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你看起來好像比我更在乎他。”周夢楠斜乜了她一眼。
甯馨俏臉微微一紅。
“她不知道相公的下落,”周夢楠說着頓了一頓,“就算是知道,也不會說給我聽。”
“看來她跟小姐還不是一條心。”
“不是一路人,又怎能走到一起呢?”周夢楠歎道:“她不甘于人下,卻受制于自己的宿命。所以不願意面對我。”
“真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甯馨哂笑一聲,“就她那身份,如何能做姑爺的原配正室?這豈不是玷污朝廷麽?”
“你現在怎麽變得跟素月一樣尖酸刻薄了,”周夢楠瞥了她一眼,“别忘了你當面還得叫她一聲二夫人。”
“我不過是看在小姐和姑爺的面子上敬她三分罷了,”甯馨悻悻的道:“她也知趣,不肯住到府裏來,不然......”
“不然怎樣?”周夢楠打斷她的話道:“别看她身份低賤,在宮裏是有後台的。如果撕破臉皮,對誰都沒有好處。”
“不就是金公公麽?”甯馨有些不屑的說道:“連太後都已經受了皇上的冷落,他一個太後身邊的太監還能威風得起來?”
“甯馨,”周夢楠面色一寒,呵斥道:“做人不能那麽短視,世事無常,今日落魄的人未必不會東山再起。你口無遮攔,要是被人學了去,以後怕是會遭來禍事。”
甯馨悚然一驚,忙垂首道:“小姐教訓的是。甯馨知錯了。”
周夢楠歎了口氣,“我現在最擔心的是相公,他直到現在都沒有任何訊息。”
“小姐不用擔心,”甯馨勸道:“姑爺的本事大得很,遇事一定會逢兇化吉,說不定過幾天就跟三夫人和素月她們一起回來了呢!”
“如果真像你說的那樣就好了,”周夢楠的愁眉稍稍舒展了些,“媚兒和素月也沒有什麽消息傳來麽?”
甯馨微微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我真想親自去關外一趟,”周夢楠沉吟道:“哪怕聽到相公的一點兒消息也會心安些。”
甯馨吓了一跳,“小姐千萬不可如此,您才剛生下哥兒不久,實在放心不下的話讓我去一趟關外好了。”
“我不過随便說說,”周夢楠微搖螓首,“府裏的大小事務需要打理,你我都分不開身,你把哥兒照顧好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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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牧雲與元琪兒所乘的海船已經在海上漂蕩了很多天了,四周除了茫茫漫無邊際的海水之外,看不到一丁點兒陸地。
自從改變航向之後,他們在海上似乎已經迷失了方向。元琪兒心中焦急不已。而楊牧雲卻一天天的憔悴了下去,咳嗽得愈加頻繁和厲害了。
這跟之前他們從苦兀島到蝦夷島不同,被季風和洋流帶得偏離了原來的航向。再想找到原來的航路已經不可能了。
在海上迷失航向是很緻命的事,弄不好全船的人都會在海上被活活的困死。
這天元琪兒實在坐不住了,便叫來海力木,詢問船正駛往哪裏。
海力木苦着臉什麽也說不出來。跟随在元琪兒身邊的全是生于草原,長于草原的人,對于航海那是一竅不通。
“難道我們都要死在這海上麽?”元琪兒望着無論在哪個方向都看不到邊,駛也駛不出去的海洋,心中升起一絲哀泣。
但楊牧雲的神情看起來倒鎮定得多,這讓元琪兒感到很是奇怪。
“你當真不怕嗎?”
“怕什麽?”
“如果我們再找不到一塊陸地停靠的話,或許都要生生被困死在大海中了,”說道這裏元琪兒抿了抿嘴唇,“船上的水和食物儲備已不足五天的用量了,這海水又苦又澀,根本不能喝。”
“此時此刻,怕有什麽用?”楊牧雲安慰她道:“你是船上所有人的領袖,越是這種情形就越要鎮定,如果你都亂了陣腳的話,那麽其他人就更加絕望了。”見元琪兒依然愁容未減,便笑了笑,“放心吧,天無絕人之路,我相信我們一定會駛出這大海的。”
“早知道會碰上這樣的事,真應該留在蝦夷島多待些日子。”元琪兒有些後悔離開得早了些。
“我們總要離開的,”楊牧雲說道:“到了海上,什麽事都會發生,後悔是沒有用的。”
“牧雲,”元琪兒深深凝望着他問道:“你當年也在海上航行過,應該知道怎樣分辨方向吧?”
