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她們走在曠野之中,到傍黑之時還未遇見一戶人家。
怎麽辦?女人的目光都凝注在男人身上。
楊牧雲摸摸鼻子,看到前方有一片林子,便道:“天黑不好趕路,還是到林子裏找個空地休息一晚吧!”
......
篝火升起來了,火苗跳躍着,就像紅色的精靈一般。
“喂,”林媚兒瞥了楊牧雲一眼,“柴火不夠了,快去拾些木柴過來。”
“我去吧,”柳絮兒笑着對楊牧雲道:“你在這裏陪姐姐,我帶月桃和綠夏去拾木柴。”
看着她離去的身影,林媚兒酸溜溜的說了一句,“她可真關心你。”
楊牧雲笑笑,“沒辦法,誰讓咱魅力大呢?”
“你的臉皮可真厚,”林媚兒瞪了他一眼,“把她勾引到手你很得意吧?”
“我的臉皮可以再厚一些麽?”楊牧雲笑道:“我可以告訴你,其實她是勾引的我......”
“呸——”林媚兒啐了一口,“你連人家丫鬟都不放過,還是人麽?”
楊牧雲笑着抱住了她,“你是在吃醋麽?”
“松開,你不怕我殺了你麽?”林媚兒掙脫他的懷抱道。
“怕,”楊牧雲朝她眨眨眼,“但我不怕你謀殺親夫。”
“你真是個無賴!”林媚兒恨恨的說了一句。
楊牧雲嘻嘻一笑,“我是個無賴,那你呢?就是無賴的老婆。”
“你......”林媚兒作勢欲打,楊牧雲連忙躲開。
“林姐姐,你看這些柴火夠不夠?”柳絮兒帶着月桃和綠夏各抱着一大捆柴火回返了來。
“夠了,放下吧。”林媚兒颔首示意。
“你們方才在說什麽?”柳絮兒笑着問道:“遠遠看着那麽熱鬧。”
“我在說他是個無賴,”林媚兒狠狠瞪視了楊牧雲一眼,“你怎麽會看上一個無賴的?”
“姐姐都沒有嫌棄他,我自然也就願意跟他了。”柳絮兒笑道。
“你呀,可真傻,”林媚兒微搖螓首,“我一個人跳進火坑就算了,你再跳進去未免太冤了。”
“可我并不覺着冤啊!”柳絮兒笑着說道:“我喜歡公子,早在四年前南都時就忘不掉了,現在能有跟公子在一起的機會,真是上天對絮兒的眷顧。”
“要是陳紫蘇知道你在勾引他,恐怕饒不了你。”
“大不了絮兒向小姐陪罪,”柳絮兒吐了吐舌頭,“她罵絮兒一頓或打絮兒一頓,絮兒也認了。”
“他有那麽好麽?”林媚兒說着乜了楊牧雲一眼。
“不好的話姐姐又怎會死心塌地的跟着他?”柳絮兒抿了抿嘴唇,“在南都時,公子對絮兒很好,絮兒也想着要回報公子。”
林媚兒歎了口氣,凝視着楊牧雲道:“你不知給這小丫頭灌了什麽迷魂湯,整整四年都忘不掉你。”
楊牧雲正在火上烤着幾隻肥美的雞,那是中午路過一個鎮子時買的,凡是火苗舔過的地方,皮變得焦黃,肉香四溢,讓人食指大動。
“喏,烤好了,”楊牧雲遞給她們一人一隻,“看看我的手藝如何?還有你們......”說着起身将剩下一隻烤好的雞遞給站在一旁的月桃和綠夏。
“不不......”兩個丫鬟連連擺手,“公子吃就好了,不用管我們。”
“拿着,客氣什麽?”楊牧雲硬塞到她們手裏,“拾了這麽多木柴,肯定很辛苦,就不必推辭了。”
“那公子你呢?”月桃見他兩手空空問道。
“我呀,”楊牧雲目光轉了轉,“我不餓。”
“這......”月桃和綠夏向柳絮兒看去。
“還不趕快謝謝公子。”柳絮兒點頭示意道。
“唔......謝謝公子。”兩個丫鬟斂衽一禮。
楊牧雲一笑,坐回火堆旁。
這時兩隻雞遞了過來,林媚兒與柳絮兒互相對視一眼,還是柳絮兒搶先開了口,“我吃好了,公子吃吧!”
