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要聽這些陳詞濫調,”朱祁钰打斷了他的話,“鞑子以騎兵見長,如果集中力量攻擊一個關口,于愛卿以爲這個關口得布置多少兵力才能擋住鞑子的鐵蹄呢?”
于謙沉默了下去。
朱祁钰目光盯着他道:“于愛卿答不上來,還是不好回答?”
“皇上,”于謙沉默了片刻方開口道:“無論在長城各口如何布置兵力,都改變不了邊關的被動形勢,根本之法還是在于無法讓鞑子進犯我大明邊境。”
“那于愛卿認爲這個根本之法是什麽?”
于謙緩緩說道:“除非将塞外的蒙古各部全部根除......”
朱祁钰唇角一翹,“這可能麽?”
“那就讓他們臣服于我大明,”于謙說道:“不論選何種對策,朝廷都得立足于打,但要主動出擊,我大明就得有一支強大的騎兵。”
“聽于愛卿這麽說,我大明是暫時拿塞外的鞑子各部無可奈何了?”
“組建強大騎兵非一朝一夕,”于謙說到這裏頓了頓,“想要清除塞外的威脅,還得有一個前提條件。”
“什麽條件?”
“就是讓東北的女真各部徹底聽命于我大明,”于謙擡起頭,“一旦時機成熟,可使一支強大的騎兵自東北向西發動攻擊,我大明主力同時從居庸關、古北口出塞,另遣一支偏師從甘肅向東包抄,這樣塞北的蒙古各部無處可逃,要麽投降,要麽被我大明消滅。”
朱祁钰深吸一口氣,胸口不住起伏,半晌才道:“于愛卿這棋局局下的有些大,沒個一二十年的時間怕是不成吧?”
“皇上明鑒,”于謙說道:“當年大漢出擊匈奴,就準備了六七十年的時間。所以要解決漠北各部,是不能心急的。”
朱祁钰臉上肌肉微微一抖,“六七十年?别說于愛卿,怕是朕也早就作古了吧?”皺起眉頭,“可唐太宗反擊突厥,不是隻用了短短三年時間麽?”
“那是因爲突厥内部起了變故,”于謙辯解道:“但如今也先強勢統領蒙古各部,我大明無隙可趁,隻能暫取守勢。”
“盡管如此,于卿也不能一味拖延,”朱祁钰沉聲道:“我大明面對鞑子騎兵,總不能一直被動挨打下去。”
“臣一定盡力。”
見他話語模糊,朱祁钰頗爲不悅,擺了擺手道:“好了,你下去吧!”
“臣告退!”
......
待于謙的身影退了出去,朱祁钰忍不住道:“京師之戰才過去了幾年時間,這于謙怎麽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做事畏首畏尾,當年的雄心壯志難道都消磨掉了麽?”
“皇上息怒,”成敬開口勸道:“當年是皇上您坐鎮京師,才打退了鞑子的進攻,于謙不過是沾了皇上的光罷了。他本就是個尋常人,又能拿出什麽過人之策呢?”
“朕真想罷免了他。”朱祁钰咬着牙說道。
“皇上罷免于謙容易,下一道旨意就可以了,”成敬說道:“可罷免了他,誰來接替他的職位呢?”
“你是說整個大明朝沒有可替代他的人?”朱祁钰瞥了他一眼不滿道。
成敬微微一笑,“皇上,我大明人才濟濟,怎會找不出一個取代他的人呢?但現在還不是時機。”
“你這話什麽意思?”
“皇上雖然看不上他,但也先還是比較忌憚這個人的,”成敬道:“畢竟他是敗在了于謙的手下......”
“嗯......”朱祁钰微微颔首道:“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
“皇上,”成敬繼續道:“現在也先對我大明虎視眈眈,一旦觑準了時機變會卷土重來,您可不能輕易給他這個機會啊!”
“如何?因爲要對付也先,朕就動不得于謙了麽?”
“皇上想要替換于謙,得有一個合适的人選,”說到這裏成敬的聲音微頓了一下,“而這個人必須得讓也先感到懼怕。”
“我大明朝裏有這樣一個人麽?”
成敬目光轉了轉,欲言又止。
朱祁钰似乎明白了什麽,“你是想說他麽?”
