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有事才來見你麽?”元興裕笑道:“有話能在帳内說麽?”
元琪兒一言不發,昂首進了大帳,元興裕也随即跟去。
“有話快說。”進了大帳元琪兒開門見山說道。
元興裕搖搖頭,“琪琪格,我發現你自從當上了太後,跟我與父王都生分了。”
“你來不會是就跟我說這幾句廢話吧?”元琪兒說着瞥了他一眼。
元興裕苦笑,“好吧,我就不再多說,有一件想要告訴你。”
“什麽事?”
“楊牧雲現在遼東。”
元琪兒俏臉微微一變,“你爲什麽要告訴我這個?”
“怎麽?你聽到這個不開心麽?”
元琪兒默然片刻,“我現在是大汗的母親,草原上的太後,你告訴我他的消息做什麽?”
“你不想見他一面麽?”
“不想。”元琪兒轉過了身子,“你可以走了。”
元興裕悻悻的出了大帳。
元琪兒一聲輕歎,勾起了以前的回憶。
“太後,”索木吉雅進來看到她一臉複雜的樣子,忍不住問道:“您怎麽了?”
“沒什麽,”元琪兒抿了抿嘴唇,思索片刻道:“你去一趟遼東,幫我打聽一下那裏的消息。”
“太後讓我打聽什麽消息?”索木吉雅的眸子轉了轉道。
元琪兒哼了一聲,“你少跟我裝糊塗,我剛才跟兄長的話你應該都聽到了吧?”
“太後是想讓我打聽他的消息麽?”索木吉雅試探的問道。
“這可是你說的,”元琪兒乜了他一眼,“我可什麽都沒跟你講。”
“太後,”索木吉雅勸道:“您難道還想跟他藕斷絲連麽?要是被草原上的人知道了......”
“這個不用你提醒,”元琪兒打斷她的話道:“我隻想讓你告訴他,我爲他生了一個兒子。”
索木吉雅大驚,“太後,你瘋了麽?草原上誰都知道巴彥蒙克是大汗的兒子,你這樣做是害人害己。”
“閉嘴,你知道什麽?”元琪兒瞪了她一眼,“告訴你,我從未想跟他破鏡重圓,我之所以想讓你去找到他并告訴巴彥蒙克的身世,是想讓他找機會把巴彥蒙克帶走。”
“太後,這是爲什麽呀?”索木吉雅不解,“現在巴彥蒙克雖然還在襁褓中,但已經貴爲整個草原上的大汗了,你這樣做,不是斷了他的前途麽?”
“我這是爲了巴彥蒙克好,”元琪兒的眼中閃耀着淚花,“他留在草原遲早是要被人害死的。”
“誰?誰敢害巴彥蒙克,我索木吉雅就跟他拼命!”
“如果是太師呢?”
索木吉雅一怔,沉默了下來,随即搖了搖頭,“怎麽可能?太師是巴彥蒙克的外公,他怎麽會害自己的外孫呢?”
“可若是爲了汗位呢?”元琪兒目光盯着她道:“我父王可是不管對誰都能下得了手的。”
索木吉雅渾身一震,“太後的意思是說太師想要當大汗?這是不可能的,草原上的人隻認可孛兒隻斤家族的人爲汗,太師雖然威名赫赫,但草原各部怎會奉綽羅斯氏爲主?”
“連你也認爲不可能,是麽?”元琪兒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意,“我身爲太師的女兒,太明白他心裏在想什麽了,他是想把孛兒隻斤家族的人一個個都做掉,然後自己再上位。”
“可......可是巴彥蒙克跟阿噶多爾濟沒有半點兒血緣關系,這一點太師也是知道的呀!”
“但他已經烙上了黃金家族的印記,”元琪兒微搖螓首,“太師是不會放過他的......”歎息一聲,“太師他老了,是不會有耐心一直等下去,最多一兩年就會迫不及待的奪取汗位,到那個時候他會怎麽對待巴彥蒙克呢?”
索木吉雅感到全身一陣發涼,“怪不得太後對太師和大殿下的态度一直冷冷的,并刻意與他們保持距離。”
“現在察哈爾部已經式微,是不可能跟斡剌特部對抗的,”元琪兒說道:“所以我要你去找楊牧雲,也隻有他能救巴彥蒙克了。”
“我明白了,”索木吉雅道:“我現在就去遼東,一定找到他。”
————————————
“遼東總兵曹義見過楊大人!”廣甯城外,曹義帶着自己的部将施聚、焦禮還有千餘名威武雄壯的騎兵迎出城來。
他大剌剌的在馬上朝楊牧雲抱了抱拳,顯是對其不大恭敬。
楊牧雲見他身披鐵甲、肋下佩刀,一張國字臉棱角分明,淡黑的臉龐勾勒出剛毅硬朗的線條,他身後的将領也虎虎生威、氣勢不凡。便笑了笑,“曹總兵不必多禮。”
“楊大人,請!”曹義策馬讓至一邊,他身後的騎兵豁喇一聲整齊劃一的分列兩旁,讓開中間的一條通路,顯是訓練有素。他們盡管衣飾刀槍不如京營那般甲胄鮮明,鞍鞯整齊,卻迸發着無盡的威嚴煞厲。
楊牧雲微微一笑,“曹總兵果然是治軍有方。”
曹義嘴角微微一撇,“遼東乃戰略要地,京師屏障,北有女真,西臨蒙古,本總兵是一刻不敢懈怠。”
“嗯,好!”楊牧雲點點頭,策馬前行,身着侍衛裝束的林媚兒和胡文廣緊随他身後。
楊牧雲掃視了一眼這些騎兵,個個魁梧粗壯,其中不乏虬髯高鼻之人,便問道:“曹總兵的這些部下裏不全是漢人吧?”