“嗯,好香,”楊牧雲點點頭,從每隻雞上撕下一條腿拿在手裏,“好了,我這裏有了,咱們一起吃。”
......
篝火前的氣氛異常溫馨,柳絮兒問了一句,“聽說的武功暫時失去了,是真的麽?”
“嗯,”楊牧雲點頭看了林媚兒一眼,“不過不礙事的,有這麽一位武功大高手在身邊,我有沒有武功無所謂了。”
“林姐姐武功很高麽?”
“當然,”楊牧雲笑道:“我就算武功不失去,也不是她對手。”
“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謙虛的?”林媚兒望了楊牧雲一眼道。
“我是實話實說,要知道四年前在南都我就差點兒死在你手裏......”
“啊——”柳絮兒驚叫一聲,“你們交過手?怎麽之前沒聽你說過?”
“男人不是什麽事都跟女人說的,”林媚兒淡淡道:“早知他這麽花心,當時就不應該手軟。”
“你手軟了麽?”楊牧雲瞪大了眼,“要不是我躲得快,腦門上就挨了你一錐子。”
“你當時就不應該躲的,”林媚兒看看柳絮兒,“這樣你就不會禍害人家姑娘了。”
三人說起往事,話便多了起來,天色不知不覺已漆黑如墨。
楊牧雲打了個哈欠,臉色略顯疲倦。
“你們去睡吧,我來值夜,”林媚兒說完又補了一句,“記住動靜不要鬧得太大,不然我就......”哼了一聲。
楊牧雲不自然的笑笑,“不敢。”
......
火苗漸漸弱了下去,林媚兒坐在篝火前怔怔出神。忽然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她側目看去,見是柳絮兒來到了她身邊。
“你來做什麽?”林媚兒瞥了她一眼,“你們兩個新婚燕爾的,不去溫存,到我這兒做甚。”
“他睡着了,”柳絮兒輕聲說道:“我過來想跟姐姐說會兒話。”
“哦。”
“他好像滿懷心事的樣子,我問他,他不說,”柳絮兒拿起一根樹枝,撥拉了一下火苗,“所以過來問問姐姐。”
“他在想什麽我又如何知道?”林媚兒微微搖頭,“他既不願說,你就不要多問。”
“姐姐,”柳絮兒又問道:“公子此去苗地很危險的,對不對?”
“打仗當然不如躲在安樂窩裏來的惬意,”林媚兒道:“他用不用親自上戰場就不好說了,不過有我在他身邊,你不用擔心。”
“姐姐的本事,我是知道的,”柳絮兒話音一轉,“誰是嫚妮?”
“嫚妮?”林媚兒一怔,“好奇怪的名字,聽起來像是個女人的名字,應該不是漢人,你怎麽突然說起這個?”
“公子在睡夢裏反複在叫這個名字,”柳絮兒道:“所以過來問問姐姐。”
“他沒有跟我提起過這個人。”林媚兒微搖螓首。
“姐姐,我有種預感?”
“什麽預感?”
“牧雲去苗地會遇見這個人,”柳絮兒微微眯起了眼睛,“不然不會表情那麽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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傩神宮神殿,嫚妮正站在傩神的雕像前閉目凝神,姵妦在她身邊喃喃念着什麽。
“大祭司,”嫚妮忽然睜開眼,“我昨晚做了一個夢。”
“哦。”
“我夢見兩條蛇纏在了一起,不知這預示了什麽?”
“兩條什麽樣的蛇?”姵妦問道。
“一條通身赤紅,一條渾身青綠,”嫚妮回憶道:“青蛇正在樹上遊走,忽然一條赤蛇自北邊飛來,然後和青蛇緊緊纏在了一起。”
“再之後呢?”
