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鳳樓?”楊牧雲眉頭微微一皺,從名字上聽應該是一個極爲香豔暧昧的地方。
“怎麽?”鄭玉乜了他一眼,“别說你不明白那是個什麽所在,隻要是男人都喜歡去那樣的地方。”
楊牧雲笑笑,并沒有反駁。因爲紫蘇的原因,他其實沒少去這種風流場所。
“麓川使節名叫思昂,”鄭玉繼續說道:“他是麓川國主思機法的侄兒,也是麓川國的大守牧。”
“大守牧,這是幹什麽的?”楊牧雲問。
“大概相當于大明的一方鎮撫吧,”鄭玉解釋道:“思昂是思機法身邊最信任的人之一。”
“看來思機法派他來是對與安南結盟的重視,”楊牧雲道:“不能等同于一般使節,難怪王上對處置他心懷顧忌。”
“你打算現在怎麽做?”鄭玉朝他眨眨眼,“不會想去金鳳樓會一會他吧?”
“難道你還有更好的建議?”楊牧雲笑道。
“沒有。”鄭玉白了他一眼。
“那你要不要去?”楊牧雲目光促狹似的向她霎了霎。
鄭玉一咬銀牙,強壓下一拳想砸他個滿面桃花開的沖動,眸波一轉,“去,爲什麽不去?我倒想看看你在那種地方究竟老不老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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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笃笃——”外面的竹梆聲連響了三下,已經三更了。
與其它地方燈火已熄不同,煙柳巷仍舊燈火通明,熱鬧非凡。
“你們都打扮好了嗎?”金鳳樓一棟小樓裏,思昂色迷迷的盯着七八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妖豔女子說道。
“爺,”一位女子扭動着水蛇腰,媚笑道:“奴家可就等着您一聲招呼了。”
“對呀,思爺,”另一位女子道:“奴家這心裏呀!迫不及待要跟您走呢!卻不知要去幾天?”
“怎麽?”思昂乜着眼道:“伺候爺不耐煩了?”
“瞧您說的,”那女子嬌嗔着将手中絲帕一揚,“思爺不說個日子,奴家又怎知要帶多少胭脂水粉?”
“怕甚?”思昂大咧咧的一揮手,“用完了爺不會給你買麽?”下巴一揚,“總之你們聽爺的,做得好的,爺重重有賞。”
衆女子一陣歡呼雀躍,一個個滿面歡喜的随思昂下了樓。
“思大人,您這是要做什麽?”剛下到樓梯口,一名身材高大,貌相威嚴的漢子領着幾個人攔住了她們。
“你眼睛瞎了?”思昂斥道:“沒看到我要領她們回去耍嗎?”
“思大人,”那漢子皺了皺眉,“您要把她們帶哪兒去?”
“當然是跟你們回去,”思昂眼一瞪,“我倒是想去别的地兒,你們京撫司還不煩死老子。”
“您要吧她們帶回京撫司?”那漢子銳利的目光逐一朝一衆莺莺燕燕臉上掃去,使得所有女子都不由打了個寒噤。
“怎麽,你要攔着老子?”思昂哼了一聲,伸出兩根粗粗的手指直戳他的肩頭,“别忘了我是你們的貴客,連你們的王上都對我以禮相待,你算老幾,敢管老子的事?”
見他一臉嚣張的氣焰,那漢子身後的一名親随忍不住要拔刀上前,卻被那漢子伸手制住。
“思大人,”那漢子淡淡一笑,“京撫司乃威嚴肅穆之地,你帶這些個女子過去恐不大妥當吧?”
“那你們把我安置在那裏可否想過
妥當?”思昂臉色赤紅,噴着酒氣大聲叫道:“我是麓川派來的使節,不是你們京撫司的犯人,在這兒想怎麽樂呵就怎麽樂呵......”伸手一推那漢子的肩頭,大喝一聲,“讓開!”
那漢子卻紋絲不動。
“你不讓是吧,”思昂把頭一扭,“我還不走了。我要告到你們王上那兒去,說你們京撫司待我如同囚犯......”邊說邊轉過身,正欲回到樓上。那漢子卻閃至一邊,“下官不敬,請思大人恕罪!”
頓了頓,擡高了聲調,“思大人,請!”
思昂哼了一聲,一甩手臂,沖那群莺莺燕燕喊了一句,“走,都随爺走!”左擁右抱,旁若無人的自那漢子等人面前走過。
眼見他行的遠了,一名随從對漢子說道:“千尉大人,您就這麽讓他走了?”
另一名随從瞪着眼咬牙切齒道:“這個麓川蠻子也太嚣張了,屬下真想去教訓他一番。”
“你們不可亂來,”那漢子面沉似水,“他可是麓川來的貴使,王上的座上賓,要是開罪了他,你們有幾顆腦袋夠砍的?”
“可......可他要帶着那些婊子回咱們京撫司,”先前那名随從氣道:“要是被指揮使大人知道了......”
“黎大人那裏我自會去解釋,”那漢子道:“你們快去召集人手跟上去盯緊喽,可不能讓這個家夥出任何差池。”
“是!”兩名随從齊聲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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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玉換上了一身公子哥兒的裝束,顯得很是斯文俊秀,楊牧雲不住上下打量着她。
“你看什麽?”鄭玉嗔道:“沒見過嗎?”
“還真沒見過,”楊牧雲悠悠道:“你這個樣子扮男人太俊了些,恐瞞不過那些歡場女子。要是被她們戳穿了,可就不好看了。”
“誰敢?”鄭玉秀眉一豎,“看我不一劍劈了他。”
楊牧雲渾身一個激靈。
......
