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刀——”楊牧雲看向她的雙眼微微眯了起來,眼前的人和場景給他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數月前,開封城南燕門外十裏處的一個林木蔥郁的小山崗上,一個神秘的東瀛忍者......
“是你?芊鶴櫻子?”楊牧雲的眉峰一動,一道淩厲的寒光迎面暴射過來。
“刷——”楊牧雲身形疾動,匹練般的刀光在他身側一閃而過,勁氣飒然,讓人通體生寒。腳尖剛一觸地,淩厲的刀光又攔腰掃來......楊牧雲接連閃避了五六次,可對方的刀光如影随形,一直黏在他身後,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叮——”楊牧雲閃至牆邊,鋼刀斫在牆上,劃出一連串的火花。他不及細想,身體貼着牆根揉身而上,刀鋒自他靴底劃過。
楊牧雲雙手在牆上使勁一撐,淩空一躍,雙刃刀已擎在手,手腕一動,刀刃劃過一道耀眼的光弧直劈向對方身後,刀鋒挾卷着勁風發出“嘶嘶”聲,似要把空氣都要撕裂。
可刀光過處,撕裂的隻是對方的影子,人倏忽消失,隐入墨色的夜幕。
開封城外那夜的情形再現,對方人憑空不知所蹤。
楊牧雲心一沉,急忙貼牆而立,以防對方突然現身、無處不在的攻擊。
“呼——”頭頂刀光顯現,楊牧雲猝不及防,揮刀倉促相迎......
“锵——”對方不知何時從他頭頂飛身躍下,雙手握刀一個大力劈斬,直要将楊牧雲連人帶刀一劈爲二。在對方的全力一擊之下,楊牧雲雙臂劇震,手中刀幾乎脫手而飛,“蹭蹭蹭——”連退數步,一跤坐倒在地。胸口不住氣血翻湧,氣息都紊亂起來。
對方絲毫不給楊牧雲喘息的機會,迅速随身而至,擰身沉臂又是全力一刀向着楊牧雲當面劈了過去。
“铿——”對方的刀斫在了地上,楊牧雲就地一個翻滾躲了開去,有些狼狽不堪。眼看對方緊跟一刀又劈面而至,楊牧雲避無可避,擋又無力可擋,情急生智,突然橫腿疾掃,卷起地下大片積雪,猛向對方灑了過去。對方驟不及防之下,雪屑飛入眼中,一陣刺痛,爲防楊牧雲反擊,立時縱身後躍。
在這電光石火的刹那,楊牧雲縱身撲上前去,抱住他的雙腿着地一滾,蒙面人站立不住,倒在地上。楊牧雲更不遲疑,出手抓向她咽下“天突穴”,誰知對方出手更快,掌緣如刀,反手已切向他手腕......
兩人在雪地上扭打在一起,各自出招甚速,争取最快制住對方。
混亂之中,楊牧雲一把抓去,觸手綿軟,原來觸碰到的是對方飽滿堅挺的胸脯,心中一怔,緊接着脅下一陣劇痛,卻是被對方擡膝狠狠磕了一下。
這一膝磕得楊牧雲胸口的氣息也爲之一窒,對方趁機像一條魚一樣翻滾至一邊,離他遠了些。
“不好——”楊牧雲心中一沉,再想撲上前去時,對方的身影消失了。他情急之下,雙手抓起地上的積雪向身周漫天揮灑起來。雪屑像一團白霧向他四周擴散出去......
蓦然,他右側揮灑的雪屑仿佛粘住了什麽,形成一道模糊的雪影。
楊牧雲眼睛一亮,飛身而起,手握雙刃刀向那道雪影斜劈了過去,刀鋒瞬間幻化出數道刀光,将那道雪影四周牢牢封住......
“叮叮當當——”一陣爆豆般的兵刃交擊聲響過,蒙面人現出了身形,在楊牧雲一連串的攻擊下逼得連連後退。眼見楊牧雲又一刀淩空劈來,蒙面人後退幾步,暗自運氣正欲舉刀相迎。誰知楊牧雲隻是虛晃一刀,身形自空中擰身一轉,穩穩的落在了牆頭,縱身
一躍,跳出了院子......
