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可不俗,姑娘出落的跟天仙似的,”姚媽媽笑着說道:“我活了半輩子了,還真沒見過比姑娘更出挑的人兒。”
“那又如何?”紫蘇的神情有些失落,“以前再風光也都過去了。在這個行當裏,總是一代新人蓋舊人。”
“這女人呐,關鍵是要在自己風光的時候找到一個體己的男人,”姚媽媽說道:“這樣就可以讓自己風光的日子一直過下去。”
紫蘇歎了口氣,“這樣的男人到哪裏去找呢?”
“姑娘不就找到了嗎?”姚媽媽朝她擠擠眼,“我還從來沒見過楊公子這樣的人,對姑娘你是一直敬愛有加,從未對你發過脾氣,對姑娘愛使小性兒也是包容得緊。”
“他有媽媽說的那麽好嗎?”紫蘇歎道:“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在你青春美貌的時候,他會把你捧得跟個寶一樣,一旦人老珠黃,他便棄之如敝屣。”
“楊公子不是那樣的人,”姚媽媽說道:“以前從?蘿院出去的紅姑娘,哪一個不是被主人家圈在高門大戶的院子裏?而楊公子都官居侍郎了,還任由姑娘你待在這兒,不是寵你還能是什麽?”
紫蘇默然,良久方說了一句,“不知他現在怎樣了,義父答應派人去救他,可卻一直沒有訊息。”
“吉人自有天相,姑娘也不要想得太多了,”姚媽媽勸慰道:“以前楊公子被人劫持到海上,在安南漂泊了兩年,不也平平安安回來了嗎?”
“可這一次卻是不同,”紫蘇眼簾低垂,“媽媽,我想離開這裏一段時間。”
“姑娘這是準備要去找楊公子嗎?”姚媽媽吃驚道:“你現在可是懷着身孕呐!這......這要是有個什麽閃失的話可怎麽得了?”
“如果他被困在那裏不能回來,我便陪他便了。”紫蘇的神情看似很堅決。
“不行,”姚媽媽斷然道:“我可不能由着你的性子來,别說金公公知道了不會放過我,就是我自己......”加重語氣,“死也不會讓姑娘你挺着肚子一個人去塞外的。姑娘,你是不知道,鞑子都兇殘得很,要是看到姑娘這般姿色......”說到這裏頓口不語。
紫蘇伸手撫摸着漸漸隆起的小腹,輕歎一聲,“要是孩子出世,他不在身邊......”
“那也不要緊,”姚媽媽道:“姑娘生下的無論是男是女,都會入良籍,不會牽扯上這裏的一星半點兒......”
兩人說着話,忽然外面熱鬧起來。
“這是怎麽了?”紫蘇眼簾一擡。
“姑娘别動,我去看看......”姚媽媽起身還未到門口,就聽茗兒和韻兒跑過來高喊:“小姐,赢了赢了,嫦曦姑娘赢得了花魁大賽頭名。”
......
?蘿院的姑娘們都搶着過來告訴紫蘇這個好消息,弄得紫蘇不勝其煩。
“姑娘,你是不知道,”憐依侃侃言道:“嫦曦是最後一個出場的,您爲她編排的百鳥朝鳳這支舞一亮相啊,就技驚四座,人人都說霓裳靓麗、但不庸俗,再配上她驚豔的容光,靈動纖柔的舞姿......”
“還有你與芷雪的配樂,”紫蘇替她補充道:“京城别的院子可沒你們這樣造詣的樂師。”
“是是,能得姑娘誇獎,我們也是不枉了辛苦一場。”憐依與芷雪相顧笑道。
“嫦曦得的花是最多的,”芷雪描述道:“姑娘是沒見過那場面,爲了能見嫦曦一面,人群都擠爆了......人人都說當年柳雲惜奪得花魁時也沒有這樣的盛況。”
“姑娘,”一位姿首豔麗的少女進來道:“姚媽媽要在院子裏擺慶功宴,請您過去坐主位呢!”