成敬額頭微蹙了一下,“這個人雖文武全才,但他對皇上可不是一條心,是不可以重用的。”
“朕也覺得,”朱祁钰歎了口氣,“當年朕在南都與他相識,便一心招攬于他。朕登基後,破格提拔他爲兵部侍郎。你說他這人怎麽就不知道感恩呢?”
“這人呐!難免一時糊塗,”成敬道:“皇上還是多考驗考驗他的好。”
“唔......”朱祁钰點點頭,“那就讓他在遼東多待些日子,待久了或許腦子也就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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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楊牧雲打了個大大的噴嚏,把身上的衣衫裹緊了些。
“你怎麽了,感到不舒服麽?”林媚兒關心的問道。
“我沒事,”楊牧雲笑笑,“我突然感到有些冷,可能有些不習慣罷了。”
“這都快到夏天了,夫君怎麽會感到冷呢?”林媚兒心裏奇怪,摸摸他的額頭,并沒有異樣。
“好了,你去休息吧。”楊牧雲拿開她的手,又攤開一張宣紙,提筆疾書。
“你今天又要熬夜麽?”林媚兒有些心疼,便勸道:“你都熬了幾夜了,也不顧惜着點兒自己的身子。”
“我得趕快把這裏的一切都安頓好,就可快些離開了,”楊牧雲道:“所以這幾天就得把手頭的事都解決完......”臉帶歉意,“今晚又得讓你一個人睡了。”
林媚兒抿了抿嘴唇,“妾身并不是對夫君有怨言,而是不想讓夫君這麽辛苦。”
“我知道你對我好,”楊牧雲一臉感動,“再過一個時辰,我就會去休息。”
“那妾身陪着你。”林媚兒淡淡一笑。
“你不困?”
“夫君不困,妾身也不困。”
“嗯,随你。”楊牧雲目光又放回在宣紙上,奮筆寫下了幾行字。
林媚兒秀眉一蹙,“夫君想要朝廷撤了滿嶽?”
“嗯,”楊牧雲颔首道:“此人性格怯懦,難當大任,難以勝任遼海衛指揮使一職。”
“可誰來接替他呢?”林媚兒道:“夫君身邊有可信之人推薦麽?還是讓朝廷再派遣一個人過來?”
“遼海衛關系遼東北部門戶,非一般人可以勝任,”楊牧雲沉吟片刻,“有一個人倒适合出任這指揮使一職。”
“誰?”
“莫不語。”
“他?”林媚兒驚訝道:“他現在不是被封爲了塔魯木衛指揮使麽?”
“我想讓他兼任遼海衛指揮使,”楊牧雲沉吟片刻說道:“畢竟他的部下已經進駐遼海衛周圍各堡,再接手遼海衛城的防務,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那朝廷會同意麽?”
“我已陳述了利害,想來朝廷會同意的。”
“夫君對他是很放心,可朝廷未必,”林媚兒道:“新降之人朝廷一般不會委以重任的。”
“看來夫人比我更了解朝廷,”楊牧雲歎道:“不管怎樣,我都要盡力一試,至于朝廷采不采納就看運氣了。”
“那夫君安排好這裏的事下一步打算如何?”林媚兒眨眨眼問道。
“皇上并未有召我回京的意思,”楊牧雲說道:“那我就在遼東繼續巡邊。”
“夫君看起來并沒有一點兒怨氣。”
“我爲何要有怨氣,”楊牧雲笑了笑說道:“說句實話,京師的官場我早就不想待了。”
“爲什麽?”
“憋屈,”楊牧雲吐出了這句話後心情舒暢了許多,“男子漢大丈夫在哪裏不能成就一番事業呢?”
“也是,”林媚兒笑道:“當時夫君來遼海衛我就很不看好,卻不成想夫君真的将這裏錯綜複雜的勢力一一擺平了。”
“或許這是運氣吧?”楊牧雲笑笑,“要不是遇見了不語,有他傾力協助,我一個人縱有三頭六臂也打不開今天的局面。”
“可不語今天的地位也是你一力提攜起來的
,要不是你運籌得當,其他三部也不會這麽快歸順朝廷。”
“夫人說的對。”楊牧雲寫完最後一行字後将筆一擲,深了攔腰,“夫人,我們歇息去吧!”
