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耶猜王子請慎言,”神師悠悠道:“全瀾滄的百姓都知道太後是摩诃黛維女神轉世,你身爲人子,這樣詛咒她,才會真正受到神靈的懲罰。”
“他迷惑父王,害我衆位兄弟,”陶呂猜咬牙切齒的說道:“壞我瀾滄王統,十惡不赦,你們助纣爲虐,當和她一起去下地獄。”
“披耶猜王子,”神師輕輕一笑,“看來你跟太後之間一定是産生了什麽誤會,她請你繼承王位,并無害你之意,你想多了吧?”
“她不過是想要我的命而已,”陶呂猜大聲道:“隻要我死了,她可以成爲瀾滄國真正的王了。”目光瞥向那相貌陰鸷的青年,“召斯溫少主,你阿爹召恩呢?他現在哪裏?”
召斯溫嘴角一動,正要說話,卻被神師截住了話頭,“召恩大人現在已去勐蘇瓦拜見太後去了,披耶猜王子想要見他,就去太後那裏吧!”
“你——”陶呂猜額頭青筋暴起,正要說話,就見神師輕蔑的打了手勢,“帶下去!”
“是!”牛角盔大漢神态恭謹的應了一聲,和一衆芒虎勇士押着陶呂猜去了。
他們走遠後,召斯溫對神師道:“神師,我......”
“少主不必擔心,”神師似乎知道他要說什麽,打斷了他的話道:“你能大義滅親,和你的阿爹召恩劃清界線,及時站在太後這邊,這很好,太後會任命你爲芒虎之主的。”
“如此多謝神師了。”召斯溫滿臉喜色,随即又道:“可安南國那邊要是......”
“少主過慮了,”神師一笑,“安南王黎元龍剛死,剛繼位的黎邦基不過是個小孩子,王後阮氏英和相國阮熾還要鞏固自己的權力,他們是不會對芒虎用兵的。不過......”他頓了頓續道:“趁這段日子,少主也得加強一下手中的權力......”嘴角微微上揚,“不要等太後的任命過來,這芒虎之主又換了人呐!”說罷大笑。
大笑聲中,召斯溫的身子卻是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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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邊無際的原始叢林中,一群蠻兵押着一隊人行走在其中。綠色的叢林在旁人眼裏生機盎然,實際上卻隐藏着處處危險。而這群蠻兵似乎已習慣了叢林裏的生活,知道如何規避裏面的危險,從中尋找出一條可行的道路。
被押送的這對人中,除了陶呂猜和芒虎之主召恩外,其餘的都是召恩的親信和家眷。他們人人臉色沮喪,步履蹒跚。
一路上,召恩不住唾口大罵,發洩着心中的怨氣。這個召恩有約摸四十開外年紀,面方口闊,身材粗壯,性如烈火。也難怪,被自己的親生兒子夥同外人出賣,任誰的心胸也無法承受。而這對蠻兵并不是芒虎勇士,而是來自勐蘇瓦婻嬌太後身邊的一支親信,領頭的是瀾滄王宮的一位副總管,叫蓋蘇武,武藝高強,極得婻嬌太後的信任。就是他随神師一同來到芒虎,幫助召斯溫少主奪得芒虎之主的位置。
聽着召恩一路走一路罵,蓋蘇武忍不住道:“召恩,你要是再不住口的話,我就在你嘴裏塞一條蛇,咬掉你的舌頭。”
“蓋蘇武,”召恩兩眼一瞪,似乎冒出火來,“聽說你是那妖婦身邊少有的高手,難道隻會使一些下作的伎倆,在人背後捅刀子嗎?”
蓋蘇武銳利的目光盯着他,忽的一笑,“召恩,背後捅你刀子的是我嗎?難道不是你那寶貝兒子召斯溫麽?”
“你——”召恩爲之語塞,“呸——
”的吐了一口唾沫,“蓋蘇武,你要真是個漢子,就松開我,我們兩個好好比試一場,我若輸了,這條命就交給你!”
蓋蘇武哈哈一笑,“你這條命還是自己留着吧!太後還要召見你,要是你不明不白的死在路上,我可吃罪不起!”說罷轉過身,再不看召恩一眼。
召恩火起,欲要沖上前去,卻被陶呂猜攔住。
“披耶猜王子,我......”
陶呂猜搖搖頭,示意他不要沖動,“召恩,事已至此,再鬧也是無用,等到了勐蘇瓦,你要主動向太後請罪,或許她會饒了你和你的部屬家人。”
聽他不再稱太後爲妖婦,召恩覺得奇怪,“披耶猜王子,你爲什麽會這麽說?”
陶呂猜臉現悲怆之色,“召恩,神明已經抛棄了我們,我們再怎麽反抗也都是徒勞的,不如随波逐流,好保全你們的性命......反正太後的目标是我,你又何必一定要跟我尋這條死路呢?”
“不,”召恩面色一正,“披耶猜王子,我召恩在你父王面前發過誓,我和我的子孫永遠效忠瀾滄王一脈,若違此誓言,當遭雷擊,難道你讓我召恩被神明唾棄嗎?”
見他一臉信誓旦旦的神色,陶呂猜默然無語。
正在這時,叢林深處發出一聲雷鳴般的長嘯,緊接着四面八方都發出了嘯聲,嘯聲此起彼伏,震得樹上的葉子沙沙直響。
聽到這嘯聲,這群正在叢林中行進的人臉上駭然失色。
“這是......”召恩一臉驚異,話未說完就覺得地面震顫起來。
一陣隆隆聲響起,叢林的周圍閃出了一個個巨大的身影。
“是大象!”不知誰喊出了一聲,果然,一頭頭大象甩着長長的鼻子,呼扇着一對大耳朵,拖着龐大的身軀沖了過來。
蓋蘇武臉上變色,對衆手下道:“快,護住人犯,不要讓他們跑了......”
