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何不能?”于謙淡然一笑,不再跟楊牧雲說話,翻身上馬向着皇宮而去。
楊牧雲怔了怔,也騎馬跟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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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朦胧的曙光中,群臣睡眼惺忪的排隊通過午門,經過金水橋,正等待進入奉天殿時,他們忽然發現,兵部尚書于謙頂盔貫甲、威風凜凜的走了過來,随他們一同進入奉天殿。
緩步走上禦階的朱祁钰也注意到了于謙的這身裝扮,不由瞪大了眼,“于愛卿,你這是......”
“臣有本請皇上禦覽!”于謙上前一步捧上一份奏折,成敬連忙接過來,見皇帝向自己颔首示意,便打開奏折朗聲念道:“昔高皇帝出身布衣,起于淮右,誅除暴元,拯天下黎民于水火。後太宗五征漠北,跳梁小醜,無所遁形。仁宣在位,懷之以柔,而敵酋不知感恩,屢屢犯邊,上皇親征,被之所趁,遂氣焰漸熾,犯我京師。我大明開國至今已近百年,我輩豈懼小小鞑虜哉!”
“......臣深受天恩,無以爲報,當率王師列于九門之外,與犯我之鞑虜決一死戰!”
成敬念至這裏時,滿殿皆驚!
“九門爲京城門戶,現分派諸将守護,如有丢失者,立斬!安定門,左都督陶瑾;東直門,廣甯伯劉安;朝陽門,武進伯朱瑛;西直門,右都督劉聚;鎮陽門,左金吾衛都指揮李端;崇文門,後都督劉得新;宣武門,右金吾衛都指揮湯節;阜成門,五軍都督府副總兵顧興祖......”說到這裏,成敬的臉色變了變,用一種異樣的語氣緩緩說出了下一句,“德勝門,兵部尚書于謙!”
大殿内嗡的一聲響起了群臣的議論聲,一道道驚駭的目光落在了于謙身上。
朱祁钰也被這句話給震驚了,目光直勾勾的看着于謙,“于愛卿,你......這是何意?”
于謙用一種極爲慷慨激昂的語氣說道:“今日與鞑子一戰,有死無生,臣作爲三軍主帥,自當奮勇直前!”
“于愛卿,不必如此吧?”朱祁钰說道:“你乃國之幹城,自當在城中坐鎮。怎能如一般士卒沖鋒陷陣?要是有什麽閃失,我軍豈不大亂?”
“皇上,”于謙态度決絕的說道:“我軍自土木之敗後,便生畏敵怯敵之心。如今與敵對決,首要便是勇氣,臣如果不身先士卒,如何激勵士卒奮勇作戰?”不待朱祁钰開口,便雙膝下跪,“臣之心天地可鑒,請皇上成全!”
朱祁钰深深凝視了他片刻,緩步走下禦階,上前将他攙扶起來,雙眼潮潤,“于愛卿這一片忠君愛國的赤誠之心,朕知曉了。可戰場上刀劍無眼,朕不想你有失啊!”
“臣”意已決,望皇上恩準,”于謙的目光轉向立于一旁的楊牧雲,“此人年少有爲,智勇雙全,主持軍務遊刃有餘。皇上若能重用,他日必爲國之棟梁!”
楊牧雲出列奏道:“微臣願替于大人出戰德勝門,請于大人坐鎮城中襄助皇上守衛京師!”
“假以時日你必能替代本官,隻是現在不行,”于謙對他說道:“城裏還有很多事留給你去做,這一次你就不要跟老夫争了。”又轉向朱祁钰,
“請皇上命錦衣衛巡查城内,但凡查到有盔甲軍士不出城作戰者,格殺勿論!”頓了頓,“大軍出戰,軍紀務必從嚴!”
“朕知道了,”朱祁钰的聲音變得哽咽,“于愛卿,你當真逼着朕讓你這樣做麽?”
“若能換來大明江山永固,”于謙目光透露着一絲堅毅,“臣這一條命又何足惜?”
“那好,朕親自送你出城。”朱祁钰凝視着他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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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明軍出城了?”聽到有人這樣禀報,也先驚愕了。
“是的,太師,”前來禀報的斡剌特将領說道:“京城九門大開,明軍正從裏面列隊而出,擺陣于城門之外!”
“他們這是要準備與我們交戰麽?”也先捋着胡須皺了皺眉,“他們有這個膽子?”
下首的伯顔帖木兒忍不住說道:“出來正好,待我們将這群綿羊一一掃完,大都城就是咱們的了。”
“事情沒有這麽簡單,他們不會是在玩什麽陰謀詭計吧?”也先的眼珠子轉了轉,一揮手說道:“走,過去看看!”
......
“将士們!”于謙一臉威嚴的對列陣于城門之外的明軍将士大聲說道:“鞑虜犯我京師,要淫掠我們的妻兒,我們決不能讓他們前進一步,這裏就是他們的葬身之地。本官會和你們一起,英勇殺敵......凡守城将士,必奮勇直前,不準後退一步,戰端一開,即爲死戰之時!”