“我又不是主角,去湊什麽熱鬧,”紫蘇的神色有些疲倦,“你們都去吧,對姚媽媽說我已經歇下了。”
“這......”那少女一怔。
“這什麽這,姑娘都說已經歇下了,”憐依瞥了她一眼道:“你還要強請不成。”
“不敢。”那
少女欠了欠身,退了出去。
“現在院子裏什麽人都想搶着到姑娘身邊蹭了,”憐依忿忿道:“都想得到姑娘點撥,好捧紅自己。”
紫蘇卻是一笑,“人人都有這份心思,卻不是每個人都有這份造化的,調教完嫦曦,我也不想再調教其她人了。擺再多的心思也是無用。”
“姑娘是想要離開這兒麽?”芷雪問道。
紫蘇笑了笑,沒有回答。
“姑娘要歇息了......”憐依拉拉芷雪的衣角,兩人起身告辭。
......
紫蘇正閉目養神時,忽聽環佩叮當,有人走了進來。
“姑娘......”一個輕柔的、怯怯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紫蘇睜開眸子,隻見嫦曦站在自己面前,身上還穿着那身奪得花魁大賽頭名的霓裳羽衣,滿頭珠钗未去,一臉柔順的神情正對着她。
“你怎麽來了?”紫蘇奇怪的問道。
“我是來請姑娘的。”嫦曦垂首斂目的說道。
紫蘇輕笑一聲,“喲,這可不敢當,你這新晉的京師第一花魁纡尊降貴前來,不是折煞我了嗎?”
“嫦曦能有今天,都是拜姑娘所賜,”嫦曦一臉正容的說道:“如果姑娘不去,嫦曦是不敢一個人面對全院姐妹的。”
“還算你有良心,”紫蘇笑道:“不像之前的绮晴和碧柔,一得了花魁尾巴都能翹到天上去。”
“嫦曦不敢忘本!”
“好了,有你這句話就夠了,”紫蘇目光一轉,“爲你慶功的酒會我就不去了,”輕撫着自己的小腹,“你也知道,我有了身孕,喝不得酒的。”
“嫦曦明白,”嫦曦神态恭謹的說道:“嫦曦隻請姑娘高座,至于别的,是不會勉強姑娘的。”
“這麽說我是不去不行了?”
“姑娘不去,嫦曦就在這裏陪着您。”嫦曦話語雖柔,但神情堅定。
紫蘇輕輕歎了口氣,“你呀,可真會強人所難,罷了,我就随你去吧!”
“多謝姑娘。”嫦曦神色一喜,上前便去攙扶她起來。
“聽說你得的花有百萬朵之多,”紫蘇眸波一轉說道:“其她三位加起來還不到十萬朵。”
嫦曦抿了抿嘴唇,沒有說話。
“看來你是曆年來最出色的花魁,”紫蘇笑道:“以前的绮晴和碧柔奪得花魁時都沒有超過三十萬朵花,論姿色也不如你出衆,隻不過在才藝上稍微出彩些罷了。”頓了頓,“你今晚出盡了風頭,這一行的飯怕是要吃到頭了。”
嫦曦一驚,“姑娘是要攆我出去嗎?”
紫蘇唇角一勾,“你想多了,我不過是在提醒你樹大招風,經過這一晚,全京師的權貴怕是都生了要納你爲妾的心思,你可得好好權衡權衡,準備入誰的門好!”
“不,”嫦曦失聲道:“嫦曦哪兒也不去,嫦曦就願意待在這裏。”
“你傻呀!”紫蘇微搖螓首,“在這裏能待一輩子嗎?院子裏的女人想方設法讓自己出彩,不就是爲了謀個好歸宿麽?你像绮晴、碧柔,她們都嫁的不錯。”
“是,我聽說了,”嫦曦道:“碧柔做了永順伯薛绶的小妾,後來薛绶随成國公朱勇戰死在了鹞兒嶺,碧柔失了依靠,被永順伯夫人趕出了薛府,很是凄慘,要不是姐妹們接濟,怕是她都要流落街頭了。”
“她是沒這個福氣,”紫蘇輕歎一聲,“但你不一定會落到像她那樣......”
“姑娘,您别說了,”嫦曦咬着嘴唇道:“我就願意待在這裏,陪着姑娘也挺好的。”
“你雖這樣想,隻怕也身不由己啊!”紫蘇歎道。
“姑娘要是爲我着想,就一定有辦法的,”嫦曦看着她,“我也要像姑娘一樣,選擇一個自己喜歡的男人好生過平淡的日子,而不是成爲依附高門大戶的一個玩物。”
“像我?”紫蘇失聲笑道:“像我什麽?像我這樣懷有身孕卻不知男人去哪裏了嗎?”
