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李惜兒的眸子霎了霎,“真是風華正茂的年紀呀!在宮裏幾年了?”
“回貴人,兩年了。”
“這麽說你在宮裏的時間已不短了,”李惜兒的臉上閃過一絲異色,“太上皇在時有見過你麽?”
“太上皇經常召見臣的,”玟玉一本正經的答道:“之前周貴妃懷太子的時候,臣就一直在身邊侍候,幾乎每天都見到太上皇的。”
“以玟司藥姿色,太上皇居然觀之不動心,”李惜兒看了她一眼笑道:“也真是異數了。”
“貴人說笑了。”玟玉垂下眼簾,“太上皇與貴妃娘娘的感情甚笃,豈是臣所能比的?”
“玟司藥真是性格寡淡,與世無争啊!”李惜兒輕歎一聲。在她想來,一個如此姿色絕麗的女子見了皇帝竟不邀寵,也是極爲罕見了。
兩人又交談了幾句,李惜兒想問問她的底細,忽然聽到外面有人高事叫道:“皇上駕到——”
“皇上來了......”兩人心裏一驚,連忙起身。
朱祁钰一挑門簾走了進來。
“臣妾叩見皇上。”李惜兒說着正要曲下身子,卻被扶住。
“惜兒,不必多禮。”朱祁钰笑吟吟的說道:“聽說你有喜了,朕特來看看。”說着看了一眼一旁的玟玉。
“皇上,”玟玉禀道:“惜貴人剛剛有了身孕,脈像還弱,一開始臣還不敢斷定呢!”
“嗯......”朱祁钰點點頭,笑得合不攏嘴。
“臣告退!”
一俟玟玉的倩影退了出去,朱祁钰再也忍不住,一把将李惜兒攔腰抱了起來,高興的樣子就像是個孩子。
“皇上......”李惜兒一臉嬌羞,“這天還沒黑呢!”
“怕什麽,”朱祁钰滿不在乎的說道:“你是朕的貴人,朕跟你親熱還需要避忌什麽?”說着将她抱到了床上。
“皇上,”李惜兒聲音一顫,“臣妾現在有了身孕,恐不能侍候皇上了。”
“朕明白,”朱祁钰伸出右手輕撫着她的小腹說道:“朕隻想陪在你身邊,并不想去做别的......”頓了頓,“等你把皇子生下來,朕就封你爲皇後。”
李惜兒淺淺一笑,“皇上怎知臣妾肚子裏的是個皇子,而不是公主?”
“朕說是就是,”朱祁钰眼中放光,“到時朕不但封你爲皇後,還封你的孩子爲太子。”
李惜兒輕聲歎道:“那臣妾在這裏謝過皇上了。不過皇後與太子都已有了主位,臣妾是不敢奢望了,隻求皇上到時多憐着我母子些也就是了......”
她的話使得朱祁钰眼中閃過一團火焰,“惜兒,君無戲言,你要相信朕。”
“臣妾隻是不想讓皇上爲難。”
“朕是皇上,想立誰便立誰,誰也左右不了朕,”朱祁钰越說越激動,“要是沒有你,朕恐怕就回不了京師,更不會登基成爲皇帝。”
“都過去的事了,皇上還提它作甚?臣妾并沒有讓皇上爲臣妾做什麽。”
“朕心裏最喜歡的人是你,這一點從來沒變過,”朱祁钰凝視着她道:”朕要把最好的東西給你,朕發誓......”
李惜兒連忙伸出一隻纖手按在他的唇上,“臣妾心裏知道,皇上不必發誓。”
朱祁钰
一笑,握住她的手道:“從今日起,朕每個晚上都陪在你身邊,直到......”撫摸着她的小腹,“直到咱們的孩兒出生。”
“那怎麽行?”李惜兒眸波一轉笑道:“臣妾有了身孕還霸占着皇上,宮裏的人知道了,不在背後戳臣妾的脊梁骨才怪。皇上盡管去她處歇息,臣妾是不會吃醋的。”
“可朕的眼裏隻有你,”朱祁钰笑道:“朕除了你,再不會看别人一眼。”
“真的?”李惜兒頑皮的眨了眨眼睛。
“你不信?”
“臣妾怎敢不信皇上,”李惜兒嬌笑一聲,“皇上待臣妾情深義重,臣妾銘感五内。可皇上這樣做,豈不是把臣妾置于衆矢之的?皇後會怎樣看臣妾?其她的宮人又會如何看臣妾?”
“她們哪兒比得上你?就算宮裏所有女人統統加在一起,都及不上你半分。”
“哎呦,皇上這樣誇獎臣妾,臣妾都有些無地自容了呢!”李惜兒吃吃笑道:“宮裏的女人也沒皇上說的那樣不堪,方才陪在臣妾身邊的玟司藥,輪人才,輪相貌,都不輸于臣妾呢!”
“你是說玟玉?”朱祁钰怔了怔。
“嗯,”李惜兒颔首道:“聽玟玉說,她已入宮兩年了......皇上,你說這麽一個可人兒爲何沒被太上皇納入後宮呢?”
朱祁钰沉吟不語。
“皇上難道動心了,”李惜兒柔聲道:“皇上要是想納了她,臣妾是決無異議的。”
“不......”朱祁钰搖搖頭。
“爲什麽?”
“因爲她心裏已喜歡上了别人,”朱祁钰道:“她之所以入宮除了照顧周貴妃外,還爲了找藥去醫治她的心上人。朕總不能奪人所愛吧?”