“再之後我便醒了,一直到天亮都沒有
睡着。”
“從北方來的赤蛇......”姵妦面向傩神,在火盆中翻騰着一片龜甲,喃喃自語。
傩神雕像前煙霧缭繞,大約過了半柱香的工夫,待龜甲燒得漆黑,滿是裂紋時,姵妦方睜開眼,“赤,火也。北即大明京師方向,大明屬火德。而我苗地是木,木,青綠色也。預示着大明會有一重要人物前來苗地,而且這人與神主關聯極深。”
“大明會有人與我有關聯麽?”嫚妮感到有些不可思議,“那人是誰?”
“傩神并沒有進一步明示,”姵妦說道:“卦象上顯示神主與此人會面不可避免。”
“那這是吉是兇呢?”嫚妮皺了皺眉。
“傩神也沒有說,既然兩蛇緊緊纏在一起,預示着神主跟那人的會面是躲不過的。”
“什麽樣的人還能闖進傩神宮呢?”嫚妮有些不相信。
“傩神降下了神谕,神主還是小心應對爲妙,”姵妦告誡道:“朝廷大軍現在圍攻甚急,如果神主有了什麽閃失的話,那您所有的子民将失去抵抗朝廷的勇氣。”
嫚妮歎息一聲,“究竟會是什麽樣的一個人呢?莫非我見過他,否則傩神怎會降夢與我?”
“我會讓妘瑪再加派一倍的守衛,”姵妦說道:“這段日子神主還是不要跟外人接觸了。”
“别因爲區區一個夢就把自己吓成這樣,”嫚妮不以爲然,“無論是福是禍,我接着便了。”
“唔......還是謹慎些的好,”姵妦忽然想起了什麽,“對了,神主,婠長老方才跟我提起關于神嗣的事。”
“她說這個幹什麽?”嫚妮不悅道。
“神主,牧雲已經離開你整整四年了,現在音訊全無,婠長老的意思是給神主重新選一個月主,以延綿神宮後嗣......”
“她老糊塗了麽?都什麽時候了,”嫚妮打斷她的話道:“現在朝廷大軍對我苗人的威脅還沒有解除,她居然還有心思談論這個。”
“婠長老也是關心神主,傩神教曆代神主均一脈相承,”姵妦說道:“總不能在神主手裏斷絕了。”
“現在說這些還太早,”嫚妮有些不耐煩,“我今年才十八歲,以後的日子還長呢!就算我這輩子不嫁人,我還可以有權過繼一個神嗣的。”瞥了她一眼,“你呢?你這個大祭司就沒什麽想法?”
“我能有什麽想法?”姵妦笑笑,“我不過是個大祭司,神主随便指定一個人都可以來做的。”
“那你呢?你就不想找一個男人?”嫚妮說着眨眨眼。
“沒興趣,”姵妦微搖螓首,“其實一個人也自在些。”
“你騙不了我的,”嫚妮歎道:“别忘了,你我可是同父異母的親姐妹,你心裏是怎麽想的瞞不了我。”頓了頓,“你不是圖一個人自在,而是心裏仍忘不了他罷了”
“神主難道能忘了他麽?”姵妦眼中帶着一絲傷感,“要不然你不會對婠長老提出爲你選月主而那麽反感了。”
“這個薄情寡義的,不知死哪兒去了,”嫚妮咬着牙說道:“要是讓我找到他,非把他扔進神窟裏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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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楊牧雲重重打了個噴嚏。
“公子,你怎麽了?”柳絮兒關心地問道。
“沒什麽?這江風真冷。”楊牧雲縮了縮脖子。
在漢口的長江邊上,柳絮兒正準備登船,與楊牧雲依依惜别。
“公子保重,”柳絮兒深深凝視着他,“我會在南都等你。”
“嗯,你也照顧好自己,”楊牧雲緩緩說道:“我會娶你的,不能讓你就這麽默默的跟了我。”
“有你這句話就行了,”柳絮兒一笑,“我喜歡公子不爲别的,隻要公子心裏有絮兒就成。”
“唔......”楊牧雲拉着絮兒的手,“我與你的事會親口去跟紫蘇說。”
“你不怕小姐她......”柳絮兒說到這兒微微笑了笑,沒有再說下去。
“怕,當然怕,”楊牧雲道:“我是怕她把氣都撒在你身上。”
“她是小姐,向我撒氣就讓她撒好了,”柳絮兒抿嘴笑道:“隻要公子敢說,我就不怕。”
“好了,船快開了,你上船吧!”楊牧雲催促道。
柳絮兒咬了咬嘴唇,忽然纖腰一擺湊過去在他唇上輕輕一吻。
“你瘋了?”楊牧雲吃驚得瞪大了眼,“這麽多人看着......”
