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宮裏洋溢着喜氣,因爲這意味着神主之位已後繼有人了。
“恭喜神主,”婠婆婆在爲嫚妮把過脈道賀道:“胎兒脈象正常,再有一月應該就能誕下了。”
嫚妮看着自己凸起的大肚子,幸福的臉上生騰起一絲紅暈。
“大祭司那裏就有勞婠長老了。”
“神主放心,大祭司與神主一樣都要将養身體,老身省得,”婠婆婆說道:“隻要朝廷不再對我們動兵的話,是沒有多少事需要操心的。”
“牧雲,”嫚妮沖着一旁的楊牧雲甜甜一笑,“你高興麽?”
楊牧雲隻是淡淡說了句,“隻要你高興就好。”
“那你爲我們未來的女兒取一個名字吧,”嫚妮一臉祈盼的說道。
“你怎麽知道是個女兒,或許是個男孩呢?”
“不會的,”嫚妮微搖螓首,“傩神宮曆代神主從未有一個誕下過男嬰。”
“這是爲什麽?”楊牧雲奇道。
“這是傩神降下的神誓,”嫚妮一本正經的說道:“她在人間的化身隻能以女子身份示人。”
對于這種說法,楊牧雲嗤之以鼻,作爲一個讀書人,他向來反感這種神棍似的說教,但又不能反駁,隻能默不作聲。
“牧雲,你喜歡男孩是不是?”嫚妮的目光凝視着他問道。
“男孩女孩我都喜歡,”楊牧雲勉強一笑,“都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哪兒有不喜歡的道理?”
“那就好,”嫚妮微微一笑說道:“那你準備給我們的女兒取個什麽名字呢?”
“你們苗人的名字我可取不來,”楊牧雲說道:“如果取漢人的名字怕是你不會喜歡。”
“你不說出來,又怎知我喜不喜歡?”嫚妮笑道:“你學問淵博,取的名字也應該要好聽得多。”
見推脫不掉,楊牧雲沉吟起來,“那我想想......嗯,就叫柔雙吧!”說着把那兩個漢字寫了下來。
“柔雙......”嫚妮喃喃念了幾遍,“這名字有什麽寓意在裏面麽?”
“哦,女孩子麽?自然是要溫柔些,”楊牧雲說道:“或許你和姵妦會同時生産,可謂好事成雙,所以後面取一個雙字。”
“牧雲就是有學問,果然取的名字是有寓意的。”嫚妮點點頭,話音一轉,“你一直在教神宮裏的人學漢話,寫漢字,是不是?”
楊牧雲笑笑,“反正閑着也是閑着,自己找些事做罷了......”頓了頓,“苗地不可能與朝廷一直對抗下去,多學一些漢人的文化不是壞事。”
“你做什麽事,我很少反對的,”嫚妮說道:“可是你不要教她們一些奇怪的東西,這樣影響不好。”
“我教的東西哪裏奇怪了,都是一些聖人之言。”楊牧雲辯解道。
“那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是是什麽意思?”嫚妮問道。
“唔,這是孔子
論語中的典故,”楊牧雲解釋道:“意思是上天無論說不說話,四季都會照常運行,而世間百物也會出生成長。”
嫚妮歎息一聲,“錯了,上天是由傩神主管,而傩神管理着四季和世間萬物。”
“哦,”楊牧雲不想跟她争辯,“你是覺得我這樣教她們不妥麽?”
“何止不妥,這是對傩神的大不敬,”嫚妮一臉嚴肅的說道:“你再不可以教這樣奇怪的言論了。”
楊牧雲默然。
“神宮裏都是女子,待年齡稍大都是要放出去嫁人的,”嫚妮說道:“她們如果接受了你的奇怪言論,那她們就會把這言論散播出去,這樣的話所有峒寨的子民該如何信仰傩神呢?”
“嫚妮,在你心裏,真的相信傩神的存在麽?”
