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阮紹下巴一揚,“咱兄弟誰跟誰啊,要知道太後可是我親姐,新王上是我外甥,提拔丁賢弟不過就是一句話嘛!”
“阮公子,”黃總制與柯總制也舉起酒盅,“您這發達了,可不能忘了我等。”
“都有,都有,”阮紹乜着眼笑道:“除了那個楊牧雲,弟兄們都有封賞。”大大咧咧的好像他已成了安南國的主宰一樣。
“楊統制下落不明,自是沒有那個福分了。”黃柯二位總制互相對視了一眼說道。
“沒有好好整治他一番,真是便宜了他。”阮紹眉毛一豎說道。
“阮兄,”丁煜爲他斟滿了一杯酒說道:“這大好的夜晚提他做什麽?來來來,我先敬你一杯。”
......
雅間裏,蒙着臉孔的依夢姑娘演奏着安南國特有的獨弦琴,悠揚而動聽的琴聲讓這些歡飲的人更加沉醉。
一杯杯的酒勸過來,阮紹皆來者不拒,直喝得酩酊大醉。
“我......我實在不能再喝了......”他趴在桌子上仿佛夢中呓語。
丁煜向黃柯二位總制使了個眼色,二人會意,不動聲色的出了雅間。
“阮兄、阮兄......”丁煜推了推他,見他再沒回應,方對正在彈琴的依夢說道:“依夢姑娘,阮兄醉了,就請你扶他下去歇息,多謝了!”說着将一錠黃燦燦的金子放在了桌子上。
“公子放心,”依夢連眼皮都沒擡說道:“小女子自然會好好招待阮公子的。”
丁煜點點頭邁步出了雅間。
一個倩影等在金鳳樓的一道側門外,一見丁煜從裏面出來便迎了上去。
“都準備好了?”那個倩影問道。
“嗯,”丁煜一臉嚴肅的颔首道:“我已讓黃柯二位總制着手整頓兵馬,應該很快就會開到西門,你放心好了。”
“我跟你一塊去。”那個倩影默默的道。
“你不相信我?”
那個倩影微搖螓首,擡起一張動人的俏臉,一對眸子亮得有如夜空的繁星,“我隻是怕你不好面對丁大都督。”
丁煜臉色因不悅而變得有些激動,“我既然答應了你,就一定會做到,就算他是我阿爹,也是無法阻止我的。”
兩人之間沉默了下來,良久,那個倩影方又開了口,“你這麽做單單是因爲我嗎?”
“你可以這樣想,”丁煜說道:“但我更想證明我自己是可以做成一些大事的......”頓了頓續道:“别忘了你對我的承諾!”
“我不會的,”那個倩影說道:“你有沒有想過,一旦事敗了,你們全家都會被牽扯進去。”
“所以我不會敗的,”丁煜倒顯得很有信心,“就是不爲你,我也看不慣阮紹那嚣張的樣子。”說着緊了緊衣衫,大踏步而去。
看着他漸漸遠去的背影,那個倩影凝立許久。
————————————
丁列與何勇帶着親自迅速來到西門,隻見城外黑影晃動,似是一隊騎兵開到了城下。
守門将官大聲喝道:“什麽人?”
下面人答道:“北疆急報,快開城門!”
守門将官看着城下人似乎不少,不敢貿然開城門,隻得道:“天色已晚,沒有大都督
的令牌,城門不能打開。”
話音一落,下面的人唾口大罵,“軍情緊急,要是贻誤了軍機,你吃罪得起嗎?”
正在雙方相持不下的時候,丁列已經趕到,皺着眉頭問那守門将官,“怎麽回事?”
“回大都督,”守門将官抱拳一禮,“來人說是有緊急軍報呈送,末将不明情況,因此不敢輕易開門。”
“哦?”丁列濃眉一揚,目光向城下望去,隻見下面人影憧憧,聚得人越發多了,疑心大起,高聲叫道:“本督便是丁列,你們是從哪裏來的?有何緊急軍情呈送?”
他中氣十足,聲音遠遠的傳了下去。
城下的聲音一陣默然,随即又起,“這加急軍報需向大都督當面呈送,這裏不好說話。”
“那好,”丁列一揮手道:“放下個筐子把人吊上來,本督倒想聽聽他有何話說!”
守門将官忙讓人準備筐子,這時城内火把閃爍,一大隊兵馬迅速開至西門,守門士卒連忙嚴陣以待。
“來者何人?”守門将官大聲問道。
“神武衛前來換防,”來人中一名大漢扯着嗓門叫道:“快把你們領頭的叫來。”
“何人命你們前來換防?”守門将官看了丁列一眼。
“這是大都督将令,”來人的聲音又高了些,“你們難道想抗命嗎?”
丁列沉着臉走下城門,冷厲的目光一瞥來人,“本督在此,讓你們的總制過來說話!”
火光映照下,騎在馬上的一名頂盔貫甲的年輕将領失聲說了句,“阿爹......”
丁列眯起了眼,那年輕将領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兒子丁煜,不由勃然大怒,“孽子,你給我過來!”
丁煜忙把頭一低,裝作沒看見他。
丁列氣咻咻的上前,一把将兒子從馬上拽了下來,不由分說,擡手便是一個耳光,“你想幹什麽?造反嗎?說,究竟是誰指使你的?”