蒙面人一愕,正待去追,忽然一個人影攔在了自己面前。他凝目看去,是一位十二三歲的白衣少年。
“少主......”蒙面人向那少年躬身施禮,說出的話語很怪,很生硬,好像才剛開始學說漢話不久。
“不必追了。”白衣少年看向楊牧雲消失的方向,淡淡的說道。
“可是......”蒙面人還想再說,卻被白衣少年打斷,“沒有可是,就讓他走吧,院外埋伏着朝廷的人馬,你若追出去,就會把事情鬧大,懂麽?”
“是,少主。”蒙面人說道,眸子裏帶着一絲不甘和怨恨。
“你方才太輕敵了,”白衣少年看了她一眼,“沒有提防他的下三濫招式,被他碰到了不該碰的地方,心神便亂了......”
“下次我若再碰見他,一定用我的刀把他劈成十七八塊,方能解我心頭之恨。”蒙面人咬牙切齒,心中羞憤莫名。
“不,”白衣少年目光一閃,“劈成十七八塊還不夠,要把他剁成肉泥,然後喂狗......”
“少主......”蒙面人愕然擡頭。
“他碰了你身上不該碰的地方,而對我......”白衣少年的眸子眯了起來,聲音仿佛是從牙齒縫裏擠出來的,“則是看了不該看的......”唇角勾起一抹隐隐的笑意,“以後的日子還長,不急于這一時,”看向蒙面人,“櫻子,方才在宴席上你爲何一直盯着那個思豔姑娘看?難道之前見過她麽?”
“我不知道,”蒙面人的目光變得深邃起來,“我總覺得這個女人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但她蒙着面,所以還不能肯定。”
“一個青樓女子過府還蒙着面,真是故弄玄虛,”白衣少年說道:“我也想去掉蒙在她臉上的紗巾,仔細看看她的模樣,誰知......”哼了一聲,“蒙伊格那個呆瓜色迷心竅,馬崇韬還沒發話,他就先護上那個女子了。”
“少主......”蒙面人遲疑了一下說道:“他說明天要我們交人,我們當真要把人帶到這裏交給他麽?”
“交給他?”白衣少年嗤笑一聲,“就算人給了他,他有本事把人帶出居庸關麽?”
“那,明日他問起來......”
“不用理他,”白衣少年眸中帶着不屑,“正主都出現了,還理他一個下人作什麽?”
“少主是說......他們的大汗?他真的來居庸關了麽?”蒙面人驚詫道。
“你沒看她一聽今日交不了人便急了?”白衣少年瞄了她一眼,“說他們的大汗還在關外等候消息。若不是脫脫不花就在居庸關附近,他何至于如此坐卧不安?”
“還是少主您觀察得仔細,”蒙面人說道:“那脫脫不花是帶了大軍過來麽?”
“應該不會,”白衣少年思忖道:“如關外真有鞑子大軍出現,城内一定會有預警......據此來看,脫脫不花應該沒有帶多少人。”
“那這個鞑子大汗的膽子可真夠大的,”蒙面人說道:“他難道不怕大明朝廷的兵馬把他給抓了?”
“他既然敢這樣做,便是有備而來,”白衣少年笑了笑,“這樣的人物親臨到此,我怎能不去拜會一下?”
“可他在城外什麽地方,我們還不知道。”
“或許他進了居庸關城也說不定,”白衣少年目光一閃,“楚明心的傷勢如何,要不要緊?”
“她傷的并不重,”蒙面人說道:“要不是我及時将她救下,她就要落在楊牧雲手中了。”
“哦?”白衣少年的臉色有些訝異,“方才我觀楊牧雲的武功,比之數月前在開封時并沒有多大進境,明心應該還不至于輸給他。”
“楊牧雲身邊還有一個幫手,武功比他隻高不低,兩人
聯手,明心就不是對手了。”蒙面人解釋道。
“原來如此,”白衣少年點點頭,“那就不要讓明心再露面了,你去代我傳令給玄水旗的嶽旗主,讓她率領教中弟子在城内城外探察一番,務必要找到脫脫不花。”
“是,少主,”蒙面人躊躇了一下說道:“城内官兵正在大索,教中弟子行事多有不便......”
