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周夢楠感到很害羞,也覺得很奇怪。最初因爲怕跟這個親近而陌生的男人行房事,她有意無意的讓素月和甯馨代替自己陪楊牧雲侍寝。可奇怪的是,楊牧雲從不碰她們,所給出的理由是因爲練功而不能近女色。
相公會武功,而且武功不低,她是知道的,所以這個理由她便信了。但相公此次回京後,卻再也沒提及那個禁忌。兩年的時間,他好像改變了許多。再後來,郕王即位,相公開始平步青雲,跻身朝廷重臣,她也跟着水漲船高,成爲了靖昌伯夫人。
地位的變化也使得人的心理變得愈發微妙。之前周夢楠對楊牧雲身邊有多少女人是不在意的,對于他心愛的那個女人,南都第一美人陳紫蘇,她一度表現得很親熱。自始自終她最關心的是周家的産業,由于她是周伯安的獨女,所以周家大部分的生意都由她從出面打理,即便成親,她也不願在家陪着夫婿,如能有個女人代替自己牽絆住丈夫,那是再好不過,這也是她爲人大度的原因。
可現在,相公的身份地位已今非昔比,自己作爲朝廷重臣的夫人,是該好好考慮一下未來的日子了。就像素月所說,她跟楊牧雲還沒有孩子,難免爲以後的承嗣埋下隐患。紫蘇領養的那個孩子已經讓她感到尴尬了,還好沒有正式領到府裏來。
周夢楠阖上雙眸用手輕輕撫摸着自己的小腹,輕輕吐了一口氣。素月剛剛說過的那句話還萦繞在自己的心頭,要是生下的真是個男孩,就名正言順的成爲靖昌伯府的嫡長子。這個名分是誰也撼動不了的。
“小姐......”
素月的聲音打斷了周夢楠的思緒,她睜開眼,隻見素月拿着一張藥單說道:“大夫開了一張方子,要您好好調理呢!方子上的藥需要每天服一劑......”
“還要吃藥?”周夢楠皺了皺眉,“那多苦啊?”
“小姐,”素月有些好笑,“方子上都是些甘草、大棗、黨參之類的大補之物,哪裏苦了?就算苦如黃蓮,小姐也得喝啊,隻要能誕下嫡公子......”
“公子公子,我耳朵都聽出繭子了,”周夢楠蹙起額頭,“要萬一是個女兒怎麽辦?”
“我說是公子就是公子,”素月瞪着眼說道:“小姐從今日起一定要好好調養身體,别的心就不要再操了。”
“?蘿院那邊......”
“她絕對不會生在小姐前面,”素月有些得
意,“小姐放心好了,她那個養子隻要不養在府裏,就不會搶了小姐嫡子的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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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一位主事進到楊牧雲的簽押房禀報道:“邊關近日軍報,鞑子的騎兵出現得愈加頻繁了。”
“哦?”楊牧雲擡了擡眉宇問道:“是出自哪個部落的騎兵?”
“這還未能偵知,”那主事道:“鞑子騎兵出沒宣府以北的次數最多,自二月底以來已不下三十次了......”
“唔......”楊牧雲面色變得凝重起來,自去年鞑子大舉入寇,長城邊牆多有損壞,尤其以大同宣府一線破壞嚴重。這幾個月來,長城修繕進度緩慢,除了居庸關、紫荊關、倒馬關、古北口等一線内長城城牆修繕完畢,其他地方缺口甚多,鞑子騎兵随時可突入到大同宣府城下。
相比起大同,楊牧雲更擔心宣府的防務。原先的宣府守将楊洪,是個有勇有謀的老将。楊牧雲之前還跟他并肩作戰過,深知有他在宣府,可保那一帶無虞。可前些日子朝中有人彈劾楊洪年事已高,無法再帶兵了。朱祁钰便大筆一揮,讓楊洪緻仕養老去了。現在擔負宣府一帶防務的是宣府總兵朱謙,這個人楊牧雲不太熟悉,因此很是擔心。
“朱總兵是什麽動作?”楊牧雲又問。
“回大人,”那主事道:“朱總兵讓手下騎兵主動出擊,有幾次還小有斬獲,首輔大人對其多有褒獎!”
“呃。”楊牧雲明白了,朱謙是陳循的人,因此他多次越過兵部直接向陳循報功。
“這事尚書大人知道麽?”
“這個......”