“楊大人眼光如炬,”曹義說道:“他們其中很多是蒙古人和女真人,隻要換上大明的盔甲,他們就與我大明将士一般無二。”
兩人說着話,策馬慢悠悠的過了騎兵陣,進入廣甯城中。
廣甯城雖然是遼東總兵駐地,但城池不大,方圓不超過二十裏,有四門,主街道是一條十字街,沒有過多尋常城池錯綜複雜的胡同、小道,這樣便于迅速集結部隊,出征、守城都要方便的多。
城中的百姓出了漢人之外,還有很多辮發異服之人,一看便是蒙古人和女真人。他們見到曹義的坐騎,都恭恭敬敬肅立兩旁,不敢擡頭。
在走過一片低矮的房屋後,前面出現幾棟高大建築,不用說便是遼東總兵府了。
曹義将楊牧雲迎進總兵府裏,立即命人大擺宴席,爲他接風。廣甯府雖然也設置了巡撫和守備等文官,但不過都是些擺設,他們被安排在楊牧雲身邊,陪他喝酒。
宴席上觥籌交錯,人人端着大碗豪飲,讓楊牧雲感到大爲驚奇。
“楊大人,請!”
“楊大人
,末将敬你一碗!”
......
人人上來勸酒,楊牧雲推脫不掉,隻得一碗碗的往肚裏灌,好在他酒量不錯,十幾碗下來,并沒有醉倒。
曹義見了,也甚爲驚異。
“我的部下都是些粗人,楊大人不要見怪!”
“哪裏?他們都豪爽過人,不愧是好漢子!”
見他誇贊自己的部下,曹義微微一笑,“聽說楊大人也帶過兵?”
“不過在軍中待過些時日,比起曹總兵畢生行伍,本官自愧不如啊!”
“楊大人何必過謙?”曹義笑了笑,“你的事我也聽說過一二,與鞑子交手不止一次,不如講出來聽聽。”
“不過是偶有戰場上磨練的機會而已,說起來贻笑大方,不提也罷。”
“楊大人太客氣了。”曹義說着向施聚和焦禮使了個眼色。
焦禮大跨步上前,沖着楊牧雲抱拳一禮,“末将焦禮,想領教一下楊大人的高招,希望楊大人不吝賜教!”
楊牧雲微微一怔,瞥見曹義臉上帶着笑意,随即明白這是對方要給自己一個下馬威。不待開口,就見身後的林媚兒上前凝視着焦禮道:“我們大人身份何等尊貴?怎能下場跟你比試,就讓我領教一下高招吧!”
焦禮見她身形纖細,相貌俊秀,遂哈哈大笑,“你想跟我交手麽?”
“怎麽?不敢?”
焦禮一捋胡須,乜着一對眼睛笑道:“看你小子細皮嫩肉的,真比娘兒們生的還俊俏......這樣吧,你若輸了,今晚就過來陪我,如何?”
周圍正端碗狂飲的武将們聽說都一陣哄笑。他們很多時候在行軍打仗,軍中是不能帶女人的,所以就挑選一些俊俏男童身着軍裝帶在身邊,待停下宿營時,便拉入營帳中一解饑渴,因此對焦禮的話都感同身受。
“焦将軍,你可悠着點兒,别把人家給吓壞了。”不知誰喊了一嗓子,又引來一陣哄笑。
焦禮大笑着攤開一對粗大的手,“這樣,我空手與你過過招,你可以手持兵器,不過輸了可不許哭啊!”
林媚兒柳眉一豎,“這樣赢了你也不公平,你不用兵刃,我也不用。”
“哦?”焦禮濃眉一揚,“當真?”
“誰跟你說笑。”林媚兒叱道。
“那好,你放馬過來吧!”焦禮雙臂抱胸一站,站在那裏如一座小山也似。
林媚兒嘴角微微一撇,“你過來。”
“我?”焦禮聞聽一愕。
“焦将軍,人家要你過去呢!”有人起哄道:“幹脆一把将這小子一把抱走得了。”話音剛落又一陣大笑。
“好。”焦禮捋起袖子張開雙臂朝林媚兒撲了過去,誰知卻撲了個空。就在他兩隻粗大的胳膊即将抱住林媚兒時,對方卻不翼而飛了。
“媽的,這小子還挺滑溜。”焦禮罵了一句,揉揉眼睛,轉過身,見林媚兒正嘴角含笑的站在他身後。
她挑釁似的勾了勾小指,“我在這裏,你怎麽撲那兒去了?”
“這一次你跑不掉了。”焦禮張開一對手臂快步朝她又撲了過去。
又撲了個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