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大人,”陶呂猜唇角緩緩勾起,目光變得銳利起來,“我主就在這裏,”瞥向身邊一位威武雄壯的人物,“說句實話,我主對你很是欽佩,你要是一意孤行的,就算是我也保不了你的!”
楊牧雲看向他口中的那位“我主”,他約摸三十餘歲年紀,騎在馬上有一種凜然的氣勢,雙目微眯,讓人看起來不怒自威。他目測了一下自己與那位雄主的距離,壓低聲音道:“文廣,不語。”
兩人低低應了一聲。
“你們兩個并肩向東殺去,以吸引對方的注意力。”
“是!”
楊牧雲還是有些不放心,“文廣?”
“小舅舅?”
“你要緊跟着不語,切不可被他們給沖散了。”
“嗯。”胡文廣使勁點了下下巴,握緊了刀柄。
莫不語大吼一聲,揮舞着手中的大刀向當面的蠻兵沖了過去。胡文廣緊跟而上。
楊牧雲蓄足了勁猛地一躍而起,向陶呂猜口中所說的主人沖了過去。蠻兵們似早有準備,槍矛如林向他戳來。
楊牧雲深吸一口氣,身形又拔高了七尺,躍過那些蠻兵的頭頂,直撲向那位主人。
眼見快要接近他的時候,倏忽勁風飙然,楊牧雲不及細想,拔刀出鞘,“嗆——”的一聲金鐵交鳴,他的身形向旁飛出丈餘,落下地來。
擡眼看時,一人披發長袍,頭戴羽冠,正是來時遇見到的那位巫師,隻見他手拄一根通體烏黑的手杖,雙目如電,朝楊牧雲看來。
“此人功力深厚,看來絕非尋常的裝神弄鬼之輩。”楊牧雲掂了掂手中的刀,這是他從一位蠻兵手裏奪過來的,并不趁手,而自己的兵刃在入帳前就已被解下了。
“楊大人,”陶呂猜在一旁說道:“你這聲東擊西之計已被看破,還要繼續頑抗麽?”
楊牧雲不答,對視着那位巫師的目光,兩人立在那裏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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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滂社這邊,蠻兵從三面發起了攻擊。
柯總制率兵将從東南寨牆偷偷摸進來的蠻兵全部消滅後,指揮神武衛兵馬和全寨的青壯投入到防守戰中。
由于提前命令将士們休息時不解衣甲,所以全體神武衛官兵都很快的進入自己的防守位置。
偷襲失敗,那就隻能強攻了,董滂社建在一處高地上,一條河自寨子的東南邊流過,很是易守難攻。
蠻兵們不住的朝寨牆上發射火箭,直到守在寨牆上的人擡不起頭,再成群結隊的扛着一條條攻城木梯貼近前去。
等寨牆上的人直起身再去看時,無數蠻兵如螞蟻般爬了上來。
殘酷的攻守之戰就此展開,神武衛官兵與寨裏的青壯不停的把一塊塊大石和滾木狠狠的砸下去,蠻兵們發出一聲聲慘叫摔下寨牆,可後面的人悍不畏死,仍然手持鋼刀和木盾向上沖。
柯總制不停的在各處寨牆穿梭來去,指揮防守事宜。
“柯大人,”一名寨裏的青壯過來向他大聲說道:“大批的蠻子猛攻北邊,那裏被突破了,社長正領人苦苦抵禦,請您快帶人去增援吧!”
柯總制聞聽心裏咯噔了一下,北邊主要是由吳徐所率寨中青壯防守,是力量比較薄弱之處,沒想到還是很快被蠻子攻破了。
“快,”柯總制大吼一聲,“三隊,四隊跟我來。”領着兩隊兵馬急急的朝北邊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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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牧雲的目光稍微動了一下,巫師的身影立刻消失了。他心中一驚,霍然轉身,一支烏黑的手杖已迎面戳到。他持刀的手急忙橫起一封。
“铿——”的一聲,楊牧雲手臂一震,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一步。
目光看處,刀鋒已崩了一個豁口。
“好堅硬的手杖,”楊牧雲暗道:“這應該不是木制道,而是精鐵所鑄。”這樣粗大的一根鐵杖怕不至少有五六十斤重,他卻運轉如風,可見其臂力如何驚人。
他不待楊牧雲有喘息之機,一杖又一杖的朝他劈來,使楊牧雲疲于招架。
“锵——”的一聲巨響,楊牧雲手中的刀被巫師一杖劈斷,而他沒絲毫猶豫,将斷刃向巫師當面擲了過去。巫師頭一偏,斷刃貼着他臉頰飛過。再去看時,楊牧雲的身影消失了。
巫師的瞳孔一縮,蓦然轉身,一支鋒镝已抵在了他咽喉處。
“楊大人真好功夫!”眼見楊牧雲制住了巫師,陶呂猜仰天一笑,拍了拍手,一群蠻兵押過來兩人。
楊牧雲看得分明,他們是莫不語和胡文廣。
“楊大人,”陶呂猜笑道:“你的這兩個心腹比起你來可是差遠了。”
“你想怎樣?”楊牧雲冷冷盯着他道。
“我奉勸你還是别再頑抗下去了,”陶呂猜看了一眼遠處殺聲震天的董滂社道:“用不了天亮,那座寨子就會被我主攻下。到時你還是無路可走的。”
“那我要是不依你呢?”楊牧雲握緊了手中的袖箭。
“楊大人,你是聰明人,”陶呂猜道:“我想你并不希望更多的人因你而死吧?”
