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她是吓呆了還是沒聽清楚,吳氏玉瑤緊緊抱着兒子在那裏一動不動。
楊牧雲牙一咬,揮刀朝那些人砍去。
“锵——”的一聲,兵刃相交,爆出幾點火星。一對奇形怪狀的兵器泛着幽藍的光硬生生的封住了楊牧雲劈來的鋒刃。他身形一滞,心頭不由一凜,眼睛微微眯了起來。這對有些像蠍尾勾的雙鈎有些熟悉,而使它的主人是之前遇見過的一個熟人。
“神師?”楊牧雲暗道。眼前之人白須白發,正是存盆谷地的那位神師,那日他不敵自己逃脫後,再無影蹤,沒想到今日會在這裏出現。
神師嘿嘿一笑,“欽使大人,沒想到我們又見面了。”
楊牧雲眉尖一挑笑道:“是啊,沒想到會是你,聖殿什麽時候成爲阮後的走狗了?”
“什麽阮......”神師目光閃爍,冷笑道:“你引着越人占領了存盆谷地,如今還想逃嗎?”
“神師是爲了以前的舊怨來向我發難嗎?”楊牧雲笑道:“不見得吧?”
神師忽然臉色一寒,沉聲道:“宋坎和宗多兩位神将是你殺的?”
楊牧雲腦海中閃過互稱師兄弟的胖瘦兩位高手,他們斃命于神秘蒙面人手裏,悠悠道:“你說的可是那一胖一瘦兩個家夥?不錯,是我殺了他們。”
神師臉上微微變色,“你居然能殺了他們?是你一人所爲嗎?”
楊牧雲不想牽扯那個神秘蒙面人進來,于是道:“你不相信?”目光瞥了吳氏玉瑤母子一眼,“難道會是她們和我聯手嗎?”
神師瞅了瞅那一臉驚懼的母子倆,面目一緊,看向楊牧雲的目光眯了起來。
“看來你的武功又長進了不少,”神師說道:“竟然殺了我聖殿的兩位神将!”
“過獎過獎,”楊牧雲嘻嘻笑道:“那日在存盆谷地,幸虧神師你見機得快,逃之夭夭了,不然今日你我又怎會在此地想見呢?”
神師哼了一聲,臉露殺氣,握着蠍子雙鈎的手一緊,“時移世易,看來今天不走運的變成你了。”
“那神師想如何?”楊牧雲掃了一眼圍過來愈來愈多的人,“是單打獨鬥呢?還是一起上?”
神師嘿然笑笑,說了一句,“把她們兩個給我押起來。”
幾把刀立即指向了吳氏玉瑤母子。
楊牧雲臉色一變,左手手腕一動,扣住了袖箭的機括。眼前的形勢需要他速戰速決,隻要先解決了神師,那麽其他人都好辦了——當然,還得保證這些人當中沒有高手的話。
他的腳步輕輕移動了一下,正要出手,忽然叢林裏發出一聲長嘯,使得周圍所有人臉色皆驚。
楊牧雲認出這是大白象的聲音,不由一愕,他以爲大白象已經走了,沒想到就在附近。
這些人循着聲音看去,在地面微微顫動中,他們面前出現了一個異乎尋常龐大的身影。
大白象寬大的腳掌踏在地面上,發出咚咚的聲響,朝着他們走來。臉上似乎充斥着一股殺氣。
登時便有幾人扔掉手中兵刃,匍匐着跪在地上。
神師的臉色顯得有些驚駭,不知高呼了一句什麽,衆人發一聲喊,紛紛蹿進樹叢中,立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楊牧雲不由呆住了,不知這些悍不畏死的人爲何如此怕這頭白象。人已走光,隻見大白象殺氣頓斂,來到自己面前,慢慢的跪了下去。
夜色漸漸褪去,天邊微露晨曦,楊牧雲可以看出大白象的一副恭謹之态。
吳氏玉瑤母子站起身來,緩緩走
到他身邊。
楊牧雲盯着大白象的目光,試探的問了一句,“你是想要馱我們嗎?”
大白象仿佛能聽懂人言,輕輕呼扇了幾下大耳朵。
“師父,它好像能聽明白你的話。”黎思誠忍不住插口說道。
“嗯,”楊牧雲又問大白象,“你打算馱我們去哪裏?”
大白象又呼扇了幾下大耳朵。
楊牧雲啞然失笑,它或許能聽得懂,但卻是回答不出來的。看了一眼身邊的吳氏玉瑤母子,自己是能夠輕松在這叢林裏行走如飛的,可她們倆就不行了......躊躇了片刻彎下身子對她們說道:“阿誠,來,我背你上去。”
“噢!”黎思誠歡快的扶在楊牧雲的背上。
楊牧雲背他上了象背,又伸手把吳氏玉瑤拉了上來。
大白象這才站起身,甩着尾巴朝叢林深處走去。
“師父,”黎思誠向楊牧雲問道:“它這是要帶咱們去哪兒呀?”
楊牧雲笑着搖搖頭,“它沒說,我也不知道。”
“它應該是有靈性的,”吳氏玉瑤撫摸了一下寬闊的象背對兒子說道:“你看壞人都怕它。”
“嗯,”黎思誠點點頭,“它看起來很聽師父的話。”
“那當然了,”吳氏玉瑤笑道:“畢竟你師父救過它嘛!”
......