“好了,本官明白了。”楊牧雲向他揮揮手,“你下去吧!”
那主事走後,楊牧雲沉思了一會兒,便去找于謙。
碰巧于謙進宮面聖去了,他便在門外等其歸來。
......
“牧雲在此等了很久了吧?”于謙一回來便笑着對楊牧雲道:“快快随老夫進來。”
這一老一少進到屋裏,楊牧雲關上房門,便對于謙道:“大人,最近邊關鞑子遊騎出沒頻繁,怕是要有大動作啊!”
“哦?牧雲也看出來了嗎?”于謙目光看向牆壁上懸挂的邊關地形圖,“鞑子去歲吃了那麽大一個虧,肯定不會甘心的。”
“大人也覺得他們又要準備進犯了嗎?”楊牧雲道:“大人可有對策?”
于謙搖搖頭,“還沒有确切消息送來,不好判定鞑子騎兵的規模和進攻方向啊!北疆的長城沿線漫長,防不勝防,尤其宣府大同,那裏的長城還未修好,正是我們防務的薄弱之處。”
“依下官之見,應向大同宣府一帶增調兵馬,以防鞑子的攻擊。”
“老夫也這樣想,”于謙說道:“可首輔大人說京師的防務才是重中之重,若無确實軍報,京畿一帶的兵馬不得擅自調動。”
“他一管庫房的,怎麽還摻和起兵部的事務了?”楊牧雲忍不住道:“他的手未免伸得太長了些,平常克扣錢糧也就罷了,連兵馬的調動也要管麽?”
“他現在可是内閣首輔,還有什麽不能管的?”于謙歎道:“他還向皇上建言,推薦魏國公徐承宗擔任五軍都督府的大都督。”
“什麽?”楊牧雲挑了挑眉毛,“他這是打算讓人來分我們兵部的職權麽?幹脆把兵部并入戶部,由他來全權主持便了。”
“牧雲,不可胡說,”于謙瞪了他一眼,“五軍都督府本來便與我兵部不相統屬,之前皇上讓我兵部代爲掌權不過是權宜之計,現在讓五軍都督府與我兵部各領其事,理所應當。你發什麽牢騷?”
“可現在鞑子的威脅未去,這軍權一分便不好調度了呀!”楊牧雲急道:“那皇上是什麽态度?”
“皇上什麽也沒有說,”于謙道:“但老夫看得出來,皇上是傾向于首輔大人意見的。”
“罷了罷了,”楊牧雲搖頭歎息,“宣府本就所得非人,朝内又有人處處掣肘,邊務上的整備就更難了。”
“牧雲,”于謙凝視着他道:“爲今之計,我們隻有盡人事而知天命了,希望鞑子不會在此時大舉進犯我大明。”
“誠如大人所說,”楊牧雲一聲歎息,“鞑子去歲吃了大虧,如何咽得下這口氣?他們一定會再來。今年春天又來得早,冰雪已然消融,正是他們騎兵馳騁的好時節......”
“牧雲,你回去幫老夫拟一道兵部文書,要邊關各口加緊戒備,命人迅速張貼出去。”于謙吩咐道。
“是,大人。”楊牧雲想了想,“下官再加一句,對于鞑子小股騎兵的試探,不得主動出擊,以免中了鞑子的圈套。”
于謙颔首表示贊同,“如此甚好,牧雲這就去吧!拟好後,不用讓老夫過目,找人抓緊謄寫,盡快散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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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牧雲一直忙到很晚,方松了一口氣。
“牧雲今天晚上不回去麽?”
一擡頭,隻見林媚兒盈盈俏立在自己面前,雖然女扮男裝穿一身兵部衙門的公服,但依然掩蓋不住其身形的婀娜。
“唔......天都黑了,便在這裏将就一晚吧!”楊牧雲揉了揉太陽穴說道。
“難道......你不想回去見見夢楠姐?”林媚兒眸光轉了轉。
“不過區區一晚而已......”楊牧雲忽然瞥見林媚兒臉上閃過一絲似笑非笑的神情,不由心中一動,“你難道有什麽話要跟我說?”
“嗯,”林媚兒抿嘴笑了笑,貼近他耳邊低聲道:“告訴你一件大喜事,夢楠姐她有了。”
“有什麽了?”楊牧雲不解。
林媚兒白了他一眼,“你這人......我是說,夢楠姐她有身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