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兩人唬了一跳,鄭玉急忙閃至一邊回頭看去,卻是小鄭皓正笑嘻嘻的倚在一棵樹旁眨巴眨巴眼的看着他們。
“你在這裏幹什麽?”鄭玉松了一口氣,繃起臉問道。
“我去找你玩,”鄭皓歪着腦袋說道:“阿洛姐姐說你剛剛出去,我就跑到這裏來......哈,果然逮到阿姐你了。”說罷好不得意。
“唔......”鄭玉斜睨了一眼楊牧雲,眸子朝着弟弟霎了霎,“你怎麽知道阿姐會來這裏?”
“我猜的,”鄭皓也看看楊牧雲,支起下巴,“你要和他一起出去的話,阿娘肯定不會同意的。嗯......你們不敢走正門,一定會來這裏。”
“阿皓真聰明,”楊牧雲誇贊他一聲,與鄭玉對視了一眼,“阿皓不會去告訴夫人的,是麽?”
“你們放心,我不會去告訴阿娘,”鄭皓忽閃了幾下大大的眼睛,“不過我有個條件。”
“什麽條件?”兩人一齊問道。
“你們要帶我一起出去玩。”
“這個嘛......”鄭玉一臉爲難。
“阿姐能帶他出去,爲什麽就不能帶我,”小家夥不依道:“你不答應我就去告訴阿娘。”
鄭玉和楊牧雲面面相觑。
“阿皓乖,”鄭玉哄他道:“你想要什麽告訴阿姐,阿姐出去後買回來帶給你。”
“不——”鄭皓一臉倔強的說道:“你糊弄我,你要敢丢下我立刻就告訴阿娘!”一副不答應就誓不罷休的架勢。
“你再不聽話阿姐就生氣了。”
眼看姐弟倆劍拔弩張,楊牧雲開口了,“好了,你們都别吵。”上前一把将小鄭皓抱了起來,對鄭玉道:“不過是帶一個小孩子出去走走,至于發那麽大火麽?”
“你說的倒輕巧,”鄭玉嗔怒道:“要是阿娘發現他不見了,怎麽辦?”
“又不是出去很長時間,”楊牧雲勸她道:“說不定等我們回來時都沒人發現呢?”
“對對對,”鄭皓拍着手笑道:“還是牧雲哥好,阿皓喜歡你!”說罷一把摟住了他的脖子。
鄭玉瞪了他一會兒,忽然“噗嗤”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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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城的熱鬧繁華是不能與大明的南都與京師比的,但比之一般州府還是要強一些。
或許是立國未久,城内到處都聳立着高高的望樓,來回巡邏的軍卒也較多。
商鋪、酒肆和娛樂場所都集中在城南一帶,這裏的人氣明顯比别處要旺許多。
不知是不是因爲常年戰争的緣故,城内的百姓女性較多,大姑娘小媳婦挽起手來在街上閑逛,一點兒也不避諱男人的眼光。
更讓楊牧雲目瞪口呆的是,安南的女人很多都是不穿鞋子的,赤足裸露着小腿就在大街上行走。而且她們不像大明的女人把長長的秀發梳成各式各樣的發髻,而是用一條條顔色各異的絲帶束起,然後披散下來,簡約但不失風情。男人的發髻也不是高高束起,而是梳至腦後挽起來,用一發簪别住。
見楊牧雲的目光不住在一群群安南女子的腿部逡巡來去,鄭玉用肘部捅了他一下,不悅道:“你在看什麽?”
“沒、沒
看什麽?”楊牧雲有些心虛的回道:“你們安南女人的衣裝打扮......嘿嘿,真有些特别!”
“特别就要亂看嗎?”鄭玉恚怒道:“而且盯着不該看的地方一直看,也不害臊!”
楊牧雲登時臉紅了。
“哈哈,牧雲哥害羞了。”鄭皓拍着手笑道。
“你高興什麽?”鄭玉沒好氣的呵叱他,“再搗亂我就把你送回家去。”
小鄭皓吐了吐舌頭,不敢再說。
楊牧雲的目光瞥向一邊,不敢看她。女人一旦兇起來,男人最好的方式就是閉上嘴,視而不見。
東京城的大街小巷的店鋪上都是寫着漢字招牌,就是不懂安南話的逛起來也不會遇見障礙。
鄭玉最感興趣的自然是珠寶首飾和胭脂水粉鋪,當然,還有綢緞莊。裏面的陳列的東西大都來自大明,裏面的老闆和夥計不厭其煩的對進來店鋪的每一位安南女子介紹這些物品産自大明的哪個地方,在大明有多流行等等,好像沾了一點兒大明的邊再平常的物件就會變得身價不一般。
鄭玉正拿着一對玉镯仔細把玩,這對玉镯通體晶瑩剔透,呈淡粉色,其中沒有一點兒雜色。
“姑娘,”店老闆一見鄭玉對這玉镯産生了興趣,便道:“您一看就是挺有眼光的人,這是用大明閩浙山裏的水粉玉打制而成,就算是在大明,也是不多見的。”
“哦?”鄭玉眸波一轉,“水粉玉,那是什麽玉?”
“這水粉玉呀,隻産自大明閩浙交界的仙霞山裏,”店老闆指着這副玉镯說道:“你看這材質,這光色,就跟流動的水一樣,而且更難得的是,裏面一點兒雜質也沒有,單單是這玉,就已經是上品了,再打磨成這麽一副镯子......”