兩人默默走在寂靜的街道上,前面不遠處突然迎面馳來一輛馬車。車上隐隐有男女的歡笑聲傳出,其内容聞之讓人耳面發赤。
“不知是哪個沒德行的,竟公然在道路之上幹見不得人的事。”鄭玉看了楊牧雲一眼。
馬車轉瞬間來到兩人跟前。
隻聽車上有個粗嚎的聲音大聲吼道:“爺花錢把你叫來,就是看你哭哭啼啼的麽?”緊接着裏面傳出一陣女子嘤嘤的啼哭聲,車門“嘩啷——”一聲大開,一個女子從裏面被扔了出來。蹄聲嘚嘚,一群挎刀護衛騎着馬緊随那馬車而去,看也不看那摔在路上的女子一眼。
鄭玉一聲歎息,雖然她從打心眼裏瞧不起這些以色娛人的女子,可見她們受了欺侮,心中還是忍不住替她們感到可憐。幾步走上前,将那個女子從地上扶起,“你怎樣,可摔疼了麽?以後離這樣的混蛋遠點兒......”待看到那女子的相貌,登時一怔,下面的話噎了回去。
這女子生的粗眉大眼,寬鼻高顴,簸箕嘴。
“這世上怎會有長得如此醜陋的女子?”鄭玉心中嘀咕了一聲。那女子神情慌張,目光閃爍,被鄭玉扶起一聲不吭,扭頭就跑。
“姑娘,我們不是壞人,”鄭玉喊道:“晚上行走不安全,你住在哪兒?我們送你回去。”
可那女子聽了反而跑得更快了。
“呼——”一條人影淩空一躍,穩穩落在那女子面前,卻是楊牧雲。
隻見楊牧雲嘻嘻笑道:“姑娘勿怕,有什麽難處可跟我們說說。”
“不用......”聲音铿锵,不類女子。
“姑娘不必客氣,”楊牧雲盯着她笑了笑,“黑天瞎火,你還是不要亂闖,跟我們走的好。”
“讓開——”那女子低吼一聲,“刷”的從身上拔出一把短刀,照着楊牧雲身上刺了過去。
“欸,你這人......”鄭玉驚呆了。
楊牧雲似早有所備,側身避過,那女子絲毫不停,手腕翻轉,刀鋒劃向他的咽喉......瞬息之間,那女子連刺了七八刀,出手狠辣之極,像是要把楊牧雲立斃于刀下。
“姑娘好大的火氣,”楊牧雲笑道:“這刀怎麽不在車中使出來?”待對方一刀斜斜擦着他的眉峰而過時,楊牧雲倏然探出手去,一下扣住了他持刀的手腕,微一運勁,那女子“啊呀”一聲,手一松,短刀“啪嗒”一聲掉落在地上。
“我們想要幫你,你反而痛下殺手,”鄭玉跑過來叱道:“你究竟爲什麽要這麽做?”
“因爲她根本就不是一個女人,而是一個男人。”楊牧雲冷冷的說了一句,另一隻手抓住她頭發一扯,露出了一個光光的腦袋。
“男人?”鄭玉見他面容因扭曲而變得猙獰可怖,暗道難怪長得如此醜陋,原來是男人所扮。可深更半夜,一個大男人扮成女人的樣子做什麽?
那人被楊牧雲扣住了腕脈,半邊身子都跟着一麻,不由龇牙咧嘴道:“放手,你快放手......”
“要放你也可以,必須如實回答我幾個問題,”楊牧雲看着他道:“你是什麽人?爲何深夜男扮女裝行走?”
“小兄弟,”那人喘了口粗氣從懷裏抓出一把金锞子遞至楊牧雲眼前,“隻要你放了我,這些都是你的。”
“閣下好大的手筆,”楊牧雲冷哼一聲,“我不放你,這些也會是我的。”
那人臉色一變,苦苦哀求道:“小兄弟,我與你無冤無仇,你何必跟我過不去?求求你放了我吧!”
“我說過,隻要你老實回答我提出的那幾個問題,我就會放了你。”楊牧雲對他的哀求不爲所動。
“這......”那人猶豫了一下,“我是誰,做什麽,與你無關。小兄弟何必尋根問底呢?”
“是我問你,還是你問我?”楊牧雲手上又加了幾分力道,沉聲道:“你說不說?”
“啊——”那人疼得眼淚幾乎都流出來了,連聲道:“我說,我說......”
楊牧雲忽然臉上變色,甩手将那人扔給了鄭玉,“你趕快帶着他走,去大都督府。”
“怎麽了......”鄭玉話音未畢臉色也是一變,夜色中,數條黑影朝他們圍了過來。
“還是你帶着他走,我來擋住他們。”鄭玉“嗆”的一聲拔劍在手,足尖在地上輕輕一點,身形躍起,劍鋒幻化成一道厲芒,向着迎面而來的幾道黑影刺去。
楊牧雲歎了口氣,伸足在那人腰眼上踢了一腳,那人大叫一聲倒地不起。
“刷刷刷——”一條黑影來得飛快,朝着楊牧雲連劈了三刀,借着月光,楊牧雲見那刀身彎曲,刀柄上纏着一圈圈的麻繩,沒有刀環,樣式十分奇特,不由心中一凜。緊接着又有幾人趕到,持刀将楊牧雲團團圍了起來。
楊牧雲見他們個個黑巾蒙面,看不到相貌,便深吸一口氣,凝神對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