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蘇的眸子望向漆黑的夜空,“我心裏一直想着找這樣一個男人,他心裏隻愛我一個人......”苦澀的一笑,“現在才發現這個想法是多麽的天真,男人都是一樣,或許在初見你時對你百依百順,可熱情一過,就會把心思轉移在别的女人身上......對不起,我說的不是你。”
甯祖兒笑笑,沒有說話。
“他雖然現在身在漠北,但身邊并不缺女人陪吧?”紫蘇目光看向他。
甯祖兒默然片刻,“你我都很了解他,又何必問呢?”
“是啊,我早該更了解他的,”紫蘇抿了抿嘴唇,“太晚了,我進去歇息了,你也不要想太多,明日一早就可以進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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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德勝門外便早已擠滿了等候進城的人。
待城門緩緩打開時,人群便一擁而上。
“都退後,都退後!”守門官兵手執刀矛驅趕着他們,“一個個來,隻有驗明身份才可以進去。”
......
“甯公子,”看到這情景,紫蘇對甯祖兒道:“你也不用心急,我會先去一趟錦衣衛都指揮使司衙門,讓他們派人過來接你進去。”
“如此有勞妹妹了。”
“你我之間還客氣什麽?”紫蘇撩起鬓邊的秀發笑道。
......
就在甯祖兒在德勝門外等候時,過來一支幾百人的商隊,趕着數十輛大車,這些人個個身材魁梧,看起來非同常人。
“你們這是打哪兒來呀?”守門将官乜了他們一眼向爲首的人問道。
“大人,我們是從遼東來的,”說話的人又高又大,一臉絡腮胡子,似是商隊首領,他笑着将一沓文書遞上前,“這是我們的路引,請大人。”
守門将官瞟了幾眼,目光落在馬車上,“這裏面裝的都是什麽?”
“都是些遼東收集的山貨,”商隊首領笑着說道:“人參、鹿茸、獸皮之類,不信您看。”說完掀開一輛大車上蒙着的油布。
守門将官上前圍着幾輛大車轉了一圈,忽然向一輛車旁的大漢問了一句話,那人登時愣怔住了,好半天沒回話。
“大人,”商隊首領忙上前解釋,“山野之人,聽不懂官話,還請大人見諒。”
“是嗎?”守門将官冷冷一笑,“啪——”的一下打掉那大漢的皮帽,露出剃得發青的頭皮和留着辮發。
“大人,他是女真人,”商隊首領臉色微變,趕緊道:“還不快向大人陪罪!”後面一句話用的是女真語。
那大漢連忙躬身施禮,嘴裏不知說着什麽。
“你這些人裏究竟有多少女真人?”商隊首領問道。
“大人......”商隊首領塞了一袋東西給那守門将官,“這些人不用結算工錢,隻給一口吃的他們就很賣力,比漢人好用多了,還請您行個方便。”
守門将官掂了掂那個袋子,沉甸甸的。點點頭,沉聲說了句,“進城後可不要生事,明白嗎?”
“大人放心,”商隊首領拍着胸脯,“我們都是本分人,決不會給大人惹麻煩的。”
守門将官一揮手,“放行!”
就在商隊首領指揮他的車隊正準備進城時,忽然有人高聲道:“慢!”
商隊首領臉色微微一變,側目看去,見是一極爲俊秀的公子哥兒朝他這邊走來。
那人正是甯祖兒。
“你是誰?想幹什麽?”
甯祖兒理也不理他,徑直來到一輛大車旁,伸手向車底摸去。竟然從車底抽出一柄刀來。
守門将官和他手下的官兵驚呆了。
商隊首領臉色遽變,暴喝一聲,“動手!”
那幾百商隊的人紛紛抽出車上武器,向着守門将官殺來。
“快!快關城門!”守門将官一邊大喊,一邊轉身向城内跑去,還未跑出幾步,隻聽“咻——”的一聲一支利箭射入他後心,他哼都沒哼一聲便撲倒在地。
德勝門外登時大亂。
甯
祖兒拔出腰帶劍向那商隊首領刺去,“锵——”商隊首領拔出刀擋了他這一劍。
“額爾圖,”甯祖兒眯着眼睛沖他道:“果然是你!”