可這個當口誰還能聽進去他的命令,他的手下們早就亂了,甚至有的人打算逃走。可周圍都被這群大象給圍得嚴嚴實實,像牆一樣密不透風。
其中一頭白象的身軀最爲龐大,比其它的象都大了一倍,他吼叫的聲音響徹雲霄。
“神象,是神象......”一名蠻兵大張着嘴,眼睛凸了出來,膝蓋一彎,朝着大白象跪了下去,其餘人見狀,也紛紛跪了下去。
蓋蘇武牙一咬,正要尋隙遁走,蓦然眼前閃現一人,那人不過十六七歲年紀,一身漢人的裝束,他嘻嘻笑着攔在蓋蘇武面前,“他們都跪了,你爲什麽不跪?”
“嗆——”蓋蘇武拔刀出鞘,如秋風掃落葉一般朝着那少年攔腰劈了過去。那少年的身子微晃,他這一刀便劈了個空。
“你這刀法不錯......”少年的話還未說完,蓋蘇武的刀鋒便當頭罩到,他的刀身漆黑,揮舞起來如潑墨一樣。少年的身子一側,刀鋒便貼着他的身子削過。
“好險,好險......”少年拍着胸口,仿佛驚悸不已,但破風聲又自耳邊響起,對方的刀又到了......
蓋蘇武左一刀、右一刀,如狂風暴雨要把那少年生生卷碎,可少年人就像散開的水花一樣,在他的刀鋒下化作無數的人影,讓人望之眼暈。
“嚓——”的一聲,烏光閃過,少年被斜斜的劈成了兩截,可掉落在地上的卻是兩段枯木。蓋蘇武的眼睛眯了起來,霍然轉身,勁風飙然,一隻拳頭擊來,“砰——”的一聲正中他的鼻尖。
蓋蘇
武悶吼一聲,捂着鼻子後退,鮮血自指縫溢出,想是這一拳的力道不輕。
他眼眶淚水浮動,視線也變得模糊起來。他大叫一聲,如發瘋般揮舞着手中的刀,刀鋒劃出的弧線彌漫開來,讓對方近不得自己身。
“嚓、嚓——”一條條樹的枝幹被他劈落,當他正要躍上一棵大樹時,腰間一麻,一口氣提不上來,“啪嗒——”一聲摔落地上,再也沒能爬起。
他模糊的雙眼中,那個少年帶着笑走上前來,“你想跑的話直走就行了,何必費勁去爬樹呢?又不老練,這不,摔疼了吧?”
聽對方一陣奚落,蓋蘇武氣得幾乎暈了過去,怎麽也想不通,自己堂堂瀾滄王宮的一副總管連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也奈何不了。
“他一定會邪術。”蓋副總管如是想。
他那裏知道,那少年不過點了他的穴道而已,若他一直揮動手裏的刀,那少年還不易近他的身。可他一旦收刀騰空,就露出了破綻,少年觑準機會,伸指敲在了他的陽關和命門穴上,蓋副總管就算武功再高也勁力全失,摔下來就動彈不得了。
少年拍拍手,向陶呂猜和召恩走去。
陶呂猜眼睛一亮,“楊公子,是你?”
這個戲耍蓋蘇武的少年,便是楊牧雲。
楊牧雲笑着幫他們解開了綁縛,末了不忘調侃一句,“王子殿下難道是要回去登基嗎?”
說得陶呂猜苦笑着搖頭。
楊牧雲命蓋蘇武的手下都扔掉兵器,用繩子互相幫起來,當然,蓋蘇武也被綁了結實,還被兩個手下擡着。
楊牧雲飛身躍到大白象的背上,讓陶呂猜和召恩等人押着這群曾經押解他們的人跟着他走。
象群逐漸散去,隻有大白象走在前面,一隊人跟在後面。
召恩甚覺驚異,指着象背上的楊牧雲問陶呂猜,“他究竟是什麽人?”
“他......是個來自大明的漢人,”陶呂猜眯着眼睛看着楊牧雲的背影喃喃道:“叫楊牧雲。”
“一個漢人怎麽會讓神象聽他的指令,”召恩有些難以置信,“難道他是釋尊的弟子?”
“這......不會吧?”陶呂猜大睜着眼,不知該如何解釋。
楊牧雲騎着大白象來到一處幽靜的水潭邊,一位秃頂的白須老人正盤膝坐在水潭邊的一塊巨石上。
大白象行至白須老人不遠處跪了下來,楊牧雲一躍而下,向着老人施禮道:“前輩,我把人都給您帶來了。”
白須老人點點頭,目光朝陶呂猜和召恩一行人看去。
陶呂猜和召恩一見到白須老人的相貌登時一驚,連忙上前拜倒在地,“釋尊,真的是您嗎?”
“若不是本尊,你們又何必參拜?”白須老人淡淡一笑。
陶呂猜和召恩臉現喜色,納頭便拜了下去,“參見釋尊!”
“都起來吧,”白須老人說了句,“現在還不是行大禮的時候。”緩緩站起身來,目光睥睨四方,所有人都向他拜了下去。
這邊,楊牧雲正和吳氏玉瑤母子說着話,黎思誠看着眼前的景象驚訝的張大了小嘴,“師父,這位老爺爺的來頭可真大!”
“嗯......”這場景雖不出楊牧雲意外,但還讓心裏覺得震撼。
“釋尊,這難道是前輩的名字嗎?看起來不像,應該是個尊稱。”以陶呂猜的身份還要對他下拜,可見白須老人的身份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