夫又有人過來禀報,“明人援軍殺向德勝門和安定門,阿剌知院和薩布赫已經停止攻城,撤了下來。”
“不好了,大汗!”一騎飛奔來報,“明人的援軍正向這邊殺來。納察兒将軍頂不住了,請大汗快撤!”
“是誰領兵?”
“小人不知,隻是遠遠看到大旗上繡着一個于字。”
“于謙?”也先眉頭鎖得更深了,沉默半晌方道:“傳令下去,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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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一天激戰,蒙古兵終于撤了,血戰之後的京師軍民終于松了一口氣,幾處城牆被鞑子攻破,京城岌岌可危,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他們撤了,奮戰了一天的将士們癱在了城牆上。
“鞑子撤了?”朱祁钰在奉天殿上聽到這個消息後欣喜若狂,“吳卿,究竟怎麽回事?快跟朕講講!”
“皇上,”兵部左侍郎吳甯奏道:“是于大人,他抽調薊州、延慶和宣府的騎兵攻擊鞑子的背後,使他們不得不撤退!”
“哦?于卿呢?”朱祁钰問道。
“于大人在城外,正與鞑子對峙,一時不能進城來面見皇上,”吳甯說道:“若不是于大人率援軍及時趕到,後果真不堪設想!”
“嗯,于卿公忠體國,朕重重有賞!”朱祁钰目光轉向陳循,“陳卿,現趕快派人出城,傳檄各地,速來勤王京師!”
“老臣遵旨!”
“定國公!”朱祁钰目光轉向一颔下有須,相貌威武的臣子,“朕命你暫時總領五軍都督府,與吳卿共同防守京師!”
那人是定國公徐永甯,他躬身應道:“是!”
“盧卿!”朱祁钰目光看向錦衣衛都指揮使盧忠,“朕命你嚴查城中奸細,以防他們裏應外合。”
“臣遵旨!”
“盧卿,”朱祁钰又道:“伯顔帖木兒呢?”
“回皇上,”盧忠垂首道:“臣無能,讓他給逃了!”
“逃了?”朱祁钰眉頭一皺,大爲不悅,“你不是将他引入城中了嗎?怎麽又讓他給逃了?”
“皇上,”盧忠硬着頭皮辯解道:“鞑子兇悍之極,而我軍兵力不足,在他們内外夾攻之下......”
“好了,”朱祁钰打斷了他的話道:“朕不想聽你說這些話,你的人就算拿不住他,也要把他立斃當場,怎能讓他逃了?”
“臣無能,”盧忠的額頭滲出了冷汗,“好在伯顔帖木兒受了傷,而且聽說傷勢頗重......”
“聽說?”朱祁钰冷笑一聲,“你就是這樣給朕辦差的嗎?”
“臣有罪,”盧忠撲通跪倒在地,叩首道:“臣罪該萬死......”
“你呀,”朱祁钰微微搖了搖頭,“朕暫不治你的罪,你去吧!若再有閃失,就休怪朕無情了!”
“謝皇上!”
......
朱祁钰回到了乾清宮,小憩了一會兒,就見一個小太監進來禀道:“皇上,甯千戶來了。”
“快讓他進來!”
“是。”
......
“臣甯祖兒拜見皇上!”甯祖兒剛想跪下就聽朱祁钰道:“甯卿不必多禮!”
“謝皇上!”
朱祁钰見他身上斑斑血迹,俊美的臉上顯露出疲憊之色,不由歎道:“甯卿,真是辛苦你了,若不是你,恐
怕德勝門已經失守,你功莫大焉!”
“皇上洪福齊天,臣這點兒微末之功實不敢當!”
“你從漠北來?”朱祁钰目光凝視着他問道。
“是,皇上,”甯祖兒猶豫了片刻說道:“臣護送公主,玟司藥回京,不想迷失了道路,與她們失散,臣便隻身回京了。”
“朕已接到成敬的飛鴿傳書,說你找到了熙媛和玟玉,”朱祁钰說道這裏話音一轉,“她們見到了楊牧雲,是嗎?”