“你怎麽可以問這樣的話?”嫚妮蹙起秀眉,“你會受到傩神的懲罰,這樣的話再不可宣之于口,明白麽?”因爲說話急了些,她喘息一陣,撫摸着自己的肚子,“再過一個月孩子就要誕生了,你哪裏也不要去,就陪在我身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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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一聲嬰兒響亮的啼哭劃破了草原的甯靜,皚皚白雪下的一個碩大的蒙古包裏,元琪兒一臉疲憊,看着身邊哭聲響亮的嬰兒,臉上露出幸福的笑意。
“恭喜大可敦,是個男孩!”一名婦人向她道喜。
消息傳出,人們紛紛向阿噶多爾濟道賀,而這位蒙古大汗卻一臉陰沉,臉上沒有絲毫喜色。
元琪兒是被其兄元興裕硬拉回草原的,因爲她懷了孕,也先聞聽大怒,但因爲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卻無可奈何。
元興裕卻勸父親将元琪兒嫁給阿噶多爾濟,這樣可以把未婚先孕的醜事遮掩過去。
也先無法,隻好跟阿噶多爾濟商議。
阿噶多爾濟原先是極愛元琪兒的,但聽說她懷了楊牧雲的孩子,心裏便很是憤怒,但不好當面回絕,隻得出言婉拒。
而也行也沉下臉來,威脅阿噶多爾濟,如果不答應娶元琪兒的話,便把他陰謀害死其兄脫脫不花的事傳遍草原。
對與也行的威脅,阿噶多爾濟隻有妥協,因爲沒了也先的支持,就算是科爾沁人和兀良哈人都可以輕而易舉的滅掉他。
最後在也先的安排下,他和元琪兒在草原上舉行了盛大的婚禮,草原各部首領和那顔紛紛來道賀。
阿噶多爾濟心中五味雜陳,雖然自己最愛的女人嫁給了自己,可他心裏很不高興,更讓他心中憤怒的是,草原各部首領和那顔們更多的是向也先面前道喜。
果然實力便決定一切,在那一刻阿噶多爾濟心裏便埋下了仇恨的火種,他發誓,要滅掉斡剌特部,要讓整個綽羅斯家族在草原上消失。
但是,在婚禮上,他還得強裝笑臉,裝出一副無比幸福的模樣,卻打碎牙齒和血吞。
草原上已沒有可以和也行匹敵的部落和勢力,阿噶多爾濟便把目光放向南邊的大明,隻有這個強大的中原王朝,才有實力幫助自己達成取代也先,成爲草原真正主宰的夢想,而在這之前,他隻能忍。
就像現在,聽說孩子出生,他雖然心裏極爲不快,但還是裝出一副十分高興的樣子,接受着人們的祝賀。
“大汗,恭喜啊!”
“黃金家族後繼有人了!”
......
聽着人們一片恭賀之聲,阿噶多爾濟心中不住咒罵,元琪兒的孩子根本不是孛兒隻斤家族的血脈,而是楊牧雲的種。
“大汗,”一名斡剌特侍衛過來說道:“太師請大汗過去一趟。”
“來了,”阿噶多爾濟心中暗道:“這老東西,又來說教了。他眼裏究竟還有沒有我這個大汗,爲什麽不來見我,而要我去到他那裏。”臉上不動聲色,跟着那侍衛去了。
......
“臣見過大汗。”一見阿噶多爾濟入帳,也先便上前深深一禮。雖然他是自己的傀儡,但面子上的事還是要做足的。
“太師不必多禮。”阿噶多爾濟淡淡道。
也先使了個眼色,大帳裏的人識趣的退了出去。
“大汗,坐。”也先請阿噶多爾濟坐下,親手給他奉上一杯奶茶,“琪琪格生了,是個男孩!”
“那就恭喜太師了,”他唇角微微一勾,“你做了外公,真是大喜。”
“臣知道大汗心中不忿,”也先說道:“覺的琪琪格生的孩子與你無關,是麽?”
“太師何必明知故問?”阿噶多爾濟冷冷一笑,“我跟琪琪格才成親多久,很多人應該都清楚吧?”
“大汗放心,不會有人敢亂說的,”也先道:“這個孩子也不會去繼承汗位,臣可以保證。”
“大汗當真這樣想?”阿噶多爾濟斜了他一眼。
“黃金家族的血統不容玷污,臣是明白的,”也先說道:“大汗幫琪琪格遮掩了與人私通的醜事,臣心裏不勝感激。”
阿噶多爾濟嘿嘿一笑,“太師客氣了,隻有我這樣的大汗才是太師最滿意的,不是麽?”
“難道大汗不滿意麽?”也先笑笑,“草原上的大汗不是誰都能做的,大汗的福氣,是受了長生天的眷顧......”
“也是托了太師的福,不是麽?”阿噶多爾濟接過了他的話茬,“不過太師通過本汗确立了在草原上的無上權威,也應該知足了吧?”
“臣爲大汗效力,誓死無憾,”也先一臉莊嚴的說道:“興複大元,還于大都,是臣畢生所願。”
“太師的志向不單單是在草原啊!”阿噶多爾濟笑道:“隻可惜三年前在大都城下功虧一篑,不然太師站在大都城的金銮殿上說出這番話,就更有氣勢了。”
“臣無能,是臣讓大汗失望了。”
“恢複大元非一朝一夕,”阿噶多爾濟說道:“太師也不必太心急了。”
也先卻深深歎了口氣,“臣老了,是多麽想在有生之年看到大元的旗幟大都城頭......”
“我們不就是在爲了那一天而積蓄力量麽?”阿噶多爾濟勸道:“太師還須沉下心來,待機而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