“你提醒嶽旗主小心行事便了,她懂得分寸,”白衣少年說道:“找到脫脫不花後讓她不要聲張,立刻禀報與我。”
“是。”蒙面人躬身應道。
白衣少年沉吟了一下又道:“另外派人給我盯緊了那個馬崇韬,這人不簡單,我不想一不小心就被人給賣了......還有那個思豔姑娘,你去查一查她的底細,看她究竟是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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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牧雲躍出馬府大院,一陣狂奔,好像身後一直有人攆着他似的,也不知跑出了多遠,直到兩個淵渟嶽峙的大漢攔住他才止住腳步。
“大人,您沒事吧?”莫不語訝異的看了看他的身後,“您怎麽跟見了鬼似的。”
“你才見了鬼了。”楊牧雲沒好氣的怼了他一句,回頭向後看了一眼,生怕那個蒙面人緊蹑着他。
莫不語咧嘴笑了笑,“大人,林姑......林把總呢?沒有跟您一起麽?”
“她暫時還得留在那裏,”楊牧雲對他說道:“你去請示一下于大人,看能不能從昌平衛裏多調派一些人手過來?”
“大人您是要帶隊抄了這馬府麽?”莫不語大睜着兩眼問道。
“抄是肯定要抄,但不是現在,”楊牧雲瞪了他一眼,“先給我嚴密盯起來,但不要輕舉妄動,否則,哼哼......”
“俺明白,”莫不語忙道:“俺聽大人您的,絕不敢壞了大人您的事。”
“你明白就好,”楊牧雲點點頭,目光瞥向另一側的阿列克賽,“不語,你替我問問他,有沒有見過鞑子大汗脫脫不花?”
“大人您怎麽提起脫......”話還未說完便見楊牧雲狠狠瞪視着自己,脖子一縮,便轉向阿列克賽,把楊牧雲的話轉成蒙古話問了他一遍。
阿列克賽傾聽完便表情驕傲的嗚哩哇啦說了一通。
“大人,”莫不語轉而對楊牧雲說道:“他說他本來便是金帳汗獻給脫脫不花大汗的,之前在脫脫不花大汗帳下做過護衛,對脫脫不花大汗的相貌很是熟悉。”
“嗯,那就好,”楊牧雲聽了微微颔首,“現在他能派上大用場了。”
“啥?”莫不語一雙眼珠子張得跟銅鈴一般,掃了阿列克賽幾眼,“熟悉一個鞑子大汗相貌能派上什麽大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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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庸關周邊的軍情很快報到了驿館于謙那裏,得出的結果是關外百裏之内并無鞑子的大隊騎兵,這讓于謙緊繃的心弦終于放松了些,但他還是不敢掉以輕心,鞑子大汗就在居庸關外這則消息挑動了他敏感的神經,他甯可信其有,絕不會信其無。
延慶衛指揮使馬崇韬私下勾結鞑子和邪教亂黨,這讓于謙心下更爲震駭,居庸關乃京西鎖鑰,一旦有失,兩個時辰内鞑子騎兵便會直趨京師城下。
對于這件事,他沒有采取過激的行動,牽一發而動全身,延慶衛不隻是馬崇韬一個人的事,全衛官兵裏面究竟還有多少人可靠,他這個兵部侍郎心裏也沒有底,在這個敏感的時刻,還是先穩住這位馬指揮使的好。
爲此,于謙給身居馬府不敢露頭的馬崇韬去了一封信函,大意是說他鎮守居庸關這些年勞苦功高,實乃國之棟梁等等。并闡明最近鞑子鬧得厲害,恐有不測之虞,因此調昌平衛過來協防,請他不必擔心。最後濃墨重彩的寫道,兩衛官兵屯于一城,難免會起摩擦,爲搞好聯防,請馬指揮使過知府衙門一叙。