丁煜實在沒想到自己的親爹會在這裏,吭吭哧哧的說不出話來。
“嗆——”刀光一閃,丁列手執刀鋒架在兒子的頸側,“說不出來,我就一刀砍了你。”
父子倆正僵持不下的時候,隻聽一個清朗的聲音說道:“丁兄何必如此動氣,這不幹小輩們的事!”
神武衛官兵陣列中讓開一條通道,鄭可身披一件大氅,精神矍铄的健步走來。
丁列的身子一震,就在昨日,他還造訪過鄭府,鄭可那病入膏肓的樣子還深印在腦海裏,怎麽才一日不見,他就生龍活虎的出現在自己面前?
鄭可面色平靜的說道:“本侯迫于無奈,隻得出此下策,丁兄,對不起了。”說着拱了拱手。
“鄭可,”丁列臉色一變,“你想要造反麽?”
“丁兄何出此言,”鄭可微微一笑,“本侯可是奉命爲國鋤奸的。”
“奉誰的命?”
“我——”話音一落,一個瘦削颀長的身影落在衆人面前,來人面色蒼白,兩眼卻甚是有神。
“諒山君?”丁列吃驚非小,“你......你不是死了嗎?”
“是那阮氏英巴不得我死吧?”黎宜民冷笑一聲,“幸好父王保佑,讓本君逃過一劫。丁大都督,你想聽這其中的故事嗎?”
丁列穩了穩心神,“諒山君,你既然躲過一劫,便當扶王上的靈柩去藍山入葬,來此卻是
爲何?”
“本君是不敢去啊!”黎宜民搖搖頭,“怕那阮氏英再加害于我,那個毒婦連父王都敢暗害,何況我們兄弟?四弟生死不明,本君可不能再做蠢事了。”
“諒山君不可胡說。”
”丁大都督不信?”黎宜民目光一閃,“人證可在本君這裏,那阮氏英指使阮露謀害父王,事成後欲殺阮露滅口,要不是本君暗地裏救下阮露,恐怕真相就要埋沒......”微頓了一下,擡高語調道:“大都督要不要随本君去見見那阮露?”
“既如此,諒山君當向群臣揭發此事,”丁列的聲音和緩了些,“今夜此等陣仗究是爲何?”
“事情的真相自然會大白于天下,”黎宜民的雙眉一揚,“還請大都督站在本君一邊,爲父王昭雪。”
“唔......”聽了這一番話,丁列半信半疑,卻并沒有表态。
“大都督,”鄭可踏前一步,“爲纾國難,你我責無旁貸,難道你要眼睜睜的看着我們随先王創建的基業落入阮家的一般宵小手裏嗎?”
“是呀,阿爹,”丁煜也在一旁說道:“如今事實真相已昭然若揭,您千萬不可糊塗啊!”
“閉嘴——”丁列怒斥兒子。
“大都督,”何勇也走上前來,“現在勢不予我,您一定要把握好啊!”
“何副将,你......”丁列吃驚的看向何勇。看他淡定自若的神情,像是早已知道了今晚要發生的事,一切都是預謀已久,隻等阮氏英母子和相國阮熾領着百官離開東京,再突然發難。
丁列感覺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住了,連動一個小指頭都很困難,隻是呆呆的站在那裏。自己的兒子,心腹将領都已站在對方一邊,大勢已不在自己手裏了。
看着丁列失魂落魄的樣子,鄭可唇角微微一勾,淡淡的說了句,“你們還愣着幹什麽?大都督累了,還不快扶大都督下去休息?”
“大都督,得罪了。”當即便有兩名士卒上前,把丁列架了下去。
鄭可眉毛一挑,對城樓上說了句,“開門!”
城門在隆隆聲大開,外面的鐵突軍沖了進來,很快控制了全城。由丁煜出面傳丁列的将令,天威衛、興國衛和昭武衛并沒有與鐵突軍對抗,鄭可很快掌握了這三衛。一切都兵不血刃,東京城的百姓還都在睡夢中,等他們醒來時,這裏已變了天。
————————————
瀾滄國,勐蘇瓦城王宮。
一間雕柱畫壁的石室中霧氣蒸騰,楊牧雲赤身裸體,正舒服的泡在一個浴池裏伸展着自己雙臂。遠在數百裏外安南東京的一場兵變他毫無所知,他現在所想的是接下來面對的會是什麽?
那位釋尊老人讓他随神師阿羅納帶陶呂猜去見瀾滄國的太後婻嬌潘芭。
不知他葫蘆裏究竟賣什麽藥的楊牧雲就這樣來到了勐蘇瓦城。
過江時的鐵索讓人心驚膽寒,下面洶湧澎湃的瀾滄江水仿佛能卷走一切。
過江後,他對這異域王感到很是好奇,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建在山上的一座城,一層層的洞窟被當成人的住所。從洞窟的大小就能判斷出人的地位高低。越是上面的洞窟,就越是寬敞,建在山巅的王宮,就更是不一般了。上面開闊得很,露天的地方建成一座座庭院,而洞窟卻是一座座宮室。
待見到婻嬌潘芭的時候,令楊牧雲驚訝的是她那樣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