“原來是這樣,”李惜兒不解道:“可現在玟玉已經十七歲了,爲何皇上不将她放出宮去與她的心上人成婚呢?”
朱祁钰笑笑,沒有說話。
“難道......”
“你别亂想,她的心上人現在活得很好。”
“那他是誰呢?”
“你也知道的,”朱祁钰吐出三個字,“楊牧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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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師,你現在可好些了?”大帳内,脫脫不花一臉關心的向卧床不起的也先問道。
也先似乎沒有料到脫脫不花會來,一臉驚惶的欲從床榻上起身,“大汗......”
卻被脫脫不花按住,“太師身體不适,就不要起來了。”
“那......臣就不恭了,”也先歎了口氣,“臣無用,沒有爲大汗拿下大都,無顔面對大汗。”
“太師千萬不要這麽說,”脫脫不花道:“勝敗乃兵家常事,等太師修養好了,我們再聯手南下,到時一定踏平中原,還都大都!”
也先心中暗自冷笑一聲,“你已私下裏與明人眉來眼去了,還南下攻明?真當我好欺瞞麽?”
“那日本汗被阻于居庸關外,聽說太師進抵京師戰事不順,本汗也是心急如焚啊!”脫脫不花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當時本汗也是憂心如焚,恨不得插了翅膀飛過去助太師一臂之力,可恨那居庸關守将羅通,唉......”
“大汗,”也先眼中湧起兩團熊熊的火焰,“我曾對長生天起誓,那日所受之辱來日一定會報。”
“對!”脫脫不花也道:“等來年春天雪化了,馬
肥了,我們就一起揮兵南下。不破大都誓不還師!”
“來年春天?”也先搖搖頭,苦笑着說道:“大汗不知,我部騎兵在大都城下損失很大,連我的二弟賽因孛羅和心腹愛将毛納海都死在了那裏......”咳嗽幾聲,“沒有幾年的時光,怕是恢複不了元氣。”
“是是是,”脫脫不花應和道:“太師還是養好身體,報仇的事不急。”
兩人說着話,帳簾一掀,一個倩影閃了進來。
“父王,該吃藥了。”元琪兒手捧着一隻熱氣騰騰、藥味撲鼻的藥碗,向着脫脫不花欠了欠身,“大汗......”
“唔,是薩穆兒琪琪格麽,都長這麽大了,”脫脫不花驚歎道:“幾年前本汗見她時,才這麽高......”手裏比劃着,“一轉眼,就變成大姑娘了,還長得這般水靈,就像草原上的薩日朗花一樣美麗......”
對這位蒙古大汗滿口的贊譽之辭,元琪兒仿佛沒聽到般,輕輕扶起也先,一勺一勺的往父親的嘴裏喂藥。
“琪琪格今年多大了?”脫脫不花問道。
“咳......十七了,”也先喘着氣說道:“自小就被臣嬌慣壞了,不懂得禮數,還望大汗不要見怪!”
“無妨無妨,”脫脫不花笑道:“本汗的二弟阿噶多爾濟對琪琪格是愛慕已久,他們......”話還未說完,就見也先劇烈咳嗽起來,隻咳得滿臉通紅,閉上眼躺了下去。
“大汗,”元琪兒轉向脫脫不花,“我父王身體不适,不能陪您說話了,還請大汗見諒。”
“唔......那太師就好生休息,”脫脫不花臉上笑意不減,“本汗改日再來看望太師。”
說罷轉身掀開帳簾去了。
元琪兒又喂了父親幾勺藥,方在他耳旁低聲道:“父王,他走遠了。”
“嗯......”也先止住咳嗽,深吸了一口氣,睜開眼。
元琪兒輕輕哼了一聲,“要不是他率兵在一旁袖手旁觀,父王早就拿下大都城了,這會兒過來,肯定沒安着好心。”
“他是怕我拿下大都搶了他的勢頭,”也先冷冷道:“在他心裏,從來沒将我們斡剌特人當作自己人,需要的時候就讓我們幫他搖旗呐喊,一旦覺得我們威脅到了他的地位,他便退到一旁,借明人的力量來削弱我們的實力。”
“照我說,就不用對他這般客氣,”元琪兒眼中閃過一道厲芒,“讓人把他拿了,砍下他的腦袋,然後父王你來取代他當草原上的大汗。”
“你可不許胡來,”也先瞪了她斥道:“那樣的話,我們就成爲草原各部的公敵,就連我們斡剌特部也會分裂的。”
“他這個繡花枕頭有這麽大的威望麽?”元琪兒奇道。
“不是他有威望,而是他身上流淌着黃金家族的血液,”也先說道:“草原上有句俗語,非黃金家族不得稱汗,如果身上沒有孛兒隻斤家族的血脈,是不會有人擁護你的。”
“我不信,”元琪兒嘴唇一翹,“父王東征西讨,打敗了無數敵手,在草原威名日盛,怎麽會不如他呢?您振臂一呼,定然會有很多人擁護你成爲大汗的。”
“胡鬧,”也先搖搖頭,“這話你千萬不要在外面亂說,否則會對咱們不利的。”頓了頓,話音一轉,“我大汗方才話中的意思是有意撮合你跟阿噶多爾濟......”
“父王,”元琪兒打斷了他的話,“我就是死了,也決不嫁給那個繡花枕頭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