幾名蠻兵舉起刀,架在了莫不語和胡文廣的頸中。
“你這樣做究竟有何目的?”楊牧雲眯起了眼問道。
“你想知道?”陶呂猜目光一轉,“等一切結束後我再告訴你。”
楊牧雲心中一動,“是阮後讓你這麽做的,對嗎?”
陶呂猜怔了怔,臉色微變。
“你的目的是吳氏玉瑤母子,是不是?”楊牧雲接着說道。
陶呂猜嘿嘿笑了幾聲,“楊大人,她們母子值得你不顧一切的去保全嗎?”這話等于承認了楊牧雲的印證。
“這是哀牢王的意思,還是你陶先生的意思?”楊牧雲的目光向那主人看去,“他會是哀牢王嗎?”
“楊大人,這有分别嗎?”陶呂猜目光一閃說道:“你還是不要問那麽多的好,你隻要配合我們的話,我主是不會難爲你的。”
楊牧雲歎了一口氣,“看來我是别無選擇了,是麽?”
“我說過,你是聰明人,”陶呂猜道:“聰明人是不會做出讓别人爲難,也讓自己爲難的選擇。”
“陶先生......”楊牧雲的目光一霎說道:“其實那日你并不是來贖人的,而是打探董滂社的虛實,是不是?而之所以帶來厚重的禮品,是要我放松警惕,轉移注意力,對不對?”
“楊大人真是聰慧過人,”陶呂猜贊了一聲,“什麽都瞞不過你。”
“可惜......”楊牧雲搖搖頭道:“我知道的太晚了。”
“未必!”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來,衆人愕然看去,隻見陶呂猜口中“我主”的身後,出現了一個倩影。
“鄭玉?”楊牧雲又驚又喜,“你......你怎麽會在這兒?”
鄭玉一身蠻兵的裝束,掩飾不住她婀娜的體态
,她手中握着的一柄劍鋒正緊緊貼在那位雄主的頸側。而他是一臉的驚恐。
聽到他的問話,鄭玉抿嘴一笑,“沒想到吧,我一直暗中跟着你的......”握着長劍的手動了動,對那位雄主道:“喂,你快命他們把人放了。”
那位雄主口張了張,卻吓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楊牧雲歎息一聲,“阿玉,你這一招雖幹的漂亮,可惜......”朝陶呂猜看了看。
“可惜什麽?”鄭玉也意識到了什麽不對。身周的蠻兵高舉長矛指向自己,似乎一點兒也沒有顧忌。
“這個人不過是一個傀儡,”楊牧雲盯着陶呂猜道:“他們真正的頭領就是陶先生你吧?”
陶呂猜大笑,“不錯,可惜你們知道的太晚了。”但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因爲有一個尖銳之物抵住了他的後心。
“看來,你笑的太早了。”楊牧雲一瞬不瞬的看着他道。
在這位陶先生的身後,站着一位頭戴鬥笠的黑衣蒙面人,正手持利物指在他的背心。
陶呂猜臉上的肌肉抖動了幾下,眼中流露出異常複雜之色。
“陶先生,”楊牧雲微微一笑說道:“看來你今夜的計劃要落空了。”
陶呂猜咬咬牙,沒有說話,一臉的不甘。
“陶先生是聰明人,”楊牧雲笑道:“應該知道怎麽做,對吧?”
陶呂猜緊皺眉頭,仍然一聲不吭。
“你說過,”楊牧雲繼續調侃他道:“”聰明人是不會做出讓别人爲難,也讓自己爲難的選擇。陶先生,你現在就下令,讓攻打董滂社的人撤下,這樣你我豈不是皆大歡喜?”
陶呂猜繃緊了臉,隻覺背後一痛,一個低沉的聲音道:“照他的話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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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滂社北邊寨牆,柯總制正率兵奮力拼殺,可翻上寨牆的蠻兵越來越多,他們很快就被圍了起來。吳徐的寨中青壯多數戰鬥力低下,無法擋住蠻兵的攻擊,而柯總制的兩隊人馬人數又太少,寨子别處也很吃緊,無法抽調出兵馬應援。眼看寨子失陷已成定局,柯總制殺紅了眼,對身邊的手下打氣道:“弟兄們,殺呀!殺一個夠本,殺兩個還賺一個......等天亮了,清化路的援軍也就到了,咱們一定要撐住!”奮勇上前,揮刀連着劈倒幾個蠻兵。無奈蠻兵太多,他身邊的士卒瞬間被沖散。
“吳老丈,我先擋着他們,”柯總制朝吳徐大聲喊道:“你快去保護娘娘和殿下。”
吳徐苦笑,現在他周遭圍滿了蠻兵,連殺出去都困難,遑論去保護女兒和外孫?
“但願上天保佑她們!”吳徐默默禱告了一句,牙一咬,挺刀刺入一個蠻兵的胸膛。
就在局勢不可挽回的時候,忽然一陣悠揚的牛角号聲響起,與神武衛官兵和寨中青壯攪在一起的蠻兵停止了拼殺,緊接着像潮水一樣退了回去,留下他們的對手一臉愕然。
......
吳家大院。
“娘娘,”阿桑急匆匆的跑來對吳氏玉瑤說道:“那群蠻子已經攻進來了,您快帶着殿下走吧!”
吳氏玉瑤卻是一臉鎮靜,像是知道了如此結局一般,“阿桑,你帶阿誠趕緊走。”
“那娘娘你呢?”阿桑急道。
“我留在這裏等我阿爹。”吳氏玉瑤撫了一下鬓邊的絲發說道。
“娘娘,”阿桑跺了跺腳道:“您不走阿桑也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