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徐一臉凝重的在房中來回踱了幾圈說道:“那你有沒有向王上透露過什麽?”
“沒有,”吳氏玉瑤微搖螓首,“要真那樣的話,阮氏英又豈能容我離開東京?現在阮熾爲相,朝中官員大都爲阮氏黨羽,隻有一個鄭可,方才能與他們阮熾分庭抗禮,可如今......”歎了口氣,不再言語。
“那王上允許你與阿誠到我這裏來,”吳徐撚着胡須說道:“有沒有說待多長時候回去?”
“沒有,”吳氏玉瑤一臉黯淡,“我隻求與阿誠換個地方多捱些日子罷了,現在王上又有了新歡,根本就不會再将我放在心上,恐怕我就算和阿誠在這裏待個一年半載,他也不會想起我們。”
“那你們就在我這裏安心待着吧,”吳徐說道:“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和阿誠受到任何傷害的,要是姓阮的逼人太甚的話,大不了我帶着你們和全社的人投哀牢國去。”
吳氏玉瑤心中一熱,眸子有些潮潮的,“阿爹,我......”
“别婆婆媽媽說那些見外的話了,我平生最見不得女人哭,”吳徐将手一擺,“你是我的親女兒,阿誠是我的親外孫,我就算拼了一條命,也不能讓你們任人欺辱......”話音一轉,“阿瑤,護送你們來的這隊官軍是什麽來路,莫非是他們是阮家派來的?”
“不不不,”吳氏玉瑤連忙道:“楊統制他是個好人,幾次三番救過我和阿誠,阮氏英派人監視我們,欲對我娘兒倆不利,牟霆他爲了救我們,與阮氏英的人同歸于盡,還是楊統制替我們遮掩了過去......”
“牟霆?”吳徐皺了皺眉。
“嗯,”吳氏玉瑤說道:“牟哥哥他學了一身武功,過來尋我,後來爲了暗中保護我和阿誠,他又專門投到了楊統制麾下。”
吳徐深深歎息一聲,“阿霆是個好孩子,我有些對不住他。”頓了頓道:“楊統制那個人真的可以信的過嗎?”
“他是鄭可的人,”吳氏玉瑤很肯定的點了點頭,“并不是阮氏英的親信,這一點王上也清楚,所以才派他護送我回來。”
“那就好,”吳徐沉吟道:“他既然把你和阿誠送了來,還回東京嗎?”
“這個女兒就不清楚了,”吳氏玉瑤道:“據他說要一路保我和阿誠周全。”
“那我們就好好招待一下他和他的部下吧。”吳徐嘴角翹起一抹難以察覺的弧度。
這時一人進來禀報說:“社長,阿真少爺回來了。”
“哦?”吳徐眉角一揚,“快讓他進來。”
吳真年約三十,生得濃眉大眼,身形健碩,他一進門快步來到吳徐跟前,擡眼看到吳氏玉瑤,驚愕了一下:“阿瑤,你怎麽回來了?”
“先别問這些了,”吳徐打斷他的話道:“安定縣的救兵可搬來了?”
“别提了,阿爹,”吳真眉頭一擰,氣忿忿的道:“那姓高的知縣一味推诿,羅列了一大堆的困難,說什麽縣裏動用一百人以上的兵馬,需要清化路宣撫使親自下令,還要我到清化府去,我一氣,就回來了。”
吳徐聽了不以爲意,“嗯,回來就好,他們不來更好,反正人都已經救回來了
。”
“阿爹,我來時也看到了,”吳真一臉訝異的問道:“社外還駐紮了兵馬,他們是從清化路來的麽?”
“他們是護送阿瑤和你外甥阿誠回來的東京衛軍,”吳徐說道:“就是他們半路上截止了那群蠻子,把社裏的女人孩子救回來的。”
“那可真巧了,”吳真一樂,看向吳氏玉瑤,“阿瑤,聽說王上封你爲妃了,可是真的?”
“這些話回來再問,”吳徐說道:“你趕快召集人手,準備酒宴,好生款待一下咱們社的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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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董滂社外空地上升起了巨大的篝火。吳徐命人殺豬宰羊隆重招待楊牧雲一行。
董滂社是一個數千人的大社,雖遭受蠻人的襲擾,但損失不大,有足夠的儲備招待楊牧雲的千餘人馬。
社裏的青年男女手拉手在篝火邊圍成一圈,載歌載舞。吳徐親自爲楊牧雲敬酒,“楊大人,你幫助我們消滅了這群蠻子,救回了女人孩子,你是我們的大恩人呐!我敬你一碗。”将斟滿了酒的酒碗捧至楊牧雲面前。
“多謝......多謝吳老丈。”楊牧雲不知該如何稱呼這位“王親國戚”,放在大明,他應該是一位地位尊崇的人,可在這安南小國,也許就沒那麽講究了,于是就用了這麽一個尋常的稱呼。
待他将碗裏的酒一飲而盡,吳徐又敬上一碗,“楊大人,你将阿瑤和我外孫親自護送回來,這份大恩無以爲報......唉,不多說了,我再敬你一碗。”
“吳老丈,”楊牧雲推脫道:“我酒量有限得很,您這一碗碗敬過來,我可有些招架不住了。”
吳徐笑道:“楊大人,這是我們社裏自釀的米酒,就算喝上十幾碗也不會醉的,你放心好了。”
“這......”楊牧雲猶豫起來,就算這米酒酒勁不大,可一碗碗飲下去,肚腹也撐不住啊!上一次痛飲還是在阮熾府上和阮紹那公子哥兒拼酒,若不是取巧,當場就得鬧出難堪來,現在總不能故技重施呀。莫不語見他面露難色,便道:“大人,我來替您喝!”
