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噶多爾濟吃驚道:“太師又要攻打大明了麽?”
“嗯,”也先點點頭,“希望大汗能夠陪同老臣出征,這樣草原各部将彙聚在大汗的大纛下,重興大元指日可待。”
“這......”
見他有些猶豫,也先說道:“這次南征,以臣的斡剌特騎兵打前鋒,大汗的察哈爾騎兵就擺在後陣保護大汗的周全,如何?”
“太師由此雄心,本汗當與太師一道,一雪前恥。”阿噶多爾濟眼中放光的說道。
......
元琪兒看到一隊隊斡剌特騎兵整裝備馬,一副大戰來臨的樣子,便問兄長元興裕:“這是怎麽回事?是明軍打過來了嗎?”
元興裕搖搖頭,“父王又要南征了,這次和大汗一起去。”
“他要帶阿噶多爾濟一同南征?”元琪兒秀眉微皺,“父王心思缜密,怎麽會無端興兵呢?”
元興裕唇角勾起一抹讓人難以察覺的弧度,“這還不都是爲了你?”
“哦?”元琪兒似乎明白了什麽,快步走向也先的大帳。
......
大帳内,也先已經穿上了盔甲,擦拭自己的刀劍,眼見元琪兒闖了進來,擡了擡眼皮,“琪琪格,你剛生下孩子就要到處亂走麽?也不怕傷了自己身子?”
“父王,”元琪兒抿了抿自己的嘴唇,“你現在就要對他下手麽?”
也先的臉色微微一變,目光直視了一眼自己的女兒,沒有說話。
“父王,”元琪兒說道:“脫脫不花已經死了,你還要他也死麽?”
也先沉着臉說道:“我不但要讓他死,而且要讓孛兒隻斤家族的成員一個個都去死,到了那時,草原上的黃金家族隻能是我們綽羅斯氏。”
“所以你布下這個局,想借明人的手除掉阿噶多爾濟?”
“你不是不喜歡他麽?他死了,不正如你所願?”也先說道:“你已經爲他生下了孩子,他也沒有必要活在世上了。”
“可孩子是楊牧雲的。”
“這有關系麽?”也先凝視着她,“草原上的人都認爲這孩子是大汗的。”
“我雖然不喜歡阿噶多爾濟,也很不情願嫁給他,可我并不希望他死,”元琪兒喘息一聲,“你借助他除去了脫脫不花,而如今又想了結他,父王,你當真不給自己留條後路麽?”
“凡事都想留有餘地的話,我們還是回西海放牧好了,又何必到這裏來呢?”也先冷冷道:“你以爲,阿噶多爾濟要是真正掌握了整個草原的力量,就會我們綽羅斯氏?琪琪格,你不會這麽天真吧?”
“父王既然已經決定的事,是很難勸得了的,”元琪兒輕歎一聲,“女兒希望你好自爲之。”說着轉身離開大帳。
待回到自己的營帳時,她看到披上了戰甲的阿噶多爾濟,他正逗弄着剛出生的孩子,一見元琪兒回來,便把孩子交給旁邊的婦人。
“你們都出去吧,我想單獨跟大
汗說會兒話。”元琪兒吩咐道。
“是。”侍女們和抱着孩子的婦人退出了氈帳。
對元琪兒的舉動,阿噶多爾濟感到有些意外,嘴裏打趣道:“你不會是把她們支走,想單獨跟我親熱吧?”
“大汗現在有這個心情麽?”
“當然沒有,”阿噶多爾濟唇角微微一撇,“你想親熱的人不在這裏,本汗可不想強人所難。”
“大汗諷刺我幾句,心裏便好受些,是麽?”
“看來你很是了解我,”阿噶多爾濟嘿然一聲,“陪你演了這麽久的戲,諷刺你幾句不爲過吧!”
“我知道你心裏應該是恨死了我父王......”
“不,”阿噶多爾濟打斷她的話,“恰恰相反,我不但不恨他,心裏還很感激他,沒有你父王的幫助,我又如何能登上這大汗之位呢?”
元琪兒不想跟他多說下去,話音一轉,“你......當真要和我父王一同南征麽?”
“你父王好心幫本汗興複大元,這個場我又如何能不幫?”阿噶多爾濟說道:“他是想借助本汗的名号好動員更多的部落出兵,本汗便如他所願。”
“你覺得這次南征能赢麽?”
“不打上一仗又如何能知道會不會赢?”阿噶多爾濟目光盯着她道:“你是希望赢還是輸呢?”
“我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回來。”
聽了這話阿噶多爾濟微微一怔,随即打了個哈哈,“這是你心裏話麽?你不會把我當成那個日思夜想的男人了吧?”