那商隊首領正是額爾圖,他奉元興裕之命先來奪取京師城門,然後接應也先大軍,誰知在剛要進城之時便被甯祖兒窺破。
額爾圖的手下一擁而上,和守門官兵戰成一團,城門一時無法關閉。
正打鬥間,甯祖兒一眼瞥見遠處揚起了塵土,大地也微微有些震顫,不禁一驚,“鞑子怎麽來得這麽快?”不及細想,縱身一躍,身子瞬間飛出四五丈遠,落在城門邊。
“刷刷刷——”一連串的劍花挑了過去,僞裝成商隊的蒙古兵登時倒下了好幾個。
“快關城門!”甯祖兒沖守門官兵大喊。
幾個的守門官兵擺脫了蒙古兵的糾纏,跑到城門後,使勁推了起來。
兩扇巨大的城門開始緩緩合攏。
“快,阻止他們!”額爾圖大聲叫道。帶着手上沖上前,卻被甯祖兒攔住。
甯祖兒以一敵衆,衣袖一揮,一蓬暗器甩了出去,沖上來的蒙古兵們慘叫着倒下,連額爾圖肩頭也中了一支袖箭。
額爾圖拔下肩頭的袖箭,嘶聲大喊:“放箭,射死他!”
“咻咻——”一支支利箭朝甯祖兒射去,他左躲右閃,揮劍将射向他的利箭挑落,但還是有一支箭沒能躲過,射中了他的左臂。鮮血殷紅了他的衣衫。
甯祖兒并沒有因此而退縮,而是拼命攔在城門前,把接近城門的蒙古兵殺退,直到城門關閉。
蒙古騎兵殺到近前時,已無可能趁勢殺入城内。
明軍将士紛紛登上城頭,應對這些不速之客。
......
“鞑子殺過來了——”
恐慌的情緒迅速在城内蔓延,誰都沒有想到蒙古騎兵會在這個時候殺過來,而且沒有任何征兆。
“他們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嗎?爲何沒邊關有任何聞警。”
朱祁钰慌忙召集文武百官,第一句便是問的這話。
可惜沒有任何人能夠回答他。
“于愛卿呢?”他想起了于謙。
“皇上,您不是讓于大人去巡邊了嗎?”有人提醒他道。
“唔......”朱祁钰這才想起來,“吳甯呢?他在哪裏?”于謙不在,兵部的事務由兵部右侍郎吳甯主持。
“回皇上,吳大人去德勝門了。”一名兵部的官員道。
朱祁钰慌了神,抓住陳循的手,“陳愛卿,鞑子殺進城了嗎?”
“老臣不知,”陳循搖着白頭,“皇上請安心在這宮裏待着,老臣去外面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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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廷,楊牧雲站在肯特山上,目光望着南方,就像是一尊雕塑。
“你果然在這裏,”元琪兒來到他身邊道:“身子剛好一些便想着來爬山嗎?”
“琪兒,”楊牧雲目光閃爍,“他們現在應該進入長城了吧?”
“或許已經到了京師城下也說不定,”元琪兒眨了眨眼,“你再擔心也是沒有用的,還是跟我回去吧?”
楊牧雲歎息一聲,“是啊!我隻能待在這裏,什麽也做不了。”目光轉向她,“你說,如果你父親攻下了我大明京城,會不會把你和巴彥蒙克接過去?”
“那個時候他還會想起自己的女兒跟外孫嗎?”元琪兒微搖螓首,“他應該會坐在金銮殿上,正式宣布自己爲大元皇帝了......”嘴角一撇,“擊敗了大明,這世上再不會有任何人會是他的對手,不過......”
“不過什麽?”
“他是不會如願的,”元琪兒說道:“四年前他沒能拿下大明京師,現在就更沒這個機會了。”
“爲什麽?”楊牧雲問道。
“你心裏不也是這麽認爲的嗎?爲何還要問我?”元琪兒瞥了他一眼,“你與交手多次,應該知道他的弱點。”
“唔......”楊牧雲默然片刻,“你不希望他赢嗎?”