楊牧雲卻搖了搖頭,“那些日子我都是被關在艙底,至于船如何按着航向行駛确實不知。”
元琪兒的心一沉。
“對了,我們可以觀測日月星辰,”楊牧雲看着黑下來的天幕,“隻要找到北極星的位置,就可以分清其它方向了。”
“這天上連月亮都沒有,更加沒有星星了,”元琪兒一聲歎息,“白天還好說,這一到了晚上,就跟瞎子一樣,隻能在海上随波逐流了。”
楊牧雲極目看去,果然,天空黑沉沉的如同染了墨,連一點兒星光也無,更不用說找什麽北極星的位置。仔細想了想,這幾日海上的天空一直陰雲密布,連白天都很少見到陽光,到了晚上,就更加不辨東南西北了。
“難道這是天意?”元琪兒的螓首靠在楊牧雲的肩膀上,“牧雲,如果我們真的死......”
“我不準你說這話,”楊牧雲斷然道:“你一定會帶領大家走出困境的。”
元琪兒苦笑一聲,“可現在我也束手無策了,海力木也沒有什麽辦法。我活了十八歲,也算見識了無數大風大浪,可第一次有了慢慢等死的感覺。”
“三年前我漂流在安南海上的時候,和你現在的感覺一樣,可最後不是獲救了麽?隻要多堅持一下,就會有希望的。”
“我累了,”元琪兒說着緩緩阖上了雙眼,“牧雲,你能抱我回艙裏睡一會兒嗎?”
楊牧雲咳嗽一聲,“我很想,但是......我抱不動啊!”
元琪兒像被蜜蜂蟄了一下蓦然睜開眼,狠狠瞪視着他,“我有那麽重麽?”
“唔..
....”楊牧雲摸了摸下巴,“不是你重了,而是我的力氣變小了,我......”嘴被兩片溫軟的嘴唇封住。
元琪兒吻了他一下,“那我抱你回艙房,如何?我的力氣要大些。”
“這怎麽行?我可是個男人,要是被女人抱進去,成什麽樣子?”楊牧雲漲紅着臉道。
“我不管,”元琪兒吃吃笑道:“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要麽你抱我進房,要麽我抱你進房,我數三下,你要不動手,我動。”
“琪兒,你别鬧了,我......”
“一。”元琪兒伸出了一根纖指。
“我的内傷還沒好,而且現在越來越嚴重了......”
“二。”元琪兒伸出了第二根纖指。
“你就不能放過我嗎?”
“三。”
元琪兒話音剛落地,忽然一聲嬌呼,原來楊牧雲咬牙将她攔腰抱起。
在元琪兒一陣得意的嬌笑聲中,楊牧雲抱着她進了艙房。
......
“郡主現在還有心思跟那個姓楊的行房?”額日圖皺起了濃眉,“再找不到一塊靠岸的地方我們都得沉到海裏喂魚去。”
“郡主已成竹在胸,你急什麽?”海力木乜了他一眼說道。
“你的意思是郡主已有辦法辨清航向?”
“我們都是郡主小時便跟在她身邊的,”海力木道:“不管遇見什麽困境她都能找出辦法解決,如今也不例外。”
“呃,你說的有道理!”額日圖焦躁不安的心沉靜了下來,“郡主也是,還沒有跟那姓楊的成親便......”
“額日圖,”海力木面色一沉,打斷他的話道:“郡主的事也是你能夠在背後編排的麽?你難道忘了我們立過的誓言?”
“我沒忘,”額日圖深深吐出一口氣說道:“我隻是怕太師知道了會怪罪郡主。”
“那又如何?郡主和楊牧雲已成好事,太師縱然怪罪也不得不接受,”海力木緩緩說道:“我們隻要保護好郡主的安全就行了,至于郡主的私事,不是你我能夠過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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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愛卿想要去一趟湖廣?”在謹身殿中,朱祁钰單獨接見了于謙,“卻是爲何?”
“苗人彪悍難馴,其峒寨廣布于西南的崇山峻嶺當中,”于謙說道:“宜撫不宜剿,由臣出面招撫更合适些!”
“朕不是派兵部左侍郎侯琎前去招撫了麽?”朱祁钰眉毛一豎,“又何必讓愛卿你出面呢?”
“侯琎爲人剛直,怕難以與苗人溝通,”于謙道:“臣接到最新軍報,王骥的部下又與苗人打起來了,臣是怕......”
“于愛卿,”朱祁钰說道:“苗人不服王化,屢次與朝廷作對,應該徹底予以剿滅。朕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便給他們一個機會,誰知他們不識擡舉,欲要挾朕。朕要是忍了,我大明朝廷的威嚴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