于謙一揮手,掌令官上前朗聲道:“國家用兵所以禁暴誅亂,衛國安民若賞罰不嚴則士氣不猛,大凡有奇功者,升職三級,賞銀二十兩;頭功升職二級,賞銀十兩;常功升職一級,賞銀五兩。臨陣殺賊死者,子孫襲升二級,賞銀二十兩;全隊以殺賊而死者,升賞準奇功;半隊死者準頭功;十人以下死者準常功。将官戰死者升賞子孫,每隊伍中立公正掌令官二人,務令全軍将士臨陣務在有進無退,有勇無怯,若将不顧軍先自退怯者,許掌令官即斬其首,别選副将代領。若軍不顧将先自退怯者,許後隊斬前隊,準常功升賞。軍不勇不進緻将失陷者斬其全隊,若有能立奇功可贖前罪。将不勇不進緻軍士失陷十人者斬首示衆,失陷至二十人者斬首不與承襲。失陷三十人以上至全隊者,斬首籍沒其家。但有奇功量與贖免。總兵官申令不明不嚴緻十隊退怯者罰俸一年,至三十隊者降職二等,至五十隊以上者罷其職,全軍退怯者斬其首。軍但降敵者全家斬首,籍沒财産......”
“你們都聽清楚了?”待掌令官言畢,于謙的目光掃過衆将士的面龐,高聲說道:“總之一句話,英勇殺敵者,賞!怯懦不前者,斬!本官亦然。膽敢違抗軍令者,格殺勿論!”
“殺敵報國!”軍陣中不知誰喊了一聲,使全軍都受到了感染。
“殺敵報國——”千萬人開始齊聲怒吼。
聽着将士們的呼聲,于謙對新任兵部侍郎吳甯下令道:“關閉九門,有敢擅自放入城者立斬!”
“大人,您可要三思啊!”吳甯踟蹰道。
“土木之戰,十數萬大軍毀于一旦,上皇被俘,”于謙厲聲道:“事情到了如此境地,我們難道還有退路嗎?若此戰失敗,大明必蹈前宋之覆轍
,我于謙還有何面目去見天下之人!”
在全體将士的矚目下,京師的九道城門在隆隆聲中緩緩關閉了。
自此,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來,從這一刻起,他們結局就隻剩下一個,在與鞑子的拼死一戰中獲取生的希望。
......
站在城門樓上的朱祁钰看到這一幕,不禁熱血沸騰,伸手拍了一下牆磚說道:“我大明若人人如此,鞑子安敢如此猖狂?朕真想與他們一道去殺敵啊!”
這一番感慨把一旁的成敬吓了一跳,“皇上還是請回宮吧,一旦打起來,流矢亂竄,一旦傷到了皇上......”
“不,”朱祁钰斷然道:“朕就站在這裏看着,看我大明将士如何戰勝那些鞑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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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明軍真的都出來了,”親眼看到這一切的也先感到不可思議,“他們真的以爲這樣便會打赢麽?”
“綿羊再多也是綿羊,”伯顔帖木兒不屑的冷笑道:“大哥,這次就由我親自帶隊将他們全部消滅,打開城門,迎您入城!”
“不急,”也先淡淡道:“先派一小隊人試探一下,看他們的戰力如何?”
......
“都督您看,”部将高禮指着前方對西直門守将劉聚說道:“鞑子向着我們這邊來了。”
“哦?”劉聚眯着眼睛看去,隻見上千名斡剌特騎兵趕着俘獲的百姓來到離他們一箭之地停住腳步。
他們也不發動進攻,一名斡剌特騎兵抓起一名百姓手起刀落,将他的人頭砍下。又有十餘名斡剌特騎兵砍下十幾個百姓的頭顱,然後他們提着百姓的頭顱來到明軍的軍陣前。
“明人們聽着,”一名大嗓門的斡剌特騎兵喊道:“隻要你們投降,就留爾一命,不然,就讓你們個個人頭落地!”手一揚,十多個人頭朝着明軍扔了過去,骨碌碌滾到了最前列的明軍将士腳邊。
“去他娘的!”一名明軍将領咬着牙罵了一句,抓起一把硬弓搭上一支箭拉滿,“咻——”的一聲,那支箭如流星趕月般飛了出去。
“噗——”不偏不倚的正中喊話的斡剌特騎兵的面門,那人“啊”的一聲大叫栽下馬來。
明軍陣中發出震天般的歡呼聲。
“殺鞑子——”不知誰喊了一句,明軍開始沸騰起來,人人嘴裏發出怒吼沖了過去。
斡剌特騎兵驚呆了,方才的一番操作是想震懾住對方,讓他們心裏産生恐懼與害怕,卻不知起到了相反的效果。如狼似虎的明軍轉眼便沖到近前了。
雙方碰撞在一起,經過一番厮殺,斡剌特騎兵丢下數百具屍體,剩下的落荒而逃了。
“誰讓他們出擊的?”看到這一幕劉聚連忙吩咐部将高禮和毛福壽,“快去把他們帶回來,不聽軍令者斬!”
在收兵的鳴金聲中,西直門的明軍将士心有不甘的撤了回來,如果要不是主将勒令,他們能一直沖到敵方軍營裏,這一番斬獲除了數百個鞑子的首級外,還救出了不少百姓。
壓抑的明軍将士總算出了一口胸中惡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