“你都忙完了?”林媚兒眸子霎了霎,“這麽快?”
“有夫人盯着,我不敢不快!”楊牧雲笑道:“讓夫人夜夜獨守空閨,就是我的罪過了。”
林媚兒啐了一口,“你都是朝廷大員了,說話還這麽沒遮沒攔......”話未說完一聲驚呼,原來纖細的身子已被楊牧雲攔腰抱起。
“沒想到夫人這麽厲害的人物身子卻這麽輕,”楊牧雲朝她擠了擠眼,“這裏隻有你男人,哪兒有什麽朝廷大員。”說完抱着她來到床邊坐了下來。
林媚兒感到自己的俏臉有如火燒,把頭埋在他懷裏羞得默不作聲。待楊牧雲伸手解他衣衫時,被她打開,嗔道:“我自己來。”見他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看,咬了咬嘴唇,“沒見過麽,幹嘛這樣看人家。”
“夫人長得真好看,”楊牧雲收回目光,“所以就多看了幾眼,夫人不要見怪!”
林媚兒心裏甜甜的,深深的看着他道:“妾身替夫君寬衣吧!”
“嗯。”
.......
一陣喘息和呻吟聲過後,林媚兒輕輕歎了口氣。
“怎麽?夫人不滿意麽?”楊牧雲摟着她赤裸裸的嬌軀問道。
“不,妾身隻怪沒用。”
“這話從何說起?”楊牧雲驚訝道:“夫人可是我的賢内助,沒有夫人,哪裏有我今天?”
“妾身說的不是這個,”林媚兒眼眸中泛着淚光,“妾身與夫君成親幾年了,卻一直沒能爲夫君生下一兒半女,所以妾身......真的沒用。”
“看你,怎麽說出這樣的傻話?”楊牧雲伸手揩了揩她的淚珠,“都是我沒能好好疼你,是爲夫的錯,你怎能怪在自己身上?”
“可是......”
“别說了,”楊牧雲在她唇上輕輕一吻,“不管有沒有孩子,我都會一如既往的待你......”頓了頓,話音一轉,“如果連你都去生孩子了,那誰來保護爲夫呢?”
林媚兒噗嗤一笑,心情好了許多。
“這就是了,夫人笑起來更好看,”楊牧雲道:“你要每天都笑給我看。”
林媚兒嘤咛一聲貼在楊牧雲懷裏,心裏說不出的開心。
楊牧雲輕撫着她的秀發,“其實我覺得你才是最幸福的,因爲我無論去哪裏都需要你在身邊。”
“夫君,”林媚兒擡起雙眸,“等你要離開這裏的時候,是不是想要去見她?”
“誰呀?”楊牧雲笑着問道。
“是那個在草原深處的女人,她不是希望你去幫她麽?”
楊牧雲臉上的笑容凝固了起來,整個人也沉默了下去。
“我說錯了麽?”
“沒有,”楊牧雲搖搖頭,“我困了,睡吧!”
......
月光自窗隙中灑了進來,帶着一絲涼意。
楊牧雲失眠了,元琪兒她們母子現在怎樣了,他一直放心不下。也先雖是她的父親,孩子的外公,但立場已然迥異。他們父女再回不到重前了。他真的會對元琪兒母子不利麽?或許别人不相信,但楊牧雲卻嗅出了一絲不詳的意味。元琪兒是希望她的兒子成爲黃金家族真正的大汗,而也先想要取代孛兒隻斤家族在草原上的地位,可以說,他們之間已産生了裂隙,而裂隙已不可調和。但又能怎樣,自己單槍匹馬來到遼東,又如何幫元琪兒呢?所以他隻能讓自己變得強大,才會讓他們母子感到有些依靠。收服四部隻是第一步,這樣他手中便有了初步聽命于自己的力量,雖然并不強,總比剛來到遼東時強。
曹義是對自己有深深戒備的,總認爲他會奪取其遼東總兵的兵權。本來他并沒這個意思,可自從聽到元琪兒母子的處境,他便有了争奪遼東兵權的心思,或許,以後的路會更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