“吳老丈,可以嗎?”楊牧雲見有人出言替他解圍,遂問道。
“楊大人實在爲難的話,”吳徐笑道:“不妨喝上一口,其餘自便。”
“那就好。”楊牧雲暗松了一口氣,略呷了一口把酒碗遞給了莫不語,莫不語也不客氣,接過來一口喝幹,末了舔舔嘴唇說道:“這酒味道一點兒也不重,還甜絲絲的,好喝!”
就這樣不斷有人給楊牧雲敬上來的酒,都被莫不語喝了。
随着夜色加深,篝火前的氣氛更加熱鬧起來,董滂社的少女們穿上當地别具特色的衣裙,唱着婉轉的歌曲,跳着動人的舞蹈。
看着楊牧雲臉上略帶醉意,吳徐開口問道:“楊大人,你已将阿瑤母子安全送達,不知何時準備歸程啊?”
“吳老丈,”楊牧雲吐出一口酒氣說道:“王上命我保護娘娘和平原郡公的安全,并未說一将他們送達便即返回。”
“可要是阿瑤她們母子要在這裏待上個一年半載呢?”吳徐問道:“難不成楊大人也要一直待下去?”
“那是自然,”楊牧雲笑笑,以爲他是怕自己率領着一千兵馬駐紮下去供應不起,便寬他的心道:“吳老丈,本官麾下兵馬所需糧草由清化路供給,這個
毋須擔心。”
“我不是這個意思,”吳徐笑道:“楊大人如此年輕便坐上了四品都統制一職,前途不可限量啊!小老兒隻是怕楊大人在這窮鄉僻壤待下去,會耽誤了自己前程呐!”
“職責所在,本官義不容辭,”楊牧雲回道:“能護得娘娘和殿下周全,本官便能在王上面前有個交待了。”
“楊大人盡職盡責,小老兒佩服,”吳徐贊道:“隻是董滂社離哀牢國不遠,那邊的蠻子經常會過來侵擾,地方不靖,請楊大人多加小心了。”
“那群蠻子算什麽,”莫不語在一旁不以爲然的說道:“有俺們大人在,再多的蠻子過來也不怕!”
“閉嘴!”楊牧雲瞪了他一眼,“在吳老丈面前,哪兒有你插口的地方?”
莫不語一吓,連忙捂住了嘴。
一提到蠻子,吳真說道:“聽說楊大人這一仗俘獲了不少蠻子。”
楊牧雲笑了笑,“也不算太多,不過才二百來人。”
“其餘的都叫俺們給殺了。”莫不語忍不住加了一句,見楊牧雲又朝自己瞪來,連忙垂下頭去。
吳真興奮起來,“這些蠻子應該全部都殺掉的好,這樣他們就不敢再來這裏侵擾了,最好現在就押到這裏來,把他們的頭一個個砍下......”
“阿真,”吳徐截斷了他的話道:“那些蠻子是楊大人俘獲的,如何處置楊大人自有計較,哪輪得到你來指派?”
一番話把吳真的勁頭打消了下去。
“楊大人,”吳徐笑着對他道:“阿真喝多了酒,他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哪裏哪裏,”楊牧雲道:“吳兄快人快語,也是爲本官着想。”
兩人又說了幾句,吳徐站起身,借口要招呼其他人,領着吳真去了。
見他們走遠,莫不語擡起頭道:“大人,你說那位吳娘娘是來照顧病重的父親的,可俺看這老兒身體矯健,根本不像是有什麽病的樣子。”
“你呀,真是個直腸子,腦筋都不帶拐彎兒的,”楊牧雲搖搖頭歎道:“人家隻是找個借口離開宮裏的是非之地,你還就當真了。”
“啊,原來是這樣,”莫不語拍拍碩大的頭顱道:“怪不得大人一點兒也不奇怪,可那位吳娘娘難道就不再回去了嗎?”
“娘娘自有打算,等過些日子就可以見分曉了,”楊牧雲看着眼前的篝火,“總之咱們盡好自己的職責也就是了。”
......
歡慶的篝火漸漸熄滅,熱鬧的人群也散了。神武衛的将士們回到社外的安下軍營。而楊牧雲爲了就近保護吳氏玉瑤和黎思誠的安全,率領李岘一隊親衛留在社内。
楊牧雲被安排在他們母子住處旁邊的一個院子。
剛一進屋,隻見幾個窈窕纖細的身影進入他的眼簾。楊牧雲一驚,定住腳步擡眼看去,隻見兩個相貌俏麗的少女向着他盈盈一禮,嬌聲說道:“阿芙,阿妍拜見大人。”
楊牧雲向後退了一步,“是誰讓你們進來的?”
“社長命我們過來侍候大人的。”兩位少女嬌笑道。
“這個吳徐,竟然給我來了這麽一手,”楊牧雲心念電轉,向她們擺了擺手,“我這裏不用人侍候,你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