柳絮兒格格一笑,像一隻歡快的小鳥跑上了船,眸子霎了霎,“你說過,會來南都找我,我記住了。别讓我恨你。”
......
看着江船遠去,柳絮兒的身影也變得模糊起來。
楊牧雲長歎一聲,轉過身來。林媚兒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不舍得的話,就跟她去呀!”
“我倒是想,不過身負皇差,不能太兒女情長了。”
“那要是辦完了皇差呢?是回京師,還是去南都?”
“唔......再說吧,”楊牧雲擡眼望天,“我有個預感,皇上是不會讓我安安生生回到京城的。”
“是因爲太上皇的事?皇上還記恨于你?”
“嗯。”
“太上皇不是當着群臣的面說的清清楚楚不與皇上再争這皇位,皇上要還這麽對你未免心胸太狹窄了。”
“君心難測,他再也不是以前的那個郕王了。”楊牧雲歎道。
“你是說他變了?”
“嗯,畢竟君臨天下的感覺比當一個閑散藩王要舒服得多,”楊牧雲道:“皇位面前沒有父子兄弟,更何況過去的那一點兒交情?”
“總覺得皇上換了你會好過一些,誰知還是一樣。”
“他已經給過我機會了,是我自己不識時務。”楊牧雲苦笑一聲,“或許我不适合去做官吧!”
“你要是不喜歡的話就别當這官了,當一個尋常百姓其實也挺好的。”
“你真這麽想?”
“當然,”林媚兒很認真的說道:“我盼過你升官發财麽?”
楊牧雲搖搖頭,比起周夢楠和陳紫蘇,林媚兒的性子更率真一些。
“假如你能安然回到京師的話,會不會去向皇上辭官?”
“會的,”楊牧雲很用勁的點點頭,“既然我與皇上之間已沒了那份初心,再相處下去就沒什麽意思了。”
兩人站在江邊,江南岸武昌城的輪廓盡收眼底。
“四年前,我離開苗地,經武昌北上,再過開封直抵京師的,”楊牧雲喃喃道:“四年後,我又原路返回了。”
“所以你很感慨?”林媚兒忽然話音一轉,“對了,誰叫嫚妮?”
楊牧雲一怔,愕然看向她,“你怎麽知道......你問她做什麽?”
“是絮兒跟我說的,”林媚兒道:“他說你晚上講夢話,提到了這個名字,她是誰?是你在苗地的相好麽?”
楊牧雲臉色變了變,沒有說話。
“你不說,我也不勉強你,”林媚兒道:“不過你再别去惹不該惹的麻煩了。”
楊牧雲歎息一聲,久久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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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父,”甯祖兒找到了沈雲,“京師來的飛鴿傳書。”
“哦?”沈雲連忙伸手接過甯祖兒遞過來的細竹管,打開從裏面倒出一卷薄薄的細絹紙,展開來一看,臉色登時暗了下來。
“義父,上面說什麽?”
“太上皇已抵京,”沈雲沉聲道:“成公公斥責我們辦事不力。”
“什麽?太上皇回到京城了,那楊牧雲......”
“正是楊牧雲護衛太上皇回的京師,”沈雲攥緊了拳頭,“江偉醒了麽?”
“還沒有。”
“看來江偉是廢了,”沈雲恨恨道:“沒想到觀音教的勢力都發展到東邊這個小國來了。連我錦衣衛的事也敢插手。”
“那......義父,現在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差事既然辦砸了,就到京師向成公公負荊請罪!”