“這幾年草原上死的人已足夠多,”元琪兒輕聲歎道:“大汗應該多多保重自己才是。”
“本汗受長生天保佑,是不會輕易如你們父女所願的,”阿噶多爾濟冷冷道:“太師已經老了,本汗要親眼看他如何死去。還有你那個男人楊牧雲,一旦落到本汗手裏,本汗一定将他碎屍萬段!”
“你......”
見元琪兒臉色變得有些不好看,阿噶多爾濟一笑,“你是本汗的大可敦,本汗是不會把你怎樣的,你要好好保重好自己,還有你的兒子。”說完大踏步離開了氈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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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督大人,”一名蒙人裝束的斥候急急來向巡視大同的石亨禀報:“蒙古大汗阿噶多爾濟并太師也先發兵南征,大軍已然啓程南下。”
“什麽?”石亨吃驚的瞪大了眼,“他們有多少人?”
“有不下十萬精騎,”那名斥候說道:“他們行程很快,應該用不了幾天就能抵達長城一線。”
“他們準備攻擊那裏?”石亨緊張的問道。
“看方向應該是京師。”
“快,快派快馬回京禀報,十萬火急......”石亨有些語無倫次了。
......
鞑子大軍再次南下的消息傳到了京城,舉朝震驚。于謙請纓親去長城一線布置守備,朱祁钰當即準奏。
大明王朝又一次緊張動員起來,各地兵馬再次接诏踏上京城方向,京師也再次宣布戒嚴。
數
日後,慕田峪急報,說是有無數鞑子騎兵猛攻關城。慕田峪是離京師最近的一個關口,一旦有失,蒙古騎兵用不了兩個時辰便可以直抵京師城下。
于謙親自率兵去增援慕田峪。
整個京師都人心惶惶,朱祁钰坐卧不甯,每半個時辰都要人向他禀告最新軍報。
“皇上,你不必擔心,”成敬勸他道:“隻要有于大人在,鞑子是過不了長城一線的,”頓了頓,又加上一句,“我大明軍力比之三年前不可同日而語,當年就能擊退鞑子騎兵,現在還有什麽可擔心的呢?”
“不可大意,”朱祁钰搖搖頭,“當年雖勝,但并未重創鞑子主力,他們的騎兵來去如風,一個疏忽,就會讓他們沖過來......”想起三年前斡剌特大軍圍攻京師的場景,朱祁钰心有餘悸。
“他們的騎兵就算再厲害,也飛不上京師城頭,”成敬道:“如今城中有十萬大軍,數百門火炮......”
成敬正口沫橫飛的說着,忽然一名小太監呈來軍報。
“鞑子大軍前仆後繼,箭矢如雨,我大明将士浴血奮戰,自早晨到傍晚,連續擊退鞑子六次進攻,于大人身披數創......”
朱祁钰看得心驚肉跳,臉上肌肉直抖。
“皇上,”成敬也感到有些不妙,“鞑子雖暫時退卻,明日一定會發動更加猛烈的攻擊。”
“嗯,”朱祁钰點點頭,“朕還要加派援軍。”
“可京師這邊......”
“慕田峪要是失守,京師就門戶大開,”朱祁钰已經顧不得了,“快讓兵部侍郎吳甯再率軍四萬,馳援慕田峪。”
......
朱祁钰一晚未睡,臨到五更時方昏昏沉沉趴在桌子上睡去。
朦朦胧胧間,他感覺有人在推自己,“誰?”他睜開充滿血絲的眼睛一把抓起一旁的寶劍。
成敬吓了一跳,“皇上,慕田峪傳來了最新軍報。”
“說,是不是慕田峪失守了?”朱祁钰握緊劍柄問道。
“不是,鞑子退兵了。”
“什麽?鞑子退兵了?”朱祁钰扔下寶劍,一把抓住成敬的衣領,“鞑子怎麽可能退兵的?”
成敬有些喘不過氣,“皇上你快松開,老奴,老奴......”
“唔,”朱祁钰松開了手,“快說!”
成敬喘了口氣,“皇上,千真萬确,鞑子确實撤軍了。”
朱祁钰長籲一口氣,懸着心終于落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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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汗戰死在了慕田峪關口前?”元琪兒聽到海力木禀告這個消息後搖了搖頭,“他還是沒能逃過這一劫麽?”仿佛知道會有這個結果,臉上沒有絲毫驚駭之色。
“大汗一死,太師也就撤軍了。”海力木繼續說道:“太師沒有将這個消息傳出去,隻是對外面說大汗受了傷。”
“等回到這裏父王便會發喪的,”元琪兒說道:“下一步他便會立我的兒子爲大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