“楊大人福大命大,一定會平安無事回來的。”
“借你吉言吧,”紫蘇輕輕吐出一口氣說道:“我倒希望他不要回來,而讓我去尋他。”
别人聽到她說這話一定大惑不解,可嫦曦卻很平靜的說道:“姑娘生出這樣的心思,看來是很愛楊大人的。”
“也隻有你會這麽我說,”紫蘇睨了她一眼笑道:“如此看來你我都是一類人。”
“嫦曦沒有姑娘的福氣。”
“這個福氣你還是不要有的好,”紫蘇苦笑一聲,“如果歲月能夠重新來過,我甯願沒遇見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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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府的正廳,擺着滿滿一桌子的菜。
周夢楠坐在主位上,旁邊還擺着一副空碗筷。
甯馨和黛羽分左右而坐。
“小姐,”甯馨說道:“您吃點兒吧,要不菜都涼了。”
周夢楠搖搖頭,“我吃不下,你們吃吧!”
“小姐,”甯馨勸她道:“以前老爺也曾在外漂泊過,還不是毫發無損的回來了?您就放心吧!”
周夢楠歎了口氣,“都這麽些日子了,素月還一點兒消息都沒有......”
“素月她武功高強,一定不會有事,”甯馨說道:“塞外的消息要是傳到京城,總需要好些日子的。說不定素月現在已經救出了老爺,正在返回京城的路上呢!”
聽她這麽一說,周夢楠的愁緒稍減。看看廳内僅有幾個人在旁侍候,便問:“下人們呢?”
黛羽解釋道:“今天過節,上完菜後我便放他們出去了,應該都是去鏡園看花魁大賽了吧?”
“你倒是會做好人。”
“這個時候夫人愛靜,”黛羽抿了抿嘴唇說道:“我在一旁侍候夫人也是一樣。”
“那個在什麽鏡園舉辦的花魁大賽,你不去看看嗎?”周夢楠瞥了他一眼道。
“夫人說笑了,”黛羽垂眉斂目說道:“妾身自跟了大人與夫人,過去的事便都一刀兩段了。”
甯馨笑道:“以你的姿色,要是去參加這個花魁大賽,定會一舉奪魁的。”
黛羽咬着嘴唇默然不語。
“好了,你就少說兩句,”周夢楠看了甯馨一眼道:“别忘了咱們不在京師時,都是黛羽侍候相公的,說話可不能這麽刻薄。”
“是,小姐,”甯馨朝黛羽眨眨眼,“方才我心直口快,說了不當說的話,你可不要見怪喔。”
“姐姐說哪裏話,”黛羽語氣平和:“都是侍候大人的,又怎會有彼此之分呢?”
說話不卑不亢,讓甯馨讨了個沒趣。
“黛羽,”周夢楠目光凝注在她身上道:“你在京師待的時候長,也更熟悉這裏。現在兵部有什麽消息沒有?”
“回夫人,”黛羽道:“于大人把吳甯從遼東調了回來,讓他暫代兵部侍郎一職,看來于大人還是寄希望大人能夠早日回來的。”
“哦。”周夢楠點點頭。
“不過......”
“不過什麽?”
“于大人就要離京了,他不在日子裏不知朝廷會有什麽調動。”
“于大人要離京?”周夢楠皺了皺眉,“爲什麽?”
“聽說要去巡邊備邊。”
“這樣的事不能交給吳甯去做麽?爲何他堂堂一個兵部尚書要親自去?”
“據說這是皇上的旨意。”
“難道皇上是不信任于大人了嗎?還是有什麽别的原因?”周夢楠兩道秀眉漸漸鎖在了一起。
......
“大濟農,”阿噶多爾濟的心腹将領薩布赫一指前方說道:“前方就是慕田峪了,過了那道關口,就是咱們的地界。”
“嗯......”阿噶多爾濟長出一口氣,側身向後看了看,遠處幾條人影一閃。
“大濟農,”薩布赫低聲道:“有人一直跟着咱們。要不小人去引開他們?”
“不管他,”阿噶多爾濟沉着臉說道:“辦咱們的事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