“不可!“甯祖兒道:“要是成公公真治義父的罪......”
“不會的,”沈雲唇角微微一翹,“他現在手底下沒有幾個可用的人,頂多訓斥我幾句便不了了之了。”
“那由孩兒代義父去京師向成公公領罪!”
“你?”沈雲笑了笑,“你還不夠格,隻有我親自去才會讓他放心!”
“可這邊的事......”
“這裏的事交給你好了,”沈雲淡淡笑道:“義父身邊最放心的人就是你,由你來掌握這裏的大局,就算義父有什麽不測,也還有個退路。”
“是。”
“你要記住,想要掌握這裏的一切,就要把水盡量攪渾,讓任何一方勢力都有求于你,這樣就可以縱橫捭阖,無論做什麽事都遊刃有餘了。”
“孩兒明白。”
沈雲眯起了眼,“李珦活不了多久了,兒子還年幼,一旦他死了,這裏必将大亂,首先李瑈便會發難。”
“不會吧?”甯祖兒奇怪道:“在玟玉的醫治下李珦的病情不是慢慢好了麽?”
“她隻是在盡量延續李珦的壽命而已,卻無法根治,”沈雲唇角微微一翹,“最多隻能讓他再多撐一年而已。”
“那孩兒應該怎麽做呢?”
“很簡單,把金宗瑞請回來,和李瑢聯手,才能堪堪克制住李瑈。我回到京師,請皇上盡快冊封李珦之子李弘暐爲世子,這樣他就能在李珦死了之後名正言順的登上王位了。”
“唔......義父真是深謀遠慮。”甯祖兒贊了一句。
沈雲嘿嘿一笑,“人不爲己天誅地滅,如果我們在大明混不去了,這裏就是你我的天下,好好打理吧,義父所創建的一切将來都是要交予你手中的。”
“那永清公主和玟玉的事要不要呈禀給皇上知道。”
“這事有我去說你不要管了。”
“是。”
“與倭人的生意不能斷了,”沈雲又叮囑道:“派些人去倭國,多發展一些關系對以後是有好處的。”
“是,孩兒明白了。”
“朱芷晴你打算怎樣安置,”沈雲看着他道:“你要真對她沒有一點兒意思的話,義父就帶她回大明了。”
“她的事由孩兒打理,就不勞義父了。”
“嗯。”沈雲點點頭,“你盡量與觀音教的人接上頭,她們的勢力很大,說不定很多地方我們還要倚靠她們。”
“孩兒知道了。”
“那個南美貞還不肯說出觀音教少主在哪裏麽?”
“孩兒不想用強!”
“看來你還是個憐香惜玉的人,”沈雲笑了笑,“不過這漢陽第一美女的姿色的确當世罕見,你可不要被她迷惑住了。”
“不會的,孩兒自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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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爺,你們行行好吧?”一位婦人死死拽住一名将官的大腿,“家裏就這麽一點兒糧食,你們要拿去了,我的孩子們就要活活餓死了。”
“滾開!”那将官一腳把那婦人踢開,“本官奉旨剿賊,保你們平安,你們貢獻點兒糧食便要哭天喊地麽?”
将官扛起裝着糧食的袋子出了屋門。剛一擡頭,就見有人擋住了他的去路,不由一愣。
“你們是誰的部下,爲何要搶老百姓的糧食?”說話的人很年輕,看年紀應該不超過二十歲。
“喲呵!”那将官瞅了他幾眼,“還真有嫌命長的,”手裏的刀在年輕人面前晃了晃,“小子,看見沒有,再跟老子啰嗦,老子就一刀砍了你。”
“把糧食放下,”那年輕人沉聲道:“否則......”
“否則怎樣?”那将官打斷了他的話,大聲道:“弟兄們——”
話音未落,就見他手下官兵搖搖晃晃的向這邊圍了過來。
那将官眉頭一皺,正要喝罵,突然見到那些人一個個都撲通倒地,再也沒有爬起。
将官不由心頭一寒,剛向後退了一步,隻覺喉頭一涼,一個尖銳的利器抵在了自己的咽喉上。他一哆嗦,連忙叫道:“饒命,不要殺我!”