“以前我确實希望他能赢,可是現
在......”元琪兒目光一轉,“你應該知道我心裏最盼望赢的人是誰?”
楊牧雲淡淡一笑,“有你爲他謀劃,有朝一日他定會拿回曾經失去的一切。”
“你呢?”元琪兒秀眉挑了挑,“他跟你也頗有淵源,你難道不想幫一幫他嗎?”
“你想讓我怎麽幫呢?”
“留下來跟我一起,”元琪兒深深凝視着他道:“有你在我身邊,我覺得不管做什麽事都很踏實。”
“可是......”楊牧雲頓了頓,“我不想留在這兒。”
元琪兒一笑,“你馬上就要跟朱熙媛成婚了,你覺得娶了她之後還能夠面對你的皇上嗎?”
楊牧雲沉默不語。
“我也不會逼你,”元琪兒擡首看向遠方,“我會等你,直到你回心轉意,雖然我不能再嫁給你,但能天天看到你,在一起說說話,我就很滿足了。”
楊牧雲咬了咬嘴唇,“如果你父親成功打下大明的京師呢?”
“他就算打下來,也站不住腳,”元琪兒說道:“今時不同往昔,他空有雄心壯志,卻不明白天下大勢,勢不在我,無論怎樣盡心竭力,都免不了竹籃打水一場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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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也先的臉色很不好看,突襲未能得手,就隻能強攻了,四年前攻打大明京師的場景還曆曆在目,面對京師高聳堅固的城牆,他的騎兵就算再能打,也不可能飛上城頭,可他現在已沒有了退路。硬着頭皮也要強攻,好在城門沒有任何準備,此時進攻還是有極大把握的,因此他召集衆将,開始分派兵馬攻城。
爲了不過分分散兵力,他讓阿剌知院率領他的部下攻打德勝門,察哈爾部諸将攻打安定門,而自己的嫡系部隊暫不出動。
這樣的安排讓很多人心裏不平,但不能公開反對,隻能硬着頭皮上了。
阿剌知院和薩布赫等察哈爾諸将退下後,伯顔帖木兒忍不住問道:“大汗,我們的人什麽時候上?”
“不忙,”也先目光一轉,“讓他們先打,我們待機而動。”
“可是我怕他們不肯賣力。”伯顔帖木兒說出了自己的擔心。
“我們上了,他們便肯賣力嗎?”也先“嗤——”的一聲冷笑,“我們的實力受損,本汗就更辦法制約他們了。”微頓了一下,“待會兒打起來後,你帶兵四處看看,如果哪個城門因爲兵力抽調而守備薄弱的話,你便趁隙率兵發起進攻,記住,這一次我們一定要拿下這座城,因爲我們綽羅斯氏已經沒有退路了。”
“是,大汗,”伯顔帖木兒應道:“就算是死,我也要爲大汗撬開大都的城門。”
......
“小姐,太危險了,”茗兒看到城内一片混亂的景象,忙勸紫蘇,“您還是趕快回去吧?”
“不,我要找到甯公子,”紫蘇俏臉上滿是憂色,“他不知怎樣了?”
“甯公子武功高強,一定不會有事的,”韻兒也勸道:“您這樣在外面走,實在太危險了。”
“不,我要去看着。”紫蘇掀開車簾,“老王,去得勝門。”
“是,小姐。”老王揚起馬鞭,馬兒調轉頭拉着車向得勝門飛奔而去。
......
得勝門周圍已布滿了官兵。
“停車,”一名将官喊停了馬車,“鞑子都打過來了,你們不要命了嗎?趕快回去。”
“官爺,”紫蘇掀開車簾,“我們找一個人,不知他進城了沒有?”
那将官見是一位極爲美豔的少婦,不由怔了怔,“小娘子是找我嗎?”
他的手下不禁哄笑起來。
紫蘇忍住氣,“他是錦衣衛千戶,叫甯祖兒。”
“錦衣衛的人,沒有,”那将官擺擺手,“快走,這裏馬上就要打仗......”話未說完就見漫天箭雨自城外飛來,呼嘯而下,射中了那将官和身邊的幾個兵丁。
“鞑子進攻了......”
茗兒和韻兒不禁面色如土,“小姐,鞑子要殺進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