三人在大白象背上說着話,也不知走了多遠。
楊牧雲看了看日頭,發現大白象轉向西南,加快了步伐。
“喂,象兄,”楊牧雲俯下身子在它大耳朵旁說道:“你走錯方向了吧?”要去大明應該向北,這朝着西南方向走楊牧雲心裏可沒了底兒。
大白象呼扇了幾下大耳朵,長嘯一聲,算是回答,可仍是向着西南方向行去。
楊牧雲不好再問,隻得聽天由命,此時他心裏最盼望的是大白象很快停下來,他好領着吳氏玉瑤母子走自己的路。
可大白象一連走了幾個時辰,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楊牧雲心裏都想從象背上跳下來了,可一想到身後的吳氏玉瑤母子,便打消了念頭。
“再這樣走下去,離大明是越來越遠了。”楊牧雲歎道。
“但離大越也越來越遠了,”吳氏玉瑤安慰他道:“總之我們還是安全的。”隻要遠離阮後的威脅,無論去哪兒她都願意。
一路上,除了形态各異的樹木,還有各種各樣五顔六色鳥兒和從未見過的動物,這讓很少接觸王宮外面世界的黎思誠看得驚歎不已。指着那些他看起來稀罕的東西問個不停,吳氏玉瑤笑着一一解答,盡管很多事物她也沒見過。
“我從來沒見阿誠這麽開心過,”吳氏玉瑤輕歎一聲,望着楊牧雲道:“在這裏,我們才不用過那擔驚受怕的日子。”
“也對,其實隻要安全,哪裏不一樣呢?”楊牧雲也想開了,大不了回大明時多走些路,多花費些時日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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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鄭府。
太尉鄭可正閉着雙目坐在書房的靠椅上。雖看似悠閑,但卻一臉愁容。
沒想到黎元龍這麽快就去了,阮熾的外孫,阮氏英的兒子黎邦基順理成章的登上了王位。這意味着什麽,他心裏很清楚。
用不了多久,整個安南朝堂就會重新洗牌,而他鄭可就是首當其沖的一個。雖然阮熾暫時還不會去動他,但他心裏很明白,阮家是不會放過他的。
當鄭可再睜開眼時,屋内多了一個黑巾蒙面,一雙眸子冷厲的猶如鷹隼一般的黑衣人。
“太尉大人......”黑衣人很恭謹的朝他施了
一禮。
鄭可輕輕吐了口氣歎道:“你又來了。”
“希望小人沒有打擾到太尉大人的清夢!”黑衣人道。
“這個時候本侯還有清夢可做麽?”鄭可從椅中站起身來,目光盯着他道:“說吧,把你此來的目的說給本侯聽,不要拐彎抹角。”
“是,太尉大人明鑒,”黑衣人說道:“我家大公子想要見太尉大人一面!”
“他想見我?”鄭可的胡須微微一翹,“他莫非回東京城了?”
“正是,”黑衣人道:“大公子現在就在東京城。”
“哦?”鄭可頗感驚訝,“從日子上推算,王宮派出的信使應該剛到諒山才是,難道你家大公子有飛天遁地之能,能夠頃刻間來到東京城嗎?”
黑衣人還未回答,隻聽門外一人笑道:“太尉大人過獎了,我可沒有這個本事!”
鄭可臉色一變,就見門一開,進來一位頭戴竹笠的人,當他擡起頭時,露出一張蒼白俊秀的臉龐。
“大公子......”黑衣人向他躬身施禮。
那人正是黎宜民,他朝黑衣人擺擺手道:“範屯,你出去吧,記着不要讓任何人靠近這裏。”
“是。”範屯應聲出了屋子,并帶上了門。
鄭可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自己的書房來了兩位不速之客,府裏卻無一人覺察到。
“太尉大人,”黎宜民笑道:“我不請自來,還望你大人大量,不要怪罪啊!”
鄭可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黎宜民行至桌邊,端起桌上的茶杯,平舉至鄭可面前,“太尉大人消消氣,我借花獻佛,權當向你賠罪了。”
鄭可沒有去接茶杯,兩眼盯着他道:“大殿下,先王的靈柩就停在景靈宮中,你不去拜祭先王,參見新王與太後,到本侯這裏來做什麽?”
“太尉大人請喝了這杯茶,再容我慢慢對你細說。”黎宜民的身子微微一躬。
鄭可闆着臉從他手裏接過了茶杯。
黎宜民微微一笑,“太尉大人的消息要是不閉塞的話,應該知道王宮派出的信使今日才剛到諒山。”
“看來大殿下是算準了日子來的,”鄭可拈起茶蓋,啜了一口茶道:“不知到本侯這裏有何見教啊?”
黎宜民忽然雙膝一彎,跪下地來。
這一舉動使得鄭可吃了一驚,連忙扶住他道:“大殿下如何行此大禮,本侯是萬萬不敢當的。”
黎宜民兩眼一紅,便即落下淚來,“我是來懇請太尉大人救命的,求大人救我一命。”
“這話怎生講起?”鄭可道:“快起來慢慢說......”扶他坐在自己剛才坐過的椅子上。
“太尉大人,”黎宜民一臉悲怆的說道:“我已大禍臨頭,若不是早得到消息暗中來你這裏,恐怕就已死在路上了。”
“哦?”鄭可深深皺起了眉頭,“這是怎麽回事?大殿下請詳細跟本侯講來。”
“阮家恨我與母親入骨,已暗中派人準備在半道上将我們截殺,”黎宜民說道:“我隐匿行蹤到你這裏實在是不得已。”
“這個消息......确實麽?”鄭可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先王剛剛仙逝,他們怎麽會做出這樣的事?”
“太尉大人若不相信,就請靜觀待變,”黎宜民說道:“他們不光要對我下手,還準備派人殺了四弟,恐怕現在四弟和他母親已經罹難了。”
“嗯......”鄭可拈着胡須,在細細咀嚼黎宜民說過的話。他的話太過驚世駭俗,實在令他一時難以相信,阮熾和他的女兒阮氏英是想除掉一切對手,可會明目張膽這樣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