那年輕人慢慢迫近了他,笑着說道:“現在知道求饒了麽?那好,要想不死的話,就老老實實回答我幾個問題。”
“公子請講!你問什麽我就答什麽?”
“你叫什麽名字?官居何職?是誰的部下?”
“我叫常大錘,在方瑛方将軍部下任把總......”
“胡說!”年輕人斥道:“方将軍治軍甚嚴,怎會縱兵強搶百姓?”
“不瞞公子,我們也是沒辦法啊!”常把總哭喪着臉說道:“軍中已經斷糧,我們要是不想辦法出來找吃的,都得活活餓死呀!”
“那你們出來搶糧的事,王總督和方将軍知道麽?”
“這......”忽然喉頭一陣刺痛,常把總吓得魂飛魄散,“我說我說,我是帶着弟兄們偷偷跑出來的,總督大人與方将軍都不知道。”
“現在苗地戰況如何?”
“弟兄們現在都餓得不行了,哪裏還有力氣打仗?”常把總哭訴道:“要是朝廷軍糧能及時送到,我們也不至于這樣。”
“牧雲,”一個女子的聲音對那年輕人說道:“如何處治他,幹脆殺了算了。”
話音未落,常把總吓得尿了褲子。
“不可,”年輕人說道:“我們不能亂用私刑,還是把他帶回去交給總督大人發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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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軍大營,帥帳中王骥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團團亂轉,不住催問軍需官,“朝廷的軍糧還沒到麽?”見無人應答,溝壑縱橫的臉上便更加焦急。
“總督大人......”一人匆匆進了帥帳。
“是軍糧來了麽?”王骥一擡眼簾忙問。
“不是,”那人禀道:“兵部侍郎楊牧雲楊大人要見總督大人。”
“哦,快請!”
......
楊牧雲走進帥帳,見到了王骥,幾年不見,王骥變得更加蒼老,眼中滿是血絲,顯得很是憔悴。
“總督大人。”楊牧雲朝他拱手一禮。
“哦,楊大人,快請坐!”王骥忙命人給楊牧雲看座。
兩人本就互相熟識,因此說起話來很是熱絡。
“本督第一次見楊大人時是在南都,”王骥感慨道:“那時你還是錦衣衛裏的一個小旗官而已,現如今,已是朝廷正三品大員了,真是後生可畏!”
“總督大人過獎了,”楊牧雲說道:“好久不見,總督大人風采如昔,真是可喜可賀!”
“本督哪裏還有什麽風采?真是愁也愁死了,”王骥搖頭苦笑,“楊大人此次來是......”
“哦,我是奉旨前來督軍的,”楊牧雲從袖口拿出聖旨遞了過去,“總督大人請看!”
王骥卻将聖旨放在一邊,嘴裏喃喃說了一句,“原來楊大人是奉皇上之命前來本督這裏。”
“正是!”楊牧雲說道:“來見大人之前,本官遇上了一件令人發指的事......”擡高了音調,“帶上來。”
林媚兒押着常把總進了王骥的帥帳。
“常大錘?這是怎麽回事?”王骥吃驚的看向楊牧雲。
“總督大人,”楊牧雲說道:“我親眼見到這位常把總率領手下将士強搶民糧。”
“什麽?”王骥瞪大了眼。
“總督大人饒命,”常把總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弟兄們餓得不行了,我就帶他們出來找吃的,不想碰到了這位公子......總督大人饒命啊!小人以後再不敢了。”說罷磕頭如搗蒜。
王骥沉着臉問道:“我問你,是否真如楊大人所說,你強搶民糧了?”
“小人實在是沒辦法啊!總不能看着弟兄們一個個活活餓死......”
“啪——”王骥一拍桌案,鐵青着臉說道:“本督不是跟你們一樣忍饑挨餓麽?難道本督餓了,也要去搶百姓的糧食不成?”
“小人該死,小人該死......”常把總頭磕得咚咚響。
“來人!”王骥喝道:“常大錘犯了軍法,拖出去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