甯祖兒心怦的一跳,一時不知該如何回話。
朱祁钰見他臉色有異,便道:“看來你跟她們不僅僅是失散那麽簡單吧?”
“皇上......”甯祖兒咬了咬嘴唇,“公主非要去找楊牧雲,不惜半夜出逃,臣追到塞外才找到了她,不得已才......”
“你不用跟朕解釋,”朱祁钰擺了擺手,“你見到楊牧雲了?”
“臣不敢有瞞皇上,”甯祖兒道:“臣見到楊侍郎時他正被鞑子追趕,他說也先正集結大軍準備南下,得趕緊報訊朝廷早做準備......”說到這裏垂首道:“臣無能,不但未能救出楊侍郎,連帶着公主和玟司藥也落入鞑子手裏。”
“你不必自責,”朱祁钰說道:“楊卿是奉朕旨意到漠北的,公主和玟司藥都離京幾年了,既然願意死心塌地的跟着他,那就随他去吧!”
“皇上......”甯祖兒默然片刻問出了那句話,“您不希望楊侍郎回來嗎?”
朱祁钰瞳孔大張,盯着他,“你認爲朕有意這樣做?”
“皇上恕罪,臣不是這個意思,”甯祖兒忙道:“臣隻是覺得楊侍郎一直待在漠北,實在是太苦了。”
朱祁钰闆起了面孔,“好了,你下去吧!至于公主和玟司藥的事,你不許亂說,明白嗎?”
“臣遵旨!”甯祖兒默默的退了出去。
......
“甯公子,”見甯祖兒從宮門内出來,紫蘇高興的迎了上去,“你去見皇上了?”
“嗯,”甯祖兒點點頭,“你一直在這裏等我?”
紫蘇嫣然一笑,“我心裏很擔心你,怕你一直不出來。”
“你怕皇上治我的罪嗎?”甯祖兒笑笑,“要知道我可是立了功的。”
“我隻是怕你受人牽連,”紫蘇抿了抿紅唇,“皇上向你問起我夫君跟公主她們的事了嗎?”
“哦?”甯祖兒嘴張了張,不知該如何對他說才好。
“走吧!”見他臉色不大自然,紫蘇沒有再追問,“跟我回?蘿院,去那裏好好歇息歇息,把身上衣服換了......對了,你身上的傷怎麽樣?用不用找個大夫看看?”
“不過是點兒小傷,不礙事的,”甯祖兒躊躇了一下,“紫蘇妹妹,有件事我想跟你說一下,方才在宮裏皇上跟我說起了楊兄......”頓了頓續道:“聽皇上話裏的意思,是想讓楊兄一直在漠北待下去。”見紫蘇身子一晃,連忙扶住她,“你沒事嗎?”
紫蘇甩開他的手,微搖螓首,“我就知道,皇上心裏會一直記恨他......也罷,他要是不回來,我就去漠北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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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軍營。
也先站在大帳内一臉冷峻的看着面前肅立的衆将,“說,是誰讓你們撤的?”
衆将把頭埋得低低的,誰也不吭聲。
也先目光落在阿剌知院身上,“阿剌,本汗命你攻下德勝門,你是怎麽執行本汗命令的?”
“大汗,”阿剌知院說道:“臣指揮勇士們與明人血戰,未曾退後半步,可他們的援軍自背後攻了過來,我......我不得不撤啊!還請大汗明鑒!”
也先的目光又轉向薩布赫和索諾布等人,“你們呢?”
“大汗,”薩布赫開口道:“我等正與明人激戰,可明人援軍從背後襲來,阿剌知院他們退了,我們再不走,就會全軍覆沒在大都城下......”
“很好,”也先冷笑一聲,“你們個個振振有詞,把一身過錯推了跟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