“好了好了,”鄭玉打斷他的話道:“你就直說,這副镯子多少錢吧?”
“痛快,姑娘當真是痛快,”店老闆一咧嘴笑道:“像姑娘這麽天仙一般的人兒再配上這麽一副镯子,就更加出塵脫俗了......看姑娘這麽喜歡,我也不多要,你就給這個數就行!”說着伸出了三個指頭。
“三十兩銀子?”鄭玉眨了眨眼。
“姑娘說笑了,”店老闆眉毛一挑說道:“這麽好的玉至少值三百兩。”
“三百兩?”
“嗯,”店老闆點點頭,“這玉镯在大明也是價值不菲,一路輾轉運到大越很是不易呀,我見姑娘這麽喜歡,也就沒多加價,三百兩是不能再少了。”
鄭玉沉吟了片刻,向在店鋪門口悠然站立的楊牧雲招了招手,“牧雲,你來幫我看一下。”
“怎麽了?”楊牧雲幾步來到她身邊。
“你看這副镯子戴在我手上好不好看?”鄭玉說着将這副玉镯套在纖細的皓腕上晃了晃。
“呃,不錯。”
“這位老闆說玉镯是産自大明閩浙一帶,你家不就是在大明浙江麽?你看是不是産自你們那裏的玉。”鄭玉說着摘下玉镯塞至楊牧雲手裏。
“唔......”楊牧雲拿在手裏捏了捏,心中不禁一陣嘀咕,對于這玉石方面的鑒定,他可是一竅不通,隻覺得這對玉镯光滑圓潤、晶瑩剔透,敲起來聲音頗爲悅耳,想來不是普通的玉打磨而成。但成色看起來比去年離開南都時周夢楠送給紫蘇的一對冰花芙蓉玉镯要遜色不少
,應該也不是極品,正拿捏不定時,目光看向了那店老闆,“老闆......”兩人目光一對,不由俱各一怔。
“怎麽這人看起來有些眼熟?”楊牧雲的眼睛微眯了一下。
店老闆的目光轉向一邊,不再看他。
“姑娘要是覺得貴的話,價錢好商量。”店老闆沖鄭玉笑道。
“真的?”鄭玉眸子一亮,“你剛才不是說三百兩不能再少了麽?”
“我是真想與姑娘做成這筆生意,”店老闆說道:“既然姑娘這麽喜歡,就請你說個數,讓我聽聽合不合适,可以的話我就與姑娘成交了。”
“那好,”鄭玉伸出了兩個指頭在他眼前一晃,“就這個數。”
“二百兩?”
“嗯,”鄭玉微颔螓首,“老闆覺得如何?”
店老闆臉上肌肉一陣抖動,遂一咬牙,擊掌道:“成,我就當與姑娘交個朋友,以後姑娘多光顧光顧小店便了。”
“那說好了,”鄭玉一笑,“我身上可沒帶那麽多現銀,我可以給你寫一張二百兩的字據,你拿着這張字據到城東鄭侯府取銀子。”
“原來姑娘是鄭侯府中的人,失敬失敬,”店老闆拱了拱手,“沖着姑娘的身份,小人還有什麽不相信的?”
寫好字據後,店老闆将玉镯用一塊紅綢包了起來,朝鄭玉遞了過去。
“老闆,不知你如何稱呼啊?”楊牧雲微笑着問道。
“小人......姓段,”店老闆躊躇了一下,“賤名不足挂齒。”
“姓段?”楊牧雲正思索時,鄭玉興高采烈的接過玉镯一扯楊牧雲的衣袖道:“牧雲,我們走吧?”
......
楊牧雲和鄭玉從這家店鋪出來時,回望了一下牌匾,隻見上面寫着“玉軒閣”三個大字。
“這個名字倒起得挺文雅,”楊牧雲喃喃道:“他人好像在哪裏見過......姓段,會是誰呢?”
“喂,你想什麽呢?”鄭玉問道。
“哦,沒什麽。”楊牧雲緩過神來道。
“說來也是奇怪,”鄭玉的眸子霎了霎,“剛開始時那個老闆咬定了三百兩銀子的價錢不松口,可你一進來,他的語氣立馬就緩和了,他不會覺得你真是個行家吧?”
“哪裏哪裏,”楊牧雲笑道:“大小姐出身侯府,身份高貴,那個老闆說不定就是沖着這個松口的。”
“不對,”鄭玉秀眉微蹙了一下,“我是最後立字據時才道出自己身份的,而他之前已經松口了。”
不待她再發問,楊牧雲目光一轉,“咦?阿皓呢?”
鄭玉聞聽吃了一驚,目光連忙向四下裏掃去。
“在那裏!”楊牧雲伸手指去。
不遠處的一間賣蜜餞果幹的鋪子裏,鄭皓小朋友正踮着腳尖向上面擺放的一個個木盒子裏看去,裏面盛放着或紅或綠、或琥珀色或乳白色的蜜餞果幹,鋪子裏充溢着甜香的氣息,引誘着小家夥大張着嘴,嘴角挂着饞涎。
“沒出息的東西!”鄭玉罵了一句,“一見吃的就邁不動步了。”
楊牧雲搖搖頭,女人天性就愛美,小孩天性就愛